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旁的不讲了,多是些废话,今日嫂嫂就做这个主,替你们将嘴皮子洗干净,没得往外去说出祸事,日后替家里蒙羞!”
  宁仪然与章令姝犟着下巴不肯挪步,春桃敛神催道:“宁小姐,章小姐,请吧,莫叫都督夫人久等了。”
  商家老祖宗哟,她家小姐一玩就来个大的,幸得她提前吃了记定心丸!
  商月楹隔空又递眼给元澄,这回元澄总算明白她的意思,稍稍收敛了些,逗小猫似的拦着薛玉。
  几番拉扯,月亮门外总算传来脚步声。
  商月楹唇一勾,暗道好戏开场。
  当她没瞧见,薛玉身旁的婢女早偷摸溜出去喊人了。
  章兰君头先领着白承微出去,定是与她商议什么,想将人都引过来,就务必将事往大了闹,大房那头还有个倪湘,一惯爱瞧热闹呢。
  “哎哟,这是在做什么!做什么!”果真,章兰君领着乌泱泱一波人过来,难掩惊呼,她身后的二爷薛江林与倪湘等人更是瞪圆了两个眼,就连白承微亦惊诧把商月楹一望。
  替自个撑腰的来了,薛玉‘哇’地一声哭出来,两条腿方往前迈去一步,一道身影却比她更快。
  商月楹闷头扑进章兰君怀里将她抱着,低低泣声,不忘捏帕子时不时擦拭眼角的泪,“二婶,你可要替月楹做主!”
  她哼出绵绵几声,抽泣着赶在薛玉冲过来前开口:“月楹不过先去寻个方便,再回来便听见几个妹妹在议论则个,讲我不该嫁给夫君,要嫁给旁人才对!”
  薛玉没地方扑,索性扑进薛江林怀里,忿忿抬头反驳:“你休要胡说!”
  商月楹不与她争辩口舌,只固执揽着章兰君的腰,扬高一把嗓喊道:“我与夫君是陛下赐婚!此乃陛下的意思!几个妹妹如此说,我就怕这话被别有用心的人听了去,若传进陛下耳朵里,岂非叫陛下觉得咱们侯府对这桩婚事不满!”
  稍稍噤声,她复又喊道:“月楹岂敢惹怒天颜!”
  薛江林身子一抖,忙推开薛玉,质问:“阿玉,你当真编排了你嫂嫂?”
  薛玉一霎绷着唇不吭
  声了。
  那厢,宁仪然倒还算得稳重,强撑着立在原地,几晌过来与薛江林请安。
  倒是章令姝胆小,听见‘编排’‘陛下’‘惹怒天颜’等字眼,忙匆匆赶来捉了商月楹的袖摆,“嫂嫂!姝儿晓得轻重缓急了!是姝儿有错在先!”
  话音方落,又向章兰君求助:“姑母,姝儿求您,莫要将此事告诉爹爹!否则、否则爹爹会狠狠罚我的!”
  “哎哟,这可千万莫传出去才好哟!”倪湘缩在后头瞧热闹,竟有心思来打岔。
  章兰君一颗心被紧紧吊着,半晌回神,连白承微在此也顾不得,忙拉了商月楹站好,一副要替她做主的模样,“好孩子,你是个心思细腻的!是阿玉平日太过乖张,我与你二叔纵得她不知天高地厚了!”
  “阿玉!过来!”章兰君一扭身,“与你嫂嫂赔个不是!”
  薛玉极其不情愿被薛江林推过来,犟着声含糊说了声对不住。
  宁仪然唯恐麻烦惹上身,忙跟着讲上一句,只说自个没那个意思。
  章令姝亦是如此。
  “侯夫人,不若今日我先回去罢?”白承微适才出声,复又瞧一眼商月楹。
  章兰君总算惊觉今日到底请白承微来是做什么的,心内一紧,忙拉过她的手,“不急,不急,我叮嘱厨屋备了晚膳,就在我家用过晚膳再回去吧!”
  为着替薛玉拉回一点好印象,章兰君心一狠,唤来方妈妈,“将我房里那套新得的宝镯寻来!”
  而后,章兰君揽过商月楹的肩,见她面色凄凄,忙安抚道:“是阿玉不对,妹妹不懂事,你也莫与她计较,二婶新得的宝镯瞧着衬你肌肤,便拿去戴着玩罢!”
  商月楹抬起湿漉漉的眼皮瞧她,半晌,抿唇点点头,“晓得了,阿玉是妹妹,月楹身为嫂嫂,今日帮二婶教导了妹妹一番,二叔二婶不会怪罪月楹吧?”
  薛江林瞅上一眼两个桶,讪讪一笑,“......不妨事。”
  几个姑娘家不好赶着走,便索性都留了下来一道用晚膳。
  此事便也轻轻揭过。
  商月楹借以拭泪的间隙去瞥院里几个穿靛蓝褂子的婢女,忆起身形,最终将视线往倪湘身后两个一等婢女身上落一落。
  方妈妈去而复返,手里捧着方盒,商月楹倏而羞赧,忙迎上去。
  敛眉接了那对宝镯,商月楹回首冲章兰君笑一笑,旋裙往春桃那厢去。
  大约是方哭过一回,眼神不大好,仓皇间歪了脚,往倪湘那头斜斜摔去。
  倪湘尚未来得及惊呼,身旁的一等婢女忙又快又准地接住商月楹,不叫她真摔倒在地。
  毕竟往倪湘这头摔来,若眼睁睁瞧她磕着碰着,届时都督计较起来,难免不好解释。
  商月楹甫一站稳,忙冲婢女赧然一笑,“姨娘身边的人当真机灵,真真吓坏我,莫要摔了二婶送我的镯子才好,你叫什么呀?”
  那婢子生得平平无奇一张脸,与倪湘身后那个丰腴体态的冬梅差之千里。
  商月楹见过冬梅,听过她讲话,晓得收票子的不是她,遂刻意往平平无奇的婢女身前摔。
  主子问话,做婢女的不得不答,只听她道:“奴婢贱名,恐污少夫人尊耳。”
  只此一句,商月楹蓦然扇几下眼,不动声色与春桃互相睇眼。
  视线往下落,见春桃小拇指动动,商月楹立时沉下心来。
  这小动作是她与春桃常对暗号所用,春桃耳朵灵敏,她亦不差,都觉着是这婢子,那便不会有岔处了。
  商月楹笑一笑,道:“什么贱名不贱名的,你方才救了我呀!”
  那婢女只好道:“......奴婢名唤冬莺。”
  怪不得一把嗓似莺啼曼妙呢,当真人如其名。
  商月楹没再说甚么,只稍稍夸赞冬莺几句。
  章兰君见事态平息,扫量一眼天色,忙招呼众人往前厅去小坐,静候晚膳。
  商月楹得了她一对宝镯,自然不扭捏,知礼叫长辈与客人先走,自个则落在最后。
  待月亮门处只剩她,商月楹敛起心神,飞快旋身往元澄身旁去,塞了方盒进他手里,借以间隙吩咐他几句。
  元澄先瞪圆两个乌瞳,而后见她神情稍肃,亦跟着平了嘴角,沉着脸点点下颌,比了个手势与她。
  那厢,荣妈妈催促一声,商月楹立时答了,提裙往外走。
  拐了几条长廊,行至前厅,尚未进门,春桃总算寻着机会与商月楹说话,“......小姐,当真是她。”
  商月楹佯装瞧自己裙摆上的丝线,小声道:“我已吩咐过元澄谨慎些,侯府奴婢的月钱只得那些,那银票可不是小数目,她必会想法子送出去,今日府里的客多,我猜想便是今夜寻个由头出去。”
  “你且瞧着,这其中必定有鬼。”
  第37章 生气后劲失控悬崖勒马
  夜里幽静,一水整齐的婢女在廊下掌灯,厅内灯烛微黄,席间,几个姑娘仿若忘性大,转首将龃龉忘却,笑吟吟端坐一处悄声耳语。
  “欸,那窦小姐瞧着孤零零的。”因着白承微与商月楹早就认得彼此,故而二人比邻而坐,白承微咬一口蒸鱼,屈肘搡一把商月楹,朝她低声咕哝。
  婢女奉菜,商月楹侧身答道:“你瞧她是愿意与咱们坐在一处的模样么?”
  薛玉拉着宁仪然与章令姝独占一方,薛江林与章兰君坐上首,她与白承微坐章兰君身侧不远,倒是窦婉君与当姑父的薛江林做得近些。
  薛江林时不时低声嘱咐她多吃些,省得出嫁前连嫁衣都撑不起来。
  摆足了姑父的姿态。
  商月楹扇几下眼皮,扫量章兰君一眼,只道今日请窦婉君来,怕不是她这二婶的主意,只不过窦婉君搬出侯府,薛江林这做姑父的想叫侄女凑凑热闹罢了。
  白承微笑一笑,乜她一眼,“这敌意细了瞧,连我都觉着莫名其妙,都怪男人,回头你好好调教调教他。”
  她一把嗓压得益发低,商月楹听及‘调教’二字,耳根稍稍红了些,轻咳一声,忙垂首喝汤以作掩饰。
  “阿玉顽劣,今日闹了些笑话给你们瞧,”章兰君宛然笑笑,捧杯起身,不忘睇薛玉一眼,催促她敬酒,“来,我带着阿玉先敬你们一杯!”
  薛玉撇开脸努努嘴,尚还算晓得分寸,不好再叫白承微这个外人笑话,一张俏脸在朱唇轻张时略微有些僵硬地笑,“嫂嫂,白姐姐,吃阿玉一杯酒罢?”
  既都起身,薛江林识趣,索性当先仰头喝下一杯,而后摆摆手招呼,“几个孩子慢用,我还有事,便先离席了!”
  他虽为长辈不可缺席,但说这席面上皆是女子,想来说话间多会顾及他是男子,放肆不得。
  果真,薛江林这厢方走,宁仪然与章令姝这两个姑娘家立时轻拍胸脯,互相睇眼,长舒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