第110章
  熊少卿靠在池边,闭着眼任由柳寒月梳理长发。
  柳寒月的指尖掠过发间,忽然停在熊少卿左耳的北斗七星痣:“明日路远,得多泡些时候。”
  “嗯。”熊少卿伸手握住柳寒月腕间银镯,触感温润如池中的玉髓。她望着柳寒月垂落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像振翅欲停的蝶。
  柳寒月忽然将脸埋进熊少卿肩窝,声音闷在水汽里:“一定要活着回来。”
  熊少卿收紧手臂,感受着怀中柔软的温度:“嗯,活着回来。”
  池边的琉璃灯忽明忽暗,映得两人交叠的影子在砖墙上轻轻摇晃。
  熊少卿低头看见柳寒月发间沾着的水珠,忽然俯身吻去,尝到唇齿间混着的玉树琼花香。
  “别分心。”柳寒月轻笑,指尖却勾住她后颈,任她将自己抵在池边。
  远处炭盆发出轻微的爆响,惊得梁上栖鸟扑棱翅膀,却搅不乱满室氤氲的暖。
  泡了许久,直到身体微微发热,两人才从浴池中起身。
  熊少卿替柳寒月披上绣着芙蕖的浴袍,看她耳尖泛红的模样,忽然想起柳寒月还是清澜公主时,驾临玄冰营劳军的情形。
  那时她在三军面前,是多么威严。如今却成了会在浴池中偷偷掉泪的猫崽。
  “来。”熊少卿弯腰将柳寒月抱起,臂弯里的重量轻得像团云。
  柳寒月将脸埋进熊少卿颈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肩头。
  时光流转,仿佛到了春耕时节。
  良久,耕耘结束,云销雨霁。
  “还闹?”熊少卿握住柳寒月作乱的手,触到她掌心因连日批奏而磨出的薄茧。
  “下次换你。”柳寒月咬着她耳垂含糊道,指尖勾住她后颈的发尾打圈,“让你尝尝今天你带给我的痛楚。”
  熊少卿低笑出声,胸腔震动着怀里的人。她翻身将柳寒月压进被褥,看月光漫过对方泛红的眼角,忽然轻轻咬住她下唇,直到尝到舌尖的梅子味才松开:“等我回来,随你摆布。”
  柳寒月的指尖忽然攥紧她腰侧的旧疤,呼吸灼热地扑在她颈间:“不许骗我。”
  “不骗。”熊少卿看着柳寒月强撑眼皮,“别撑了,明日还要送我。”
  柳寒月摇头,发间玉簪蹭过她下巴,坠下的流苏扫得人发痒:“不困,想把你刻进眼里。”
  这话让熊少卿喉间一紧。她翻身将柳寒月轻轻按在枕上,用指腹替她揉着发顶的穴位:“明日见不到我,就看小金。它右眼睫毛比左眼长三根,像我。”
  柳寒月被逗得轻笑,却在触及熊少卿认真的眼神时,忽然攥紧她的衣襟:“不许说这种话……你明明要活着回来,让我亲眼看到。”
  “活着回来。”熊少卿低头吻了吻她发顶,闻着熟悉的玉树琼花香,“等我踩碎熊屹山的王冠,就用他的血在虞国皇宫门口写‘熊少卿凯旋’,让路过的风都知道,我要回去见我的猫崽。”
  柳寒月的指尖划过熊少卿的肩头:“别写血字,太渗人。写‘归’就好,一笔一划,让我隔着千里都能看见。”
  熊少卿捉住柳寒月的手,放在唇边轻吻:“好,写‘归’。用虞国最好的狼毫,蘸最浓的墨。”
  窗外更夫敲起丑时的梆子,柳寒月的头渐渐沉进熊少卿肩窝,却仍强撑着开口:“你说虞国的月亮,会不会比舒国的圆?”
  “圆。”熊少卿捋着柳寒月的长发,感受着发丝从指间滑过的触感,“但星星没舒国的亮,因为勾芒族的星星,都落在猫崽眼里了。”
  “贫嘴。”柳寒月捏了捏熊少卿腰侧,却没力气用力,倒像是撒娇的摩挲,“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哄人?”
  “以前……”熊少卿顿了顿,想起曾经两人互相试探的日子,“以前满心满眼都是复仇,没心思顾及私情,没想到后来在你的温柔攻势下,渐渐沦陷。”
  柳寒月忽然抬头,鼻尖几乎擦过她唇畔:“熊崽,我喜欢你。”
  熊少卿低头吻住那片颤动的唇瓣。这一次没有激烈的索取,只是轻轻贴着,像两片落叶在夜风里相依。
  柳寒月的指尖勾住熊少卿的腰带,像抓住最后一根浮木,直到两人都喘不过气才分开。
  “熊崽。”柳寒月靠在熊少卿肩头,声音轻得像片羽毛,“若你在虞国遇见更好的……”
  “没有更好的。”熊少卿打断她,指尖用力攥住她的手,“这世上只有一个柳寒月,是我的猫崽,是我拼了命也要护着的人。”
  柳寒月笑了,笑声里带着鼻音:“知道了,霸道鬼。”说着用指甲轻轻掐着自己的腕骨,这是她强打精神的小把戏。
  琉璃灯芯爆了三次,映得两人交叠的影子在帐幔上晃成模糊的团,像幅未干的水墨画。
  “困了就闭眼。”熊少卿握住柳寒月的手,触到她掌心因长久清醒而沁出的冷汗。
  柳寒月摇头:“不困,想听完你所有的‘以后’。”
  窗外更夫敲起寅时的梆子,声音像浸了水的破锣。
  熊少卿望着柳寒月眼下青黑,忽然翻身将她抱进怀里,让她的头枕在自己心口:“以后啊……要在虞国皇宫种满芙蕖,用温泉水浇灌,让它们冬天也能开。”
  “小呆瓜,芙蕖畏寒。”柳寒月伸手去够熊少卿腰侧的旧疤,“不如种梅花,你替我折枝时,还能顺便摘些梅子酿酒。”
  “好,种梅花。酿的酒窖在地下,等我们老了,就每天喝一坛,醉了就躺在花树下看云。”
  柳寒月忽然笑出声:“老了?你我这样的人,怕是要活到百岁,看尽舒虞两国的兴衰。”
  “活到百岁。”熊少卿低头吻了吻她发顶,闻着玉树琼花香里混着的焦糊味,那是琉璃灯油耗尽的气息,“到时你坐轮椅上骂我耳背,我就装听不见,继续给你摘最红的梅子。”
  更夫敲起卯时的梆子,晨光开始漫过窗棂。柳寒月强撑着抬头,看见熊少卿肩膀上落着自己的几根断发,忽然伸手将它们捡起来,绕成个细小的结:“带着,想我时就摸摸。”
  “虽然咱们大婚时已有结发香囊,”熊少卿将发结塞进贴身的荷包,“但猫崽的头发,我怎会嫌多?带着你的头发,就像揣着你的魂儿。”
  柳寒月的指尖划过熊少卿的肩膀:“虞国的冬天比舒国更冷,你铠甲下要多穿件絮袄,别硬抗。”
  “知道了,猫崽。”熊少卿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呵气,“你的手这么凉,明日送我时多穿件披风。”
  “明日要穿你送的那袭玄色大氅,上面绣着勾芒图腾的。”柳寒月晃了晃两人交叠的手,看晨光在指尖镀上金边,“这样风就知道,我是你的人。”
  熊少卿低头咬住柳寒月的指尖,却在齿间辗转成温柔的吮吻。
  柳寒月忽然抽回手,指尖按在她唇上:“不许转移话题,接着说以后。”
  “以后啊……”熊少卿望着窗外逐渐清晰的竹影,听着远处的打更声,“要带你去灵泉山看母熊的坟,她若知道你把小金养得这么好,定会托梦谢你。”
  柳寒月转头看向床尾,小金不知何时醒了,正用爪子拍她的绣鞋,圆眼睛在晨光里像两颗琥珀,“瞧,它也在听我们说以后。”
  熊少卿摸了摸小金的耳朵,它立刻叼着绣鞋跳上床头,将鞋放在柳寒月掌心,尾巴扫得帷幔沙沙响。
  柳寒月握住它的爪子,看掌底的硬茧上还沾着昨晚偷肉脯时的蜂蜜:“小骗子,明明困得眼皮打架,还硬撑着陪我们。”
  小金发出委屈的呜咽,蹭着她手腕撒娇。熊少卿忽然发现,晨光里的柳寒月竟比琉璃灯更亮,眼眸里盛着即将破云而出的朝阳,像颗缀在天幕的晨星。
  “猫崽。”熊少卿轻轻唤道。
  “嗯?”
  “以后若我成了暴君……”
  “不会。”柳寒月打断她,指尖用力攥住她的手,“你若成了暴君,我就带着舒国的芙蕖兵临城下,用花香熏醒你。”
  熊少卿笑了,笑声里带着释然:“好,我等着。”
  辰时的钟声忽然敲响,惊起檐下栖鸟。柳寒月猛地抬头,看晨光已将帐幔染成蜜色,而她竟在熊少卿的心跳声里,不知不觉熬过了整夜。
  小金跳下床,叼着熊少卿的佩剑送到她脚边,剑柄上的红绳在晨光中晃出细碎的光。
  “该走了。” 熊少卿轻声道,却没有起身。
  作者有话说:
  忍痛删了好多内容,哎,心痛死,我哭会儿去
  第113章 别离情深忍痛楚,相思夜长寄香囊
  卯时三刻,柳寒月替熊少卿系紧披风,指尖划过对方脖颈,触到昨夜留下的淡红齿印。这人总说 “战场上不宜露软肋”,却由着她在最显眼处种了颗朱砂。
  “粉荷,把盒子拿来。”柳寒月声音里带着彻夜未眠的沙哑。粉荷捧来的螺钿匣里,是支雕着并蒂芙蕖的金步摇,簪头嵌着的明珠随呼吸轻颤,像她此刻不稳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