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秦风一边为红3患者剃头发、消毒、缝合,一边想着是否由李叔驾着他们的改装车,来转运那名红2颈椎骨折患者。
  但担架可能固定得不太稳当,而县医院的救护车还有一个小时便可以到达。
  而这时,小杨大叫:“绿色的有人突然呕吐!”
  “喷出来的呕!秦大夫!你说的那种喷出来的样子!”
  不用猜,脑疝。
  刚好完成手头缝合的林医生让护士包扎,赶紧接过秦风手上的针和镊子,并指挥外科护士赶紧跟上。
  话不多说,神外医生一边脱下染血手套、一边往那名患者冲过去。
  此时刚才坐在绿区的人群,见一个大爷突然呕吐,都嫌脏似的跑开。在手电筒光下,地上一大坨黑乎乎的。
  现场只有那个已经晕乎乎的大爷、扶抱着他的小杨、单膝跪下检查患者的秦风、还有提着急救包的外科护士。
  一查瞳孔,左眼散大固定、无对光反射;右眼2mm,对光反应迟钝。e2v2m4。
  器械摊开,秦风一边插管,一边指示:“静脉通道。”
  护士迅速夹血氧88,测收缩压160,进针。
  “甘露醇125毫升推注,两分钟推完。”
  他回头与现场总指挥林医生沟通:“脑疝iii期,判断需立即钻孔引流。”
  “你带了一次性钻头?”
  “有。”
  “同……”
  可“意”字话音未落,伴随着不远处,小护士张静的尖叫——
  就在这患者旁边,高高的火架子上,“轰”的一声。
  第106章
  七月初的周五晚9点多, 海湾市区某高奢住宅,陈英刚刚在家中享受完一整套spa,穿着睡裙在窗边看着城中央夜色。
  虽年近60, 但一直忙于事业, 倒是一直保持良好体态, 南方女性个子瘦小,在她身上倒是另一番杀伐果断之姿。
  八十年代末, 陈英从医学院本科毕业、在大医院内科工作才两年——那时候也没有什么规培制度, 进了医院就能直接接触患者——她就敏感地发现了不同人群偏好,果断下海。
  丈夫兼同学秦伟树,专心读研、专注临床, 她想办法调动一切可以使用的力量。
  虽父母是中医、她自己也从内科诊所开始, 同行往内科、妇科、中医、眼科、心理、美容、疗养方向去。但她凭着丈夫在学术界越来越有名, 竟敢往外科临床、科研及医技方向拼,誓要在三甲之外创造另一种可能性。
  独木桥走通, 福气在后头。
  事业的成功,使她不介意这么多年与丈夫感情平淡, 后院不起火就行;两人30岁才生的儿子,两三岁便表现出异于平常幼儿的逻辑思维能力。
  幼儿园中班的国庆节回她老家, 一群小学的表哥表姐, 想哄骗聪明小表弟帮手做数学作业, 反被小小的秦风以沙盘推演“不做作业的上中下策”,说服哥哥姐姐们集体罢工, 让陈家几个学医的感到吃惊。
  两夫妻都知道不能再放任这孩子自由生长。但像他俩这么忙,哪有时间耐心教育小孩?
  两人一想,正如历史上的西方贵族,将子女送入教会或军队, 用结构化环境消耗其能量;
  现代的北美,那些犹太裔大亨,别说像蓝旗、道氏这些本就是医疗资本,连银行和石油业,子女多也从医,中年再回到家族企业便风生水起。
  那些欧美家庭不考虑学医的沉没成本,只考虑收益:
  相对于别的科学,医学最接近人类,因而更需要绝对理性,能早早掌握欲念分离;
  医学生要记要背的多,用知识密度消耗聪明子女的过剩智力;
  且医学既锻炼思维逻辑,统筹、风险预判能力,又从小让他们习惯在既定规则内解决问题,稳固阶层。
  企业管理?弄清底层逻辑,商业的成功与机遇有很大关系,只要智商不掉线就行。
  站在千禧之初,她和老秦,也拥有这样一个几岁的聪明儿子。
  既是发展中,为何不参照别人尝试过的培养路径?对外解释就是传统的子承父业,进可如父亲般做好学术,退是为华瑞培养技术型管理者。
  小秦风也没什么不愿意,除了年幼跳级,15岁高考就考上了有名医科大学本博直读。
  性格也是在实验室便定得下心做科研、拉出去社交也大方得体。再加上儿子长相,集中了两夫妻最优的特征。
  真是满意至极!
  嗯,除了一年半前,认识了那小草根以后。
  她纠结过……
  秘书紧急来电,适时给她的思绪划上句号:“英姐,刚才该省某医院通知,为楚先生备下的直升机,现应召飞往岜木县火塘乡,就是风少执业所在地。”
  40来岁的秘书跟了她近20年,一向沉稳,此时却透露出些许慌乱。
  “是姓楚的又发生什么事了?你不是上午才说他伤势好转出院?”
  这台救援直升机的确是为楚非昀备下,问就是既然儿子将他纳入人生计划,她只能顺着来,将变量降低。
  “英姐,现只得到两个信息:召唤该直升机的,是我们派往该地的援医小组的急诊资深主治林医生,并不是风少;二是我打过风少的手机,想向他确认情况,但一直无人接听。”
  “你问过姓楚的没?”听见秘书稍一犹豫之际,陈英已接话:“行,我问吧。”
  楚非昀还在杨张两人新家的院子中。许校长与黄叔忙完一轮,他帮不上什么忙,只好给两人倒水,又被许校长阻止:“你伤才刚好,歇着。”
  歇着,大概就是许校长对他最客气而最疏离的看法。毕竟像他这么个残疾人,被她的12岁小学生扔球砸中,都能骨折。
  或许他是应该好好复健、锻炼一下了。
  黄叔让他小口喝水,又问他需不需要排尿,或者先回自己家。
  他摇头拒绝,从书包里摸出平板,打开那幅还没完成细节的豹王的侧逆身影。
  时隔两周再看到这画时,却不知是否心态有所变化,他又加了一个新图层,总想添点什么。
  笔触未选好之际,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他一惊,手中的笔竟然掉落,在新图层中沁染一大片绛红。
  是秦风妈的电话:“喂,我儿子现与你在一起?”她单刀直入。
  “村里今晚有个葬礼,刚才有突发状况。风哥与林医生几位去急救了。”
  “什么状况?”陈英不耐烦起来。
  “好像是一个木架子倒了而已,又不是地震啊山体滑坡什么的,风哥说不危险。”他略为机械地重复道,“说有十几个人受伤,被火烫伤、腿骨折了、被长钉子扎到。”
  刚才小杨也就捡轻伤区看得到的来说。
  反正楚非昀也不在现场,总不能把有些人砸得头破血流来吓他吧。
  对于陈英这个医疗行业的管理者,当然能估计伤情,听楚非昀这么一说,听起来都不至于严重到要召唤医疗直升机的程度,不过看来问他也白搭,简单说了句“知道了,我就问问”,便挂了线。
  但她这轻描淡写,彻底把刚才就心慌的楚非昀吓坏。
  那些华瑞医生当然知道秦风是谁,遇事当然直接找高层,风哥一定是有什么事,林医生他们才找他妈妈。风哥要是没什么事,他妈怎么会找自己来确认?肯定听说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
  又发了微信给小杨,好几分钟都没人回复,他干脆直接打小杨的电话,无人接听;发给秦风,当然没收到答复。
  能有什么事呢,不就一个木架子倒了而已,应该也是像上次那样的开放式场地,又不是什么岩洞啊建筑物里,也就离十公里,又没下雨,不是山体滑坡;要是地震啊什么的,他也会有感觉吧。
  “刚才您俩位,有感到地震吗?”他问黄叔许校长,两位年长者都摇摇头。
  那还能发生什么事,能让小杨也不接电话?
  眼见着视野变暗、越来越窄,右边肋骨又隐隐作疼,才发现自己喘得厉害,头疼得要胀开,耳朵嗡嗡的,费尽力气才能听见黄叔在问:“小楚,小楚,你怎么了?”
  我真是个……没用至极的废人啊……
  陈英挂了电话,秘书从急救调配中心得知:“有名中老年男子,刚刚在火塘乡完成颅脑减压术,施术医生判断其还需要及时二次手术、以消除颅内血肿,故请求直升机转运至该省省医。”
  如果判断需要进行颅脑减压术,急诊外的林医生作为资深主治,需通知调配中心,请求权限。既然林医生作为召唤直升机的医师,又没有请求额外权限,肯定有专科医生在场。施术者是秦风本人。
  儿子没事。直升机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嘛。真是,把老娘吓一跳。
  ……厚重旧帆布下,有四名幸存者。
  其中三个年轻人中,最先反应过来的仍是小杨,黑暗中,在这块尘土弥漫的布下,嗡嗡:“大难不死,我还有后福!”
  外科护士的背上刚才被什么热热的东西滚过烫了一下,但不严重,她却被粉尘弄得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