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可是……”
  “多想想你皇兄,现在可是他最关键的时候,你不帮忙也就罢了,别拖后腿。”
  南康公主无法,只得称是。
  她的驸马是父皇精心挑选的,也是给皇兄挑的助力。她很清楚这一点,可到底还是有些气闷。
  费皇后无法,只得安抚女儿:“若你皇兄能成,将来再补偿你,总行了吧?”
  南康公主这才勉为其难点了点头:“好吧。”
  费皇后无暇再分心关照女儿,一门心思只顾着儿子的大计。
  在多方势力的针对下,太子高暄近来压力极大。他生母早逝,妻族平平,又不得君父喜爱。这种时候,只能牢记太子太傅的叮嘱“低调隐忍、以退为进、暗留后路”。
  是以,太子处处小心,争取不留把柄,他又占着礼法优势,要真想废掉他,一时半会儿也颇不容易。
  可皇帝等不得了。
  皇帝既然决意易储,那么没把柄也是能找出把柄的。何况一个人哪能没有一丁点漏洞?
  于是,南康公主大婚后的第二日,东宫里就有小黄门带着血书求见皇帝,声称有太子密谋造反的证据。
  还没等太子制止,那小黄门已当着文武朝臣的面撞柱而亡。
  太子脸色立变,哪里不知道这是污蔑陷害,试图置他于死地?
  偏偏这样漏洞百出的戏码,却引起了皇帝的“重视”。皇帝当即龙颜大怒,命人去东宫搜寻证据,果真搜到了所谓的私通官员的“信件”和巫蛊娃娃。
  三皇子一派借机攻讦。
  好在太子做储君多年,在朝中也有不少支持者。当下便为其辩驳,据理力争。
  双方争吵中,太子倒还冷静,坚称是冤枉的,含泪请求父亲为自己做主。
  最终,皇帝下令将太子软禁,又命刑部与大理寺协同审理此案。
  大理寺卿杜允之满面忧色,他实在不想接这烫手的山芋,便叫了贺庭州近前:“贺少卿,这事你怎么看?”
  “自是秉公办理。”贺庭州毫不迟疑。
  “唉,你有所不知,陛下他……”杜允之叹一口气,“陛下的意思你还看不出来吗?”
  若有心护着太子,直接就以“构陷太子”而结案,哪还用得着让大理寺审理?如今下旨让大理寺查,那就摆明了是想坐实这一点的。
  “能看出来。”贺庭州没直接回答,伸出三个手指比了一下,“想抬举这位。”
  陛下偏宠三皇子,有易储的心思,满朝文武都知道,已不是什么秘密。
  “那咱们……”
  “大人,你我所追求的不过是‘公正’二字。”贺庭州缓缓道,“以下官之见,陛下所谋之事,未必能成。”
  第59章
  杜允之精神一震。
  是的,他也是一时慌神,竟忘了不论何朝何代,易储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了皇帝本人乾纲独断、威望无双,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而这些当今陛下虽有,可都稍稍有些欠缺。若非如此,也就不会有今日之事了。
  “也是。”杜允之点一点头。
  不管刑部那边如何,大理寺只站在公正这一边。
  太子被软禁后,其亲信多方为其奔走。
  负责主审此案的大理寺与刑部官员时不时地会接触到各方势力。
  大理寺卿杜允之感觉头都大了,他们要秉公办案,凭证据说话,可证据也可以伪造,未必能准。
  “贺少卿,怎样了?”
  贺庭州拱一拱手:“大人,那小黄门在告发前半个月,他的弟弟欠了一大笔赌债,但是就在他告发的前两天,他的家人连夜回了老家。”
  停顿一下后,他低声补充:“已有人去追了。”
  “唉。”杜允之重重叹一口气。别说太子近些年低调行事,即便真有谋反之心,也不可能被一小黄门掌握证据。
  明显有人构陷,偏偏合了皇帝的意。
  天家父子,不过如此。
  “一定要抢在旁人之前找到他们,顺利带回来。”杜大人定一定神,“还有其他疑点证据没?”
  “有。与那小黄门熟识的,皆称他不大识字。那血书文采斐然,不可能出自他手。”
  杜大人轻“嗯”一声,这些都不难查,甚至算得上漏洞百出。但现下的问题是皇帝的态度。
  他们若坚称太子冤枉,那就是与陛下对着来了。
  不出两日,大理寺派去追小黄门家人的人回来复命。
  杜允之忙问:“怎么样?接到人没?”
  “幸不辱命。”这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渍,细细回禀,“大人,我们赶到的时候,正好碰见杀手要杀他们,去的及时,从杀手手上抢回了他们的命。回来路上,又遭遇了好几次伏击,还好有人相助,这才平安抵京。”
  “好,好,好,辛苦了。”杜允之拍了拍下属的肩头。
  小黄门的家人算不得有力证人,但他们能证明,在小黄门告发太子的前几天,有贵人给了他一大笔钱,不但能还他弟弟的赌债,还能保他父母余生安稳。
  另一厢,太子被软禁之际,也没彻底闲着,而是借机细细排查内贼。
  他再不得父亲喜爱,毕竟做了多年太子,接受正统的储君教育。虽说突然被摆
  了一道,但反应还算迅速。
  数日之后,皇帝询问案件进展。
  大理寺坚称此事疑点颇多,太子是被人构陷,并一一道明可疑之处。
  然而皇帝神情不悦:“被人构陷?难道那巫蛊娃娃,是谁冤枉他的不成?朕这些时日的病症不是因此而来?他定是对朕偏疼老三心有不满,才使这下作手段诅咒君父。”
  “巫蛊娃娃确实存在,但诅咒君父的,或许另有其人。”
  皇帝有些不耐烦,转而又问刑部官员。
  刑部尚书是三皇子一系,言辞之中,对太子颇为不利。
  皇帝的态度这才好转了一些。可惜因为大理寺的坚决反对,一时并未结案。
  “再审!”他挥一挥手,让臣子先退下。
  众臣刚一退下,皇帝便重重咳嗽一声,喉咙里隐隐有血腥气息。
  这次病后,他的身体大不如前。此前数次试探,想易储都没成功。这次本以为借着黄门告发一事,可以换掉太子,不料竟还是阻碍重重。
  费皇后带着亲自煲的汤来见皇帝,一边为皇帝盛汤,一边眼睛发红:“陛下,臣妾知道陛下不易,可若是将来太子生怨,哪还有我们娘几个的活路?”
  她这么一哭诉,皇帝顿时也没了喝汤的心思,沉声道:“你放心,朕心里有数。”
  大理寺偏袒太子,那就换掉大理寺,交由旁人审理。
  他态度这样明显,底下的臣子知道该怎么做。
  于是,大理寺审理到一半,皇帝突然下令,交由刑部全权负责。
  太子虽被软禁东宫,但消息勉强还算灵通。听闻此事,不由大为光火。
  原本虽有刑部,但好歹还有大理寺为他伸冤辩白。父皇如今这行为,是想让他死。而且是摆明了告诉众臣,不许替他伸冤。
  此前太子一直牢记着太子太傅的事儿字劝诫,可到了这个时候,“低调隐忍”、“以退为进”都没用,或许就只能用先前留的后路了。
  不过还未等太子有所动作,外边情况就又有了变化。
  先是大理寺那帮硬骨头,坚称现有证据有问题,太子是被构陷的。
  随后朝中太子的支持者纷纷上书。
  皇帝大怒,认为这是太子结党的罪证,试图以谋反罪废掉太子。
  偏在此时,一连数日傍晚,天空红色如血。
  这种情况不太常见,此前有人称其为“血空”。
  很快便有传言,这是太子蒙冤,上天震怒,废储之事不可行,民间甚至有了与之相应的童谣。
  皇帝大怒,他竟不知道太子有这么多支持者。早料到废太子难,没想到这么难。
  若时间充裕,他还能与之慢慢耗,可他如今的身体,已撑不了太久。
  而且,因为此次外边的舆论,皇帝着急愤怒之下,病情非但未缓解,反而有日渐加重的趋势。
  ……
  朝堂政局变幻,与此同时,定国公府也不太平静。
  这一日,府里来了个男子,约莫五十多岁,自称姓沈,受人之托,求见少夫人。
  门房不敢擅自决定,匆忙将此事禀报老夫人。
  老夫人心中纳罕,但还是命人将其请了进去。
  一见这位沈先生衣饰普通,但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气质,老夫人更加好奇:“沈先生是……”
  “小女与贵府的少夫人曾比邻而居,关系甚好。此番在下进京,小女备了一份贺礼,还有一封书信,再三叮嘱要我一定要交到少夫人手里。”来者微微一笑,甚是有礼,“不知可否请少夫人出来一见,当面相赠?”
  老夫人面露迟疑之色:“这……”
  沈先生笑了笑:“小女乳名晚秋,说与少夫人听,她必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