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如果我拒绝呢?”她抬头直视阿波罗的眼睛。
  光明神笑了,那笑容让普绪克毛骨悚然:“那就永远困在这个时间循环里。一遍遍重复从公主到被抛弃的过程。”
  他轻佻地挑起她一缕卷发:“顺便说,你手腕上那个小礼物我也做了调整,它现在是我的标记,不是厄洛斯的。”
  普绪克看向手腕,果然,原本银色的弓形印记变成了金色的太阳纹章。
  “今晚神庙见,”阿波罗的身影开始消散,“别让我失望。”
  太阳完全落山时,普绪克穿着最正式的礼服来到阿波罗神庙。一切如记忆中那样,祭司们吟唱着祷词,神坛上的火焰无风自动,父王忧心忡忡地告诉她神谕:她被许配给一个可怕的怪物,必须独自前往悬崖上的宫殿。
  但这次,普绪克知道那“怪物”是谁。
  三天后,当普绪克站在那座熟悉的云中城堡前时,她做了个深呼吸。上一次她是被迫完成任务,满心算计。而这次......她不愿探究心底那丝莫名的期待。
  城堡大门自动打开,与记忆中分毫不差。同样的无面侍女,同样的华丽装饰,同样的禁忌,不得窥见主人真容。
  夜晚降临,普绪克躺在铺满玫瑰的床榻上,心跳如雷。这一次,没有阿波罗的详细剧本,没有“厄洛斯已经爱上她”的保证。她必须全靠自己,让一个不认识她的爱神坠入情网。
  脚步声传来,比记忆中更加沉稳克制。床榻微微下沉,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
  “你就是神谕送来的新娘?”
  冷漠、疏离,与前世那个温柔到近乎卑微的厄洛斯判若两人。
  普绪克喉咙发紧:“是的,我的主人。”
  沉默在黑暗中蔓延。终于,一只手轻轻触碰她的发梢,动作谨慎得像在检查一件可疑的物品。
  “你害怕吗?”厄洛斯问,声音中没有任何情感波动。
  普绪克想起前世他问过同样的问题,那时她回答“只要您温柔,我就不怕”。但现在,她决定改变策略。
  “非常害怕,”她让声音带上真实的颤抖,“他们说您是个怪物,会吃掉不听话的新娘。”
  一阵轻笑,不是记忆中那种温暖的笑声,而是带着讽刺的冷哼。
  “聪明的女孩,”厄洛斯的手指划过她的脖颈,引起一阵战栗,“保持这种敬畏,你会活得久一些。”
  普绪克的心沉了下去。这个厄洛斯不是那个为她放弃半神神格的痴情者,而是真正的、冷酷的爱神,维纳斯那个以恶作剧闻名奥林匹斯的儿子。
  “睡吧,”床榻轻响,厄洛斯起身,“明晚我会再来......如果你表现良好的话。”
  脚步声远去,普绪克独自躺在黑暗中,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席卷而来。她终于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上一次,她或许从未分清厄洛斯的爱有多少来自金箭魔法,又有多少是真实的。
  而现在,她将亲眼见证答案。
  一个完全清醒的厄洛斯,是否会爱上真实的她。
  窗外,一轮血月缓缓升起,将云海染成不祥的红色。普绪克摸着手腕上的太阳印记,阿波罗的话语回响在耳边:
  “让他爱上你,然后亲手毁掉那颗心。”
  她闭上眼,现代世界的记忆与此刻重叠。alex在拍摄现场的金色眼眸,厄洛斯在化妆间的告白......那些被她刻意忽视的情感此刻尖锐地浮现。
  “这次,谁会先沦陷呢?”普绪克轻声自问,声音消散在陌生的夜色中。
  第10章 chapter 10【噩梦】
  新婚第一晚,厄洛斯没有和她一起度过。
  房间内烛火全灭,普绪克望着厄洛斯离去的方向,在黑暗中蜷缩起身子,丝质床单冰凉地贴着她的皮肤,与记忆中那张被厄洛斯用神力恒温的床榻截然不同。
  她将脸埋进枕头,深深吸气。没有玫瑰香气,只有冰冷的味道。
  “他真的......完全不记得我了。”
  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切割着她的内脏一点点折磨着她。
  前世那个会为她煮蜂蜜茶的厄洛斯,那个在她做噩梦时整夜握着她的手的神明,刚刚正以看待祭品般的冷漠目光审视着她。
  窗外传来翅膀拍打的声音。
  普绪克猛地坐起,看到一只夜莺撞在窗棂上。
  她攥紧床幔。那只垂死的鸟儿突然转动脖颈,玻璃珠般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喙部开合间竟发出人声:“进度如何?”
  她对着夜莺低语,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才第一天。”
  鸟儿歪了歪头,突然发出尖利的笑声:“你们的新婚夜,他连触碰你都嫌恶?有意思。”说完便化作一滩金雾消散。
  普绪克突然意识到一个更可怕的事实,阿波罗能看到一切。包括她方才被厄洛斯触碰时,那一瞬间加速的心跳。
  “这只是演技......”两指用力搓揉被厄洛斯抚过的发梢,直到头皮发痛,“必须只是演技。”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普绪克终于陷入浅眠。梦中现代摄影棚的镁光灯与古希腊的月光交织,alex的金发在聚光灯下流淌着蜂蜜般的光泽。他俯身调整她颈间的项链,指尖不经意擦过锁骨:“你相信命运吗,psyche?”
  alex的脸与厄洛斯交织在一起,一半深情,一半冷酷。
  “无论你去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她惊醒时,冷汗浸透了睡袍。
  晨光透过彩绘玻璃,正好照在她的双眼上。昨夜空荡荡的房间里,此刻多了个青铜水盆,水面漂浮着新鲜的玫瑰花瓣。
  水盆旁边摆着洗脸的花蜜和香皂。
  普绪克没有让无面侍女来照顾自己,说实话,在厄洛斯的城堡生活了小半年,她愣是没有把这些诡异女子们看习惯。总觉得她们身上透着一股非人感。
  她打湿面部,又用香皂为自己抹了把脸,搓出浓密的泡沫。虽然现代科学表明皂基对敏感肌有害,但现在她没得选。
  正要用水洗干净泡沫,触碰水面,突然被水中倒影惊住。
  “这是......”
  普绪克朝水面伸手,她的眼角浮现出极淡的金色纹路,就像被阳光灼伤的痕迹。
  “喜欢我的礼物吗?”阿波罗的声音从水中传来,水面映出的却是她自己布满金纹的脸,“每当他抗拒你,太阳的烙印就会加深。”
  “又想用死亡威胁我?”
  “这不是威胁,是提示,”阿波罗冷笑,“提示你不要像上一次那样功亏一篑,或者向他告密,坏了我的事。”
  普绪克没什么好说的,她也用冷笑回应:“在我的家乡有一句名言:欲速则不达。如果光明神殿下真的那么需要我的帮助,至少应该给我足够的时间。毕竟您的对手是爱神,全希腊最懂爱情的男人。”
  而她,背叛过他一次。
  立场决定态度,也可以说屁股决定脑袋,上一次厄洛斯中了金箭,对她的爱是没来由的,无法自控的,他当然什么都能忍。但这一次没有金箭,又有阿波罗这个宿敌横在中间,厄洛斯天然防备,他能分辨真心,也能猜出普绪克为什么讨好他。
  新婚夜独守空闺就是最好的证明。
  水面突然沸腾,普绪克从水里看到自己脸上的纹路消失了,与此同时水流在地板上蜿蜒,竟组成一行闪光的文字:
  “今晚让他吻你。”
  水迹很快蒸发,只留下刺眼的阳光斑点。
  普绪克没好气地来了一句:“你说的轻巧......”
  她抱紧双膝坐在床角,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两神博弈的棋子。前世厄洛斯为她放弃神格时,她究竟有没有片刻的真心?
  “公主?”轻柔的敲门声响起,“主人命我为您梳妆。”
  无面侍女捧着银盘进来,盘中放着一条镶嵌月光石的额链。普绪克怔怔看着镜中侍女为她盘起卷发,换上衣服,戴上华美的首饰。今天的打扮比平时更加华丽。
  “主人说今晚月食,请您留在西塔楼观赏。”
  月食?
  前世这个时候,厄洛斯明明带她去了云端花园,用神力编织星光给她看,现在却要她独自面对凶兆?
  普绪克犹豫着问:“他......会来吗?”
  侍女的动作顿了顿:“主人最近要处理违逆神谕的凡人。”说完便行礼退下,留下满室诡异的寂静。
  普绪克走到露台上。
  这座建在云端的城堡依旧美得令人窒息,但空气中不再有前世那种甜蜜的花香,远处黑云压境,隐约可见闪电如金蛇游走。
  “处理凡人......”
  她突然想起现代杂志上看到的,关于古希腊祭祀的论文。厄洛斯在成为她的温柔爱人前,确实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惩戒之神。
  普绪克的脑海中浮现出那篇刊登在《古典研究季刊》上的论文,当时她为了拍摄希腊神话主题的时装大片,曾专门研读过相关资料。
  "厄洛斯,惩戒之神......"她轻声念出这个鲜为人知的名号,论文中泛黄的插图在记忆中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