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寡人会怀孕! 第53节
  可他们架不住肚子饿,一天还可以,两天也挨得住,一直到三天、四天,便是身强体壮的马匪也受不了,更何况嬴广才娇生惯养,那内监体魄又不怎么好。
  人一挨饿,真的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更何况只是出卖大宗伯,这区区尔尔的小事儿呢?
  马匪头一个招认,磕头说:“我说我说!是大宗伯!是大宗伯!是他给了我们财帛,要我们扮作刺客,袭击天子的扈行队伍!只要我们能杀了天子,他就给我们更多的好处!”
  “你!”大宗伯急言瞪眼:“你胡说!!!”
  他底气十足,也不显病态了。臣子们面面相觑,暗暗咋舌。
  梁苒微笑:“别急,还有呢。”
  马匪又说:“大宗伯说了,我们只管行刺,他会派人给扈行的马匹下毒,一个人也跑不了……还……还让我们杀了所有姓梁的,晋王和秦王一个不留,如此大梁的江山便再没有姓梁的宗室正统,他就可以……可以……”
  “一派胡言!!!”大宗伯怒吼,要不是身边的人按住他,卧病在床的大宗伯就要蹦起来跳脚了。
  梁苒再次微笑:“别急,大宗伯急什么,这才刚开始。”
  他的目光一划,冷冷的凝视着那个内监。
  内监是跟随秦王梁深一起入扈行部队的,是大宗伯身边的老人,名义上是监军。自然是因为大宗伯不放心梁深,派了一个耳目过来。
  内监已经饿得皮包骨头,战战兢兢的哭诉:“是……是大宗伯……大宗伯派遣老奴到军中,挑拨晋王与秦王的干系,让他们内斗不止,好从中获利……”
  “住口!!”大宗伯呵斥。
  内监吓得哆嗦,干脆破罐子破摔,语速比方才快了不少:“老奴句句属实,绝无虚言!是大宗伯,都是他!派遣老奴在秦王身边,作为大宗伯的眼目,大宗伯还让老奴偷偷在扈行的马厩中下毒,配合刺客袭击!”
  臣子们纷纷低语:“刺客竟然是大宗伯找来的。”
  “还要下毒,简直是里应外合。”
  “不可谓不歹毒啊!”
  最后是嬴广才,嬴广才筛糠一般跪在地上,哆嗦说:“大大大大、大父救我啊!我我我……什么都没干,我只是……我只是负责带着府兵,乔装改扮成商贾,走小路前去接收菰泽精锐,我什么也没干!什么也没干啊!!!”
  “咳——”大宗伯真的咳嗽起来,这次不是假的。
  朝臣们终于轰然喧哗起来,好一个大宗伯啊,真是处心积虑,不只是要刺杀天子,连晋王和秦王也不放过,谁见了不说一句三管齐下?
  秦王梁深走上前两步,指着大宗伯咬牙切齿的说:“亏得本王以前认为你是个好人,原是你一直在挑拨离间搬弄是非!你还要置本王于死地!呸,本王真是瞎了眼目,错信了猪狗!”
  梁苒的目光扫过众人,将每一个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当然,还有大宗伯的焦虑。
  梁苒笑起来:“大宗伯,你看看,寡人这三副良药,可管用?”
  人证物证俱在,文武百官全都看在眼中,虽然有一半都是大宗伯的爪牙和门生,但也有另外一半早就看大宗伯不顺眼,今日这个场面是他们幻想多时的,不由喧哗起来。
  “这些事情当真是大宗伯所做?”
  “大宗伯不妨站出来说一说!”
  “正是啊,谋害天子,这分明是畜类作为!”
  大宗伯的脸色越来越黑,他收敛了所有的病态,幽幽的抬起手,待命的府兵立刻动弹起来,介胄的声音整齐划一。
  一瞬间,方才让大宗伯给一个说法的官员纷纷后退,不敢再吱声,藏入人群之中。他们险些忘记了,即使那些不法之事都是大宗伯干的,可是大宗伯终归是大宗伯。
  这里是大宗伯的府邸,外面是大宗伯的府兵,更何况众人还都是经过搜查,卸去了兵刃这才进入府邸的,换句话说,文武百官和天子,都是剥洗干净的羔羊,只要大宗伯稍微不顺心,随时都有可能当场屠宰。
  大宗伯冷笑一声:“天子,方才您的话,老夫没有听清楚……”
  他的话音里,满满都是威胁。
  就在大宗伯志得意满之时,踏踏踏,一阵跫音冲来,有人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到大宗伯耳边,低声耳语。
  “伯爷,大事不好了!外面……外面来了许多官兵,是菰泽的精锐,将伯爷的府邸,团团的包围起来了!”
  “什么!?”大宗伯不是没听清楚,他是不敢置信。
  原来梁苒早有准备,他是做好万全的谋算,这才带着文武百官前来探病。
  菰泽的兵马,可比大宗伯的伏兵要精良,且他们都是上过战场的勇士,与养在上京的府兵是不一样的,说起来这些个府兵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三岁的奶娃娃,上不得台面,不堪一击。
  大宗伯的眼珠子急速旋转,菰泽精锐虽然精良,却被拦在府邸外面,隔着厚厚的府邸大门,远水救不了近火,就算有什么本事,等菰泽军冲进来,一切为时已晚……
  “嗬!”就在大宗伯安慰自己之时,嗓子里突然发出一声急促的痛呼,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扎在他的腰上。
  隔着厚厚的肥肉,大宗伯感觉到一股钻心的疼痛,疼得他浑身打颤,侧头一看,是赵悲雪。
  北赵的四皇子,送往大梁做质子的赵悲雪,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后,手里握着什么,抵在大宗伯的后腰之处,只要微微一用力,便可直接将大宗伯对穿。
  大宗伯一身冷汗,一半是吓的,一半是疼的。
  赵悲雪的嗓音幽幽的说:“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大宗伯颤抖:“不、不可能……你们都是被搜身解剑才放进来的!”
  大宗伯平日里树敌太多,因而也担心自己的安危,府中的规矩颇多,但凡进入府邸的人,必须要解剑,以防有人刺杀于他。
  赵悲雪笑了,他的笑容冷酷淡薄,说:“谁说我手里拿的是兵刃?”
  大宗伯忍着剧痛低头一看,一双浑浊的眼目睁得犹如牛卵子,真的不是兵刃,而是一截树枝!
  并不锋利的树枝,甚至脏兮兮的,应该是赵悲雪跟随百官进入府邸之时,随手折断的树枝,根本没有人会注意这一点,毕竟那只是一段树枝。
  赵悲雪又说:“谁说杀人一定要用兵刃?”
  大宗伯颤抖的更加厉害,梁苒一唱一和的说:“大宗伯你怎么了?看起来着实病的不轻,赵皇子,快扶着大宗伯。”
  赵悲雪冷冷的说:“大宗伯,我扶着你。”
  那截树枝仍旧抵在大宗伯的后腰上,令他不敢轻举妄动。
  府兵一个个看向大宗伯,等待着他发号施令,只需要他一声吩咐,今日进入府邸之人,别管是天子,还是百官,一个也别想安安稳稳的走出去。
  可是……
  可是大宗伯一动不动,像是中了什么邪术,浑身僵硬的好似一块铁板,只有眼珠子可以活动。
  这一切都在梁苒的谋算之中,梁苒慢悠悠走过去,拍着大宗伯的肩膀:“大宗伯,寡人这三副良药,你可喜欢?都说良药苦口,是有些苦涩的。”
  大宗伯咬牙切齿,但他不敢动弹,也不敢开口说话,就怕赵悲雪这个狼狈子,真的会一刀坚决了自己,不,不是刀,是区区一根树枝!
  “君上——”大宗伯的门生跪在地上,颤巍巍的说:“君上明鉴啊!大宗伯为了朝廷尽忠职守,殚精竭虑,怎么能因为这些贼子的一面之词,便误会了大宗伯呢?必然是他们构陷重伤大宗伯!”
  “没错没错!一定是他们被人买通,构陷大宗伯!”
  “大宗伯乃忠烈之臣,天地可鉴啊!”
  大宗伯的爪牙并不少,他们知晓一旦大宗伯倒台,他们也活不过明日,自然要竭尽全力为大宗伯说话,甚至不惜颠倒是非黑白。
  嬴广才叫喊着:“大父!大父救我啊!救我!我还不想死……救我——”
  与大宗伯对立的朝臣则是呵斥:“人证物证俱在,竟说是栽赃诬陷,真真儿是指鹿为马!”
  一时间争吵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谁也不愿相让。
  梁苒站在两股势力中间,安然自若,平静坦然,仿佛那些争吵都与他无关。
  “寡人以为……”
  他一开口,四周立刻平息下来,静悄悄的,连吐息之声也听不到,众人屏住呼吸,等待着梁苒的发落。
  梁苒环视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面色惨白的大宗伯身上,嫣然一笑:“大宗伯跟随先皇,建功立业,于朝廷,于社稷,都是大有为之臣。寡人以为,大宗伯绝不可能做下刺杀天子,这样大逆不道,猪狗不如之事!”
  大逆不道!
  猪狗不如!
  这一句句的扎过来,大宗伯简直便像是箭靶子,正中红心无一例外,偏偏大宗伯不能反驳,还要腆着脸赔笑:“是啊,天子说的正是,正是!老夫为了大梁社稷,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君上!”
  羣臣一听,这是怎么回事?天子明明已经占尽了上风,却不乘胜追击搓一搓大宗伯的锐气,反而鸣金收兵?还是因着小天子太过年轻,成不了大器。
  “唉——”
  梁苒甚至听到了人群中,有人在叹气,十足惋惜,惆怅不已。
  梁苒继续幽幽的说:“必然是这些贼子,为了栽赃陷害给大宗伯,故意重伤编排。”
  “是啊是啊!”大宗伯虽弄不明白梁苒的意图,但此时唯有点头应和才对。
  梁苒第三次开口,说:“然,无论是内监还是嬴广才,都是大宗伯你的人,这御下不严、玩忽职守的罪责,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
  “正是,正……”大宗伯一连串的点头,点着点着突然感觉不对劲儿。
  梁苒话锋一转:“大宗伯御下不严,理应惩处,加之抱恙在身,也不宜过多操劳,如此……寡人便暂时革去大宗伯一切职权,粮俸、官命一切如常,接下来的日子大宗伯安心在家休养,便是了。”
  方才还觉得梁苒上不得台面的臣子瞪大眼睛,天子这是要革大宗伯的职,说什么粮俸和官命如常,实权都没了,还要虚头有什么用?
  大宗伯一下子挣蹦起来,但下一刻因为腰眼疼痛,又瘫坐回榻上,冷汗涔涔的顺着后背流。赵悲雪还站在他身后,用那截树枝狠狠的抵着他。
  大宗伯疼得不敢轻举妄动,一来是自己的性命掐在旁人手中,二来府邸外面都是菰泽精锐,三来也是因为梁苒已经退让,没有将谋反的帽子扣在大宗伯的头上,无论是哪条,眼下的情势大宗伯都不宜再多说。
  大宗伯哆嗦的说:“谢君上恩典,老臣……感恩戴德。”
  梁苒笑起来,那是战胜的愉悦,抬起白皙的手掌,那看似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掌心,轻轻拍在大宗伯的肩膀上,笑容不达眼底,说:“大宗伯好生养并,你为大梁劳碌了半辈子,也是该歇歇了,好好儿的歇一歇……”
  大梁的朝廷变天了,犹如初春的天色,说变就变,前两天上京城乍暖还寒,如今便一下子入了春,气候宜人,暖风习习。
  大梁的朝廷亦是如此。不久之前还是大宗伯的天下,大宗伯说一,不敢有人说二,无论是生杀予夺,还是升官革职,还不是大宗伯的一句话,而眼下,一切都变了,被削去职权之人,反而是大宗伯。
  整个朝廷为之震颤,年轻的天子,还不到弱冠的年岁,竟然一手将大宗伯扯下了牢固的宝座。
  奢靡的大宗伯府邸中传来吼叫的声音,啪嚓——!!
  一个珊瑚摆件被狠狠丢在地上,摔了个稀巴烂,大宗伯气得跳脚,他身材肥胖,犹如一座土坡,咚咚的砸在地上,纵使有人站在屋外的天井,都会感觉地面震颤了三下。
  “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
  “梁苒!!这个该死的竖子!!老夫真是错看他了!平日里伪装的温温柔柔,低眉顺眼的,原来最有城府之人,竟然是他!若早知如此,当初老夫便不该扶持他上位!”
  “伯爷,伯爷息怒啊!”亲信跪在地上,被珊瑚的碎渣迸溅了额头,却不敢擦血,一个劲儿的劝慰:“伯爷万勿伤了自己的身子,保重贵体要紧啊!”
  大宗伯一脚踹过去:“你让老夫如何不气?如何不怒?!老夫真真儿是一手扶持了一个白眼儿狼啊!好好好!如今梁苒他翅膀硬了,想要将老夫撇开!岂有此理,老夫沉浮官场五十余载,岂容他一个小小的奶娃娃登上脸面造次?!”
  “对对对!”亲信拍马屁说:“伯爷的官命如常,还是正七命的大宗伯,放眼整个朝廷,便算是九命的王爷,八命的侯爷,也不及大宗伯您咳嗽一声!”
  大宗伯稍稍顺气,眼珠子突然转动,似乎想到了什么:“说起奶娃娃……那个小天子是不是从外面儿,带回来了一个不三不四的野种?”
  亲信点头说:“是有这么回事儿,说是一见如故,要收为义子呢!”
  “哼!”大宗伯冷笑:“什么义子?依老夫看,还不知是哪里来的野种!这小天子平日里装得清心寡欲,其实也是个耐不住寂寞的骚浪货色!”
  亲信听他骂得污秽,再怎么说那可是天子啊,默默垂着头不敢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