嬉游[校园] 第39节
  明厘淡淡地说:“我早就不学了。”
  “不学了?”游灿皱着眉,有点不理解。
  “嗯,去年拿了省一,然后光荣退役。”她说。
  “等下,省一吗?”游灿被这猝不及防的发展趋势惊到了,今天摄入信息量太多,他语言组织能力彻底崩盘,“是我理解的那个省级一等奖吗?你进省队了???”
  明厘说:“没进省队,我放弃了。”
  同为竞赛生,省级一等奖的含金量他最清楚。
  很多小孩看几集电视剧,或者初中数学考个140、150,就觉得有点数学天赋,头脑一热就冲着国家队去了。
  但事实是,大部分竞赛学生搭上大量的时间、金钱精力,追求的无非就是个省级一等奖。
  更可怕的是,到了高三都拿不到省一的人比比皆是。
  每个省的名额就那么多,哪怕是人才,上面还有天才。
  但她居然去年,也就是刚考上高中就拿了省一。
  游灿只猜到她数学很厉害,说不定还学了点竞赛的皮毛,但怎么也没想到能拿省一。
  竞赛的复赛结束后,由各省份独立阅卷,评选出一二三等奖,对一等奖的评判要更加谨慎。
  阅卷结束,试卷会送去主办方复评,再由最高级别的主管单位进行最
  终评定,然后公开。
  省一意味着能拿到各大高校的优惠政策,相当于一只脚已经迈进了大学的大门。
  他像是找到作战队友似的,惊讶,更多的是惊喜。
  这么一想,她故意控分的事也就能说得通了。
  反正过线就行,平时学不学的也无所谓。
  但他更加不明白了,“那你说放弃就放弃啊?”
  明厘没有正面回答,她喝了口水,问了个问题:“你学竞赛是为什么?数学梦想吗?”
  很多人都是带着数学梦来学习竞赛的。
  “对啊。”游灿回答干脆,“人如果没有梦想,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明厘说:“别瞧不起咸鱼好吧,咸鱼也有梦想,它只是懒得去实现而已。”
  “我学竞赛是为了考大学,现在入场券已经拿到了,自然就不学了。”她说,“不好意思啊,我这人比较功利。”
  “正常,学到最后不就是为了上大学吗。”游灿也喝了口水,说:“你如果真想考名校,可以再往下走两步,等进了国家队全国的学校都任你挑。”
  明厘摇摇头,“学校多也没什么用,我们只能上一个。”
  游灿沉默了,好像有点道理。
  他用全新的目光看着面前的女生,试图从她身上找到一丝退役的遗憾。
  但没有。
  完全没有。
  她像是毫不在意。
  别人趋之若鹜的东西,她说放弃就放弃了。
  很多疑惑他还没来得及问,就见明厘又拿起笔,开始做题。他到嘴边的话又自动咽了回去。
  窗外安静如初,时间缓缓流过,已经有了几声鸟鸣,清脆,并不喧嚣。
  做题的时候,她会进入“忘我”状态,天上下刀子她也不动,并没有注意到游灿的挣扎。
  直到写完半张英语卷子,她才放下笔活动了手腕。
  这周末补课一天,只放了一天假,各科老师疯狂逮住这一天布置作业,一科一张卷子是标配,几个副科都是基础题,题量管饱。
  数学还外加了个餐,又发了一张专攻压轴题的卷子。
  他已经彻底不困了,余光不时看一眼旁边的女孩,她神色专注,不时把垂下的短发轻轻撩到耳后,笔尖不停。
  她头发还微微有点乱,白炽灯衬得皮肤很白,再加上永远冷淡的表情,总会让人生出距离感。
  竞赛的事他还没来得及多问,她就闭口不提了。
  这让游灿更加忧心她的状态。
  她从四点写到六点多,两个半小时,做完了一张英语卷子、一张数学卷子,还让他帮忙抽背了一个单元的政治知识点。
  钦佩感油然而生,游灿用全新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人。
  经历这么多事,她居然还能心静如水地高强度学习。
  而他心不在焉,只写了一篇语文作文。
  如果说先前她像一座冰山,高冷,不近人情,那么在今天,他似乎窥探到了冰山的底下,无人之境隐藏的一个小角。
  直觉告诉他,那应该才是她真实的心境。
  还没来得及细想,思绪被打断。明厘忽然说:“要不要去阳台看日出?”
  游灿被她疯狂的想法打了个猝不及防,“干嘛?”
  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明厘瞥他一眼。
  也不知道他今天犯什么神经,一直心不在焉,不会是被她妈给吓到了吧?
  明厘心说,跟她家做邻居,也挺不容易的。
  她倒不会被这种小事影响情绪,单纯学累了想看日出而已。
  最终还是看了。
  阳光一点一点透进来,窗外逐渐明亮。
  两张躺椅摆在阳台上,他俩一人一个,清晨,等日出。
  “我们几点去?”她坐在躺椅上。
  游灿怔了下:“去哪?”
  明厘歪着头,“不是你说的吗?今天去交警大队,拿赔偿,等人道歉。”
  “噢。想起来了。”他说,“但是你不要睡会儿吗?”
  明厘不解地看着他:“我睡哪儿?”
  这问题问得好。
  对啊,睡哪儿呢。
  游灿怔了下,摸了摸鼻子:“你……你想睡哪都行,如果你不嫌弃可以睡我房间,我睡沙发。”
  她无语地看着他,“我嫌弃。”
  游灿啧了一声,小心眼:“不给你睡了。”
  明厘说:“我不睡觉,如果你困的话就晚点走。”
  游灿坚定地表示:“我也不困,随时准备出发。”
  她刚写完三张卷子,悠闲地看了个日出,又马不停蹄要出去,游灿被折服了,这人真的有活力。
  他像是意外闯进山洞见了宝藏似的。
  今天之前,她还是呆板又毒舌的木头,今天之后,突然就抽芽开花长成了一株……向日葵?
  第25章 母女“想问就问吧,憋了一晚上不难受……
  游灿觉得她反应过于平淡,但明厘没觉得不对劲。
  这么多年,她早就习惯了她妈动不动神经崩溃。
  最严重的那次,就是她擅自退出竞赛,她妈气急败坏扇了她一巴掌。
  她说要去看心理医生拿点药,她妈说:“你这样不行”。
  下周就要考试了,现在吃了药影响会影响神经,造成思维迟钝。
  这么多年,“你这样不行”短短几个字,就是她和妈妈相处的全部缩影。
  打击式教育贯彻在十几年的人生中。
  有时候明厘突发奇想,会不会哪天她一睁开眼,她妈就说:“不对,你睁眼的时间还是慢了。”
  她觉得荒唐又好笑。退出竞赛后,她就决定,绝不会让糟糕的母女关系侵占她的生活。
  比起被侵占的时间和空间,节假日安排满满的课外辅导班,睡觉不能锁门,她更在乎的是情绪。
  情绪自由。
  她是个小孩,小孩就要有小孩的情绪。考不好会哭,考好了会骄傲。
  这恰好是被妈妈剥夺的东西。
  她要做的,就是把属于自己的自由,一点点拉回来。
  明厘有时候庆幸她很聪明。
  聪明的脑袋瓜会帮助她想出简单的办法。
  因为放弃竞赛,她和妈妈大打出手的丑闻传开。
  小姨连夜从国外赶回来,看着沙发上抹眼泪的明厘,心疼坏了。
  “整天学学学,看你把孩子逼成啥样了?”
  明岚说得云淡风轻:“你根本就不了解她,她心理承受能力强着呢,再说,就是因为有困难才得迎难而上,性子这么软以后怎么办?谁养她?”
  小姨最后气得拍桌子:“那我带她去巴黎学画画,我养她一辈子!怎么就是跟你讲不明白呢?一具尸体能考得上大学吗?”
  小姨这话说得太直白,一针见血,明岚消停了。
  事后小姨谨慎地问明厘,压力很大吗,是不是真的需要去医院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