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我母亲身体抱恙,我想回去看看她。”
  自拜进星沉峰后她鲜少回家,平时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修炼上,和母亲只有寥寥几封书信间的联系,如今家中传来消息说母亲生病,南宫仪暗自在心里打定主意,无论眼前人是否同意,她都要回去。
  闻言,姜汐昼皱了皱眉,南宫仪觑着她的表情,心中一凉,下一刻却听见眼前人道:“你怎的不早说,我陪你一同去。”
  语毕,姜汐昼拿起传音符同星沉峰的学徒说了一声,随即召出仙舟,示意南宫仪上来。
  仙舟缓缓升起,在灵力的驱动下很快离开望川城,朝南宫家的方向而去。
  南宫仪没想到她这么容易便松口,更没料到她愿意和自己一起回去。
  “师姐,你这个时候离开望川城,宗主恐怕会不满。”
  各宗都在商讨对付魔族的计划,按她对姜汐昼的了解,姜汐昼肯定会抓住这个机会,提高星沉峰的声誉,怎么会愿意随她去南宫家。
  姜汐昼斜她一眼,“你自己会御使仙舟吗?”
  南宫仪哑然,之前每次回去她都是提前联系好,由旁人控制仙舟送她回去,她是不会的。
  但星沉峰的学徒中也有会控制仙舟的,姜汐昼为何不派别人送她
  南宫仪不清楚其中的缘由,她知道姜汐昼从不做没回报的事,愿意送她或许是有别的打算。
  一路上,两人沉默着,南宫仪忧心母亲的身体情况,自然没心思说别的,而姜汐昼视线落在某处,不知在想些什么,也默然不语。
  约莫两个时辰后,两人抵达南宫家。府前的门仆瞧见南宫仪,眼睛一亮,连忙迎上去,道:“少主您终于回来了,家主念叨您好些时日了。”
  南宫仪微微点头,直接抬脚踏入府中,姜汐昼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府前的门仆瞧见姜汐昼,记起这是之前随少主一起来过的仙长,没有阻拦。
  南宫仪步伐匆匆,方才在仙舟上她不敢表现出来,其实早已心急如焚。
  绕过一片池子,来到正厅,熟悉的身影坐在高座上,正捂着唇低声咳嗽。
  南宫仪眼眶发酸,两步并作一步奔到她面前,颤声唤道:“母亲。”
  南宫锦转过身,暗沉的眸子在看见南宫仪的那刻透出些许明亮,平日严肃的脸上多了一丝笑意,眉目间满是慈祥温情。
  “怎么突然回来了”带着薄茧的手抚上她的头顶,是熟悉的温暖。
  南宫仪像往常一样投入她的怀中,紧紧抱住她,在耳边软声说着什么。
  不远处,姜汐昼站在原地,瞧着母女相聚的温情模样,她的眼中没有丝毫波澜。
  但她一身精致的衣饰,气度不凡,纵使站在那不动也很难让人忽视。
  南宫锦抬眼,锐利的眸光直直望向她,全无半分看着南宫仪时的柔和。
  *
  意识逐渐清醒,心口处的魔纹归于正常,那股剧痛也消失不见。
  纪时钰扶着额直起身,待她看清眼前的一切时,神色不由僵滞。
  傅离染微阖着眼眸,素来整洁的衣衫此刻却带着一丝凌乱。
  而她正靠在眼前人的怀中,两人的姿势亲密,之间的距离近乎于无。
  纪时钰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物,幸好,她的衣衫还是好好的。
  她们怎么忽然到了床榻上,又怎么会以这般亲密的姿势抱在一起,纪时钰对这些完全没印象,仅存的最后一点记忆是傅离染抱起了饱受魔气折磨的她,放在床榻上。
  纪时钰看向阖着眼眸的人,清冷的面容一如往昔,闭目养神的她少了几分疏离感,眉目柔和些许。
  魔纹带来的痛苦并不是第一次,每次魔气异动,她都会疼得直接倒在冰冷的地上,等她清醒过来时感受到的也是刺骨的冷意。
  四年间几乎每次都是这样,无一例外,唯独今日,她是在一片温暖中醒来的。
  纪时钰垂下视线,正打算起身下床,无意中瞥见傅离染颈侧的咬痕。
  齿印极为明显,甚至还有干涸的血迹,说明咬得很重,纪时钰一愣,取出铜镜。
  镜中的她唇瓣上残存着一抹血迹,纪时钰抬起手,轻轻拭了拭,那抹血迹很快被拭去。
  很明显,唇瓣上的并不是她的血。
  纪时钰皱起眉,不敢置信地看了眼傅离染。
  难不成,是自己咬了她
  眼前人颈间的那个咬痕极为明显,纪时钰心乱如麻,连忙起身下床。
  下一刻,手腕忽然被人紧紧握住,纪时钰偏过头看去,方才闭目养神的人幽幽睁眼,眸中意味不明。
  第47章 不能留着吗?
  室内燃着幽幽熏香,闪动的烛火映出两人拉扯的身影。
  纪时钰任由她握住手腕,只问:“你那时已经看到了吧?”
  傅离染心知她指的是什么,轻轻“嗯”了声。
  纪时钰心中一沉,果然,她失控的模样被这人全然看在眼中,暴动的魔气引她沉沦,让她狼狈不已,连基本的清醒都做不到。
  “既然看到了,你应该知道我们早就不是一路人。”
  自堕魔的那刻起,她的身体和心境都发生了巨变,熟悉的灵力和术法被悉数摧毁,只留下棘手的暴动魔气,往日的纯澈不再,一点小事都能激起负面情绪。
  这样的她,不会被正道接纳,只能待在阴暗的魔域。
  纪时钰能感受到说出这些话之后,腕间的力道逐渐减去,她轻轻一挣,便将手腕抽了出来。
  “傅峰主没必要在这浪费时间,我不会离开魔域的。”
  说完,纪时钰起身下床,寝殿的地上一片狼藉,桌案上的东西全被打翻在地,明显是她失控的时候干的。
  纪时钰慢慢蹲下,把打翻在地的东西一件件捡起,捡着捡着,一抹白色衣角撞进视线中。
  她微微抬眸,发现傅离染在默不作声地帮她拾起。
  纪时钰说不清心间的滋味,她不明白,明明已经对这人说了那么难听的话,为什么她还会留在这,耐心地帮自己拾起东西。
  见眼前人停住动作,神色晦暗,傅离染淡声道:“我知道正魔有别,但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师妹,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越陷越深。”
  纪时钰深吸了口气,倾身靠近,直接在她面前拉下领口,露出里面暗紫色的魔纹。
  “你不是都已经看到了吗?傅离染,我已经堕魔了,是随时都会失控的魔物,不再是以前那个单纯赤诚的纪时钰,也不再是你的师妹。”
  傅离染凝眸看向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现在的她偏执冷漠,对曾经的同门毫不犹豫地出手,确实和以前那个坚韧的少女大相径庭。
  但心里某个角落的声音让她不愿就此作罢,若是按纪时钰所说的离开,那然后呢?再度相见依旧是兵刃相向,她不想,也害怕看到这样的局面。
  傅离染视线下移,落在魔纹处,指尖毫不避讳地触上。
  纪时钰一愣,看着那只白皙修长的手触碰丑陋的暗紫色魔纹,心情复杂。
  很快,她听见眼前人道:“我知道你堕魔的真正原因是旁人的暗中加害,这几年我没有一刻不在后悔,当时不该故意疏远你,不该放任你独自下山除魔。”
  原来如此,是因为愧疚所以才来魔域劝说,希望能弥补当时的疏忽。
  纪时钰冷笑拢起衣衫,往后退去。她微侧过身,半张脸笼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整个人的神色晦暗不明。
  “傅峰主不必自责,当初是我痴心妄想,你不喜欢我,拒绝这份情意理所当然,刻意的疏远也是希望我能断绝心思,专心修炼。”
  平静至极的语气,傅离染却从中听出几分不对劲的意味。
  她说不出是哪里出了差错,只觉听过纪时钰的这番话,心间空落落的。
  “若傅峰主只是因为愧疚才跑来魔域劝说我,那压根没必要,”纪时钰转回身看向她,眸中似是覆着一层冰霜,“你现在已成一峰之主,有了更合心意的师妹,没必要为了我这个邪魔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闻言,傅离染蹙紧眉,“更合心意的师妹”
  纪时钰没多解释,抬步往殿外走,傅离染追上她,拉住她的手腕,迫使她停下。
  “我从没有什么更合心意的师妹。”
  纪时钰盯着她,虽是勾唇笑着的,声音却难掩颤抖,“真的没有吗?”
  她堕魔的消息一传出,见神宗就立即将她除名,撇清关系,新的学徒拜进照影峰,傅离染便又从中选了一人作为师妹。
  曾经关系要好的同门视她为邪魔,恨不能千刀万剐。
  而且,上次她可是亲耳听到温暇喊傅离染“师姐”。
  想到这,心间涌起一阵刺痛,纪时钰颤抖着想要甩开她的手,听见傅离染重复一遍:“和我师出同门的师妹只有你,一直都是。”
  闻言,纪时钰定定地看着她,想到那些消息更觉讽刺,一字一顿地问:“那温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