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期晚凝了她一眼,“重要的物件,王姬自己会护好。”
  夜晚风轻云静,偶尔传来几声鸟鸣,叫期晚皱了眉。
  她快步走进院子,往藩篱处瞧去,果真看见一只白鸽。
  她拿着信进门,上好门锁后呈给华臻,“是渊眠送的。”
  “她还未在这个时辰送过信来,”难道是出了急事?华臻把纸拆开,扫了几眼,随后给期晚。
  期晚阅完后,忙去烧了。
  苻笠急道:“渊眠姐姐出事了吗?”
  “是楚国,迎亲队伍至今停在王城,求娶华霜不成,改口说要娶我。消息明日传到王殿。”华臻淡定地给手上的书翻页。
  “那可如何是好?我们今夜还走得成么?王上不答应还罢,若是答应了,明日找不到您,岂不是要掀翻整座王城?”苻笠额上冒出细汗,“大王姬捣完乱,如今楚国又来搅混水,我们只是想要逃出宫,怎的就这么难?”
  华臻手按上苻笠不停绞动的手指,“你急什么?”
  “我不是说过,万事有我?遇事便自乱阵脚,非成大事者。”
  苻笠渐渐安定下来,“苻笠知晓了。”
  “华彻一定会答应,楚国还是从前的楚国,卫国却不是从前的卫国。现今东面有陈齐二国虎视眈眈,西北有强劲燕国,卫国已如履薄冰,这也是为何华彻要应楚国求婚。楚国失了颜面,定要从其他地方找补,也料定了华彻不会再拒。”
  “那我们……”
  “将计就计,渊眠在边界等我们,届时让寒城带人行刺,我们趁乱离开。”华臻正好看到兵书上的三个字——“走为上”,“至于华彻怎么跟楚国交代,那是他的事了。”
  她不止一次授意她的人奏请华彻想办法预防陈齐合纵,向西吞卫,华彻总是一副窝囊样地推辞说陈齐两国师出无名,不至于礼崩乐坏。
  烂泥扶不上墙的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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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真如华臻所说,卯时华臻便被涌入的侍者吵醒。
  华彻的乳母也来了,笑意深深对着华臻道:“今日乃三王姬的吉日,还请三王姬配合奴婢们,好叫您早日坐上喜辇。”
  华臻低头应是。
  乳母心道,果真是个好拿捏的,因此上妆梳洗也不必精细,怎么快怎么来。
  期间华臻头皮被扯痛,乳母也只是“哟”了一声,随后使了莽劲,握住发丝狠狠簪起。
  “三王姬未梳过这样的发式有所不知,这样精致的样式,就得扯着些痛痒,您且忍忍。”
  布满褶子的手倏地被强劲的一股力擒住。
  乳母透过铜镜,眼见华臻眸光狠厉地看向镜中的自己,手腕一刺痛,似是不可置信,随即破口而出:“痛煞——”
  华臻举至耳后的手一松,乳母这才捂手退后几步。
  “姑姑,方才痛煞我了。”
  她觉得气堵,用不痛的那只手指着华臻,“三王姬是哪来的……”这股牛劲儿?
  “姑姑又是哪来的怨气,非要在今日撒?”华臻将方才簪好的那撮头发散下,“叫你未到卯时便起的人并非我。姑姑还要傻站在此吗?若楚国使者怪罪,你以为王上还记得你这个乳母之情?”
  乳母心不甘,却也明白其中利害,只好忍着痛重新回到华臻身后,这回手也放轻了些。
  华臻指节轻敲在桌案上,眉心那抹常年不散的“病气”正逐渐消去……
  华彻今日未送华臻出王城。
  人马行至卫王宫外时,华臻叫人停下,说要拜别此地。
  她下了辇,穿着火红嫁衣望向宫门,双手贴额,深深地朝上一拜。
  拜的是她娘亲的亡魂。
  她总有一天会回来,叫此地变成她真正安眠的故乡。
  第3章 燕国“燕太子今日察街。”
  楚国前来迎亲的是王室宗亲,楚王亲侄莫将军。他为人粗犷,是小有声名的蛮将,也是楚王最重用的武将。
  行了快一日后,他的马下出现了一个娇小的身影。
  他勒住马,看向那人,随后意识到她是新王后的侍女,好像叫做苻笠。
  “苻笠姑娘可有事?”
  苻笠急着嚷道:“莫将军,我家王姬从未出过远门,车马颠簸,王姬已呕吐数回了,能否歇歇?”
  莫赤当即吩咐众人休整。
  “前方正好有村落,我前去寻一座客栈让王后休息。”
  苻笠抹了把泪,感激不已,“多谢将军!”
  莫赤安排好客栈后,苻笠扶着虚弱的华臻过来,华臻向莫赤施礼,“多谢将军体恤。”
  莫赤忙还以一礼,中气十足回道:“王后折煞属下了,不过举手之劳,您已是楚国王后,吾便是您的臣子,有何事您找我便是,何时休息好了,咱们何时再出发。”
  华臻却摇头微笑,“正是我已成王后,才更要以礼待将军,据我所知,楚国兴礼仪、重国士;华臻是感谢将军愿庇佑百姓,护楚国河山。”
  说罢,苻笠搀着华臻上了客栈二楼,留下莫赤站在原地。
  他望向新王后孱弱的背影,胸中却有一腔热血翻涌。他虽是王室宗亲,可也有宏图抱负想要施展,于他而言,没有什么比君主们的国士之礼更振奋人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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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期晚端着饭食进了房,“王姬,莫将军说若您还不舒服,可多休憩两日,他会跟楚宫传信。”
  华臻拿起木箸,招呼两人都坐下来用饭。
  “这不是王宫,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事。这一路的确颠簸,我和期晚尚有几成习武的底气在,苻笠你年岁小,身子也弱,吃了饭便睡罢。”
  苻笠从不质疑华臻,端起自己那份饭食就吭哧吭哧地吃起来。
  期晚将水移过去,“小心噎着。”
  “王姬。”期晚有些犹疑。
  “有话便说。”华臻大口将鸡汤送入口中。
  “奴婢方才察看了客栈位置,莫赤所带将士不过十又四人,只分了一半在走廊处守着,若我们从后窗跳走,想必他们不会察觉。”期晚低声说,“届时我们丢下些物件在房中,伪装被人掳走便可。”
  “有道理。”
  期晚一笑。
  随即华臻却又道:“你觉得莫赤为人如何?”
  期晚想了想,“从前
  听说是个忠君之臣,为人洒脱仁义,尤其是对手下的人极好,在军中深受爱戴。他战场上从不肯认输,有勇有谋,是不可多得的将才,楚国势微,若不是莫赤在,实难维持现在的境地。这两日相处下来,奴婢觉得传言应当不假……王姬的意思是……”
  “先埋下一颗种,看来年能否长出新芽。”
  清晨,华臻是被客栈底下的喧闹声吵醒的。
  她穿着薄衣,顶着眼下浓重的乌青立于走廊边。
  莫赤一眼就看到了她,忙跟她拱手请罪,“叨扰王后休息,王后恕罪。”
  华臻摆手,指着一地狼藉问:“发生何事了?”
  莫赤心中怨气大发,咬牙切齿道:“不知受了何人戕害,我底下兄弟皆腹痛难忍,我因早晨并未进水而逃过一劫,可他们……就连我在村中找来的大夫也束手无策!”
  “怎会如此?怎么有人往水中下毒……”华臻捧心,皱眉望向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的将士。
  “掌柜早晨瞧见是一黄毛小儿,可恨让他逃了去,不然我定将他剥皮抽筋!”
  莫赤提到的大夫怯声怯气向华臻投来目光,华臻会意,轻声问:“老伯,他们中的什么毒?为何无解?”
  大夫无奈倾诉,“这位夫人,老夫、老夫没说无解呀,是这位好汉曲解老夫的意思了。”
  莫赤忙道:“那你说的难办是何意!”
  大夫道:“这毒好解,只要用束魂草熬成汤药服下便可,老夫说的难办是老夫的药馆中束魂草余量不多,这么多人中毒,需得大量的束魂草来解,束魂草虽遍地都是,可跟方兰草、灵花草等药草性状相似,难以辨别。老夫的弟子外出,只有老夫一人,这得采到何时?”
  “束魂草是何物?!”
  “束魂草是卫国的一味草药,”华臻开口,“将军莫急,这草药我识得,只需束魂草来解的毒物想必并不致命,只苦得众将士要忍上一忍。”
  “老伯,我随你去采药。”
  莫赤心一惊,“王后,怎能……”
  “怎么不能?”华臻并不多说,唤来期晚、苻笠,忙跟大夫出了客栈。
  莫赤守在药山边,见华臻非但不娇气,反而采得比大夫更卖力。
  很快,几人拿着满满的箩筐下山。
  “您受伤了。”莫赤接过华臻那筐时瞥见她指尖的腥红。
  “不要紧,将军快让人去熬药罢。我让人处理一番便可。”华臻催促道。
  莫赤放下箩筐,拱手对华臻重重施了一礼,随后飞快朝客栈奔去。
  “期晚。”华臻方才殷切的神情收敛,恢复了淡漠。
  期晚从袖中掏出一只分量十足的钱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