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一夜风雨搅得天地同哭,下了连绵几日的甘霖。这日天色刚亮,官道上一辆马车压过青石板将积雨飞溅。
  里面的几人满脸愁容,一个男子偷偷抬头看了眼对面的赵贵人。
  其他的几人都家世普通,相貌也并不拔尖才一直没被陛下宠爱。可赵贵人母族尊贵,容貌极美,陛下怎么就不喜欢他呢?
  赵怀逸双目微肿,他哭了一夜。此次出宫本是自愿,他并未想出来。偏偏漱玉找到自己问他怎么不愿回去。
  他以为她不想再看见自己,转头找李昭仪选了出宫。
  马车行至宫口停下,众人下来时恰巧看到一辆马车往里走去。
  赵怀逸一眼瞧见里面的人,顾裴满眼喜色,眉目间是藏不住的春风得意。
  他冷冷暗骂:有什么好神气,还没自己生得美艳。不过是靠着可怜博得漱玉的一点喜欢。
  赵怀逸望着四周逐渐被接走的人,黯然神伤。既然最是要孤苦一生,何必让他重来一世呢。
  还不如就死在那个雪日,至少漱玉还抱过自己。
  第100章
  赵怀逸出宫穿得极其素净。裹着乌色长衫,青丝只用根玉簪随意挽着。因未带幕篱,引得众人侧目。几个心善的女子看着公子独自徘徊着实可怜,想着好心送人一程,可对方始终冷脸不答话。
  日头渐高,赵怀逸等得双脚发麻。他暗自猜测莫不是母亲嫌丢人所以不愿来接他,正寻思要不要走回赵府,一辆马车停在他面前。
  “还不上来。”
  赵怀逸傻傻看着面前的人,略微惶恐地坐在她身侧。
  姜漱玉本该早点来接他,但偏偏陛下知晓她同梓安自幼长大后,抓着她问从前的趣事。不过一些愚蠢小事,陛下都夸梓安率真烂漫。她不懂步步为营的赢粲怎么会钟爱梓安那鲁莽的性子。
  究竟真心喜欢还是虚情假意都同她无关。
  两人一路始终无话,马车停靠在翠鸾居前。姜漱玉带赵怀逸进去,瞧着精雕细琢的各式耳铛,她实在眼疼。
  “选个你喜欢的。”
  赵怀逸低垂的眼眸显得暗淡无光,这次他没有傻傻会错意。原来是让自己给顾裴选耳铛。他目光立刻停落在一道水色上。上头用珍珠镶嵌,下面用金线裹着晶莹剔透的翡翠。
  掌柜的最会察言观色,赶紧拿出来让贵人仔细看。
  “您眼光真好,这是冰种。瞧着跟滴水似的,可是难得的珍品。只要三百两银子,这样的美玉也就您这样的美人才能配上。”
  姜漱玉嘴角微弯,颔首道:“包起来吧。”
  “这耳坠越贵重越能看出妻君对夫郎的心意,两人定能恩爱百年。”掌柜嘴上不住恭维,偷偷看了一眼男子,也明白只有这样的美人才能让女人痛快掏钱。
  姜漱玉刚想拿银子,赵怀逸脸色一沉,立马出声阻止。
  “等等。”
  三百两可是供寻常百姓家十年过活,顾裴他凭什么值得这么多银子。
  赵怀逸压住眼底的妒意,随意拿起一副俗气的金玉耳裆,样式平平无奇,顶多上面有些许翠色。他料想顾裴那小孩肯定撑不起这种首饰。
  姜漱玉看到后疑惑抬眸:“你喜欢这个?”
  赵怀逸一脸懂事道:“耳坠都是身外之物,不过是个心意罢了。银子还是要使在家事上为好,这才能称得上贤夫。简朴些就好,何必要那么贵重的首饰。”
  翠鸾居的掌柜都不禁赞叹这小公子懂事乖巧。未过门的夫郎谁不想要最精巧别致的耳环。可惜她的生意是做不成了。
  姜漱玉深深看了他一眼,觉得今日的怀逸有些莫名其妙,可还是顺着他的心意买下。
  两人回到马车上,赵怀逸偷偷瞅了身侧的人,佯装无辜道:“顾裴知道是我给他选地耳坠不会生气吧。”
  姜漱玉目光幽幽地看着他,内心叹服他还真够蠢笨。但她没有戳破,想看看这小傻子何时能发现真相。
  马车停落在一间气派的大宅外,三进三出的院子。绕过影壁才发觉里面别有洞天,假山流水和亭台荷花尽收眼底。赵怀逸明知不是赵府还是乖乖进去,任由下人伺候他沐浴更衣。
  他心里隐隐猜测到什么,可还带着股隐秘的恐惧,唯恐到最后是自作多情。
  一炷香后,赵怀逸裹着件雪白的纱罗湿着身子来到内室。他的身形全然被轻薄的衣料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软腰看的人微热。
  姜漱玉将手上的书合上,淡声道:“睡吧。”
  “嗯。”
  许是太久没有做过,姜漱玉稍微碰到人,赵怀逸就湿得一塌糊涂。哭得她被迫用衣角将他的眼泪擦拭。不得已要了三回水,期间又把汗意涔涔的被褥让下人换了。
  赵怀逸发丝散乱,眼底迷蒙带着些许艳色。他不知现在自己是什么身份,究竟是外室还是小侍。无数孤单寂寞的夜色中他都曾回想过前世在妻君身侧安然入睡。现在成了真又心生畏惧。
  他乖乖趴在姜漱玉身侧,嗅着她身上熟悉的香气,嗓音干哑道:“你不去顾裴那吗?”
  姜漱玉嫌他聒噪,故意闭眸道:“他今晚不在这。”
  所以是外室了,白费他刚才喊那么大声。
  赵怀逸也不奢求名分,白日睡醒时身侧的人已经离开。他看着箱笼里的满满的纱罗精挑细选出一件天青色,又扒拉各色首饰想着好好打扮。看着时候不早,亲自去厨房做了膳食,乖乖候在桌前等候人回来。
  却没料到先看见母亲的身影。赵怀逸吓得以为家中知道自己当人外室要捉回家,刚想躲进屋偏偏被人叫住。
  “你这孩子躲什么,我又不是外人。”
  赵怀逸面色尴尬,躬身行礼道:“母亲。”
  赵明若瞧着许久未见的孩子满眼欣慰:“瞧瞧漱玉对你多好,怕你跟公公不合特意另买宅院。以后要好好打理,哪里不懂就问你爹爹。”
  赵怀逸眉目微弯,撇了撇嘴:“同我有什么关系?”
  定是就是借自己的名义给那顾裴买了新宅,唯恐他受到欺负。他前世可在那许氏手下磋磨许久,被刁难的不敢吭声。
  “你这孩子可别任性,毕竟在后宫待过。再说你都多大年纪了,能给漱玉当填房已经是高攀。”
  赵明若知道漱玉想娶怀逸后也被吓了一跳,或许是因为青琅才可怜怀逸这个弟弟吧。她也不舍得这么好的女媳,兜兜转转倒还是一家。
  赵怀逸吓得面目失色,连连后退摔在地上,颤着嗓子道:“她要娶我。”
  赵明若不由失笑:“不娶你娶谁。”
  “那顾裴呢。”
  赵明若误以为两人曾在道观里共处过感情深厚,笑言:“那孩子已经进太医署伺候,还有了官身。一个男人能进那种地方也是造化。不知是几辈子的福气。你若想让顾裴那孩子出来喝喜酒恐怕不行。”
  赵怀逸回想起昨夜自己因动情一遍遍喊着妻君时,漱玉为何笑骂自己是小傻子。想起自己挑选白玉耳坠就想哭,早知如此他何必选个最便宜的,才区区十两银子。
  姜漱玉早知他会后悔,天刚亮就去翠鸾居买了那翡翠耳坠。去太医署时,本想看看顾裴如何,才知道他又被王美人唤去瞧病。
  乌老语重心长提醒道:“以后他就是你徒儿,要知道礼法规矩。”
  姜漱玉何尝不明白,这是她能为顾裴找得最好的栖身之所。将人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才能护他这辈子无忧。只是她仍然诧异乌老为何容许顾裴进宫当男医,她明明是最厌恶男子。但事到如今已经无关紧要。
  从宫内回来时,正好同岳母一同进膳。期间赵怀逸闪烁其词但念母亲还在没敢吭声。
  “这孩子打小厨艺就好,做得面食更是一绝。你若喜欢就天天让他给你做。”
  “怀逸这么好的手艺不能让我一人独自享用,改日可告知宅中的厨子,让他也精进精进。
  ”
  赵明若听后满眼欣慰,怀逸何德何能被漱玉这么爱护。瞧着两人恩爱的模样,她也放心。
  但在临走之时还是特意叮嘱怀逸一番。
  “还有两月就要成婚,赶紧把嫁衣做好。你们俩已经交换过庚帖,有些事或早或晚都行。但你身为男子要矜持,昨夜叫那么大声,我听着都脸燥。”
  赵怀逸面色一红,奇怪母亲怎么会听见。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所在的宅院同赵府只有一墙之隔。
  姜漱玉正在屋内慢悠悠等着赵怀逸进门,等着看好戏。
  赵怀神色扭捏在人身后乖乖捶背,随后柔声嗓音小声道:“妻君能不能给我换个耳坠。
  “你不是说应该以简朴为主,那都是身外之物吗?”
  赵怀逸面色涨红,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姜漱玉看他窘迫的模样笑出了声,气定神闲地继续瞧着医书。他只好施美人计,用尽全身力气将妻君伺候舒服,可怜巴巴在寝被里央求再给他买个耳坠。
  姜漱玉神色慵懒,捏了捏他稍微圆润的侧脸,最后提醒:“你若是再闹,就真别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