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被挣开了手,卓锦辞有些不满:“哎呀你怕什么,她早八百年就知道我们的事了……”
  “锦辞!”温祈年沉声打断了她的话。
  卓锦辞后知后觉闭上了嘴。
  傅惜时口罩下的脸早已苍白。早就知道了?有多早?在《归舟》剧组里的时候吗?
  这么说来,圈里大家对温祈年清冷不近人情的评价还是太片面了,至少她的涵养是很好的。这要换做自己,面对一个卖身上位的小三,应该会不自觉地鄙夷吧?傅惜时的肩膀无力地塌了下去,露出一个有些自嘲的笑容。
  温祈年有些担忧地看向傅惜时,而后有些责怪地横了卓锦辞一眼。
  卓锦辞偷偷去拉傅惜时的手:“惜时……”
  叶菱静静看着,识趣地没说话。
  “温老师,不好意思,我有点不舒服,先走了。”
  傅惜时避开卓锦辞的手,留下一句话便匆匆离开。
  “诶,惜……你等等我!”卓锦辞连忙去追,走之前还对温祈年说道,“年年,下次想要不被人发现还是带个墨镜吧,眼睛太明显了!”
  目送着卓锦辞追着人进了电梯,叶菱才悄悄问温祈年:“姐,她们这是?”
  “没什么,走吧。”温祈年压低帽檐,迈步向前走去。
  电梯门一开,傅惜时便率先跑了出去,将卓锦辞连同拥挤的人群丢在了身后。
  等卓锦辞好不容易追上去,傅惜时已经上了一辆出租车。
  她拍着车窗,急道:“惜时,你让我上去啊!”
  傅惜时恍若未闻,擦着眼泪轻声对司机说:“师傅,开车。”
  “小姐,外面那人是你朋友?”
  傅惜时:“不认识的,请快点开车好吗?”
  “惜时!惜时!”卓锦辞跟了两步,眼睁睁看着车开走了。她挠了挠头发,转身去找自己的车。
  电梯在十五楼停下,门开后,里面只有傅惜时一人。她眼眶通红,像是从刑场逃离的犯人一般,不顾一切地逃回了自己的藏身之处。
  关上门,终于获得了片刻的安全感,忍了许久的眼泪从不堪重负的眼眶里滑落。她抱膝蹲坐在门后,摘下帽子口罩,化了淡妆的脸上泪痕斑驳。
  虽然从未想过和温祈年争抢什么,对滕遇也早就没有了不该有的念头,但她以为自己在这位曾经的“情敌”面前是保留了一丝尊严和体面的。
  而刚才,温祈年的眼神是那么的平静,她却觉得自己像是被扒光了在人前,恨不得立刻消失在这个世界。
  要是可以,谁不想干干净净呢?父亲查出肺癌中晚期,正是需要巨额治疗费的时候,她却成了公司的弃子。想走,要赔付天价违约金,留下,只能坐冷板凳。
  整整三年,她无戏可拍,也无法出席任何活动,没有任何收入。以前拍戏挣的那些钱流水一般花在了医院,她无法将这一切告诉已经病入膏肓的父亲,为了让他能安心接受治疗,她只能骗父亲说自己赚了很多很多钱。
  将卡里最后的三万块钱打进医院账户里,她知道,自己已经走投无路了。
  在父亲的生命面前,尊严变得一文不值。这个世界的正义,永远站在有钱有势的人那边。她明明是受害者,是正当防卫,现在却不得不去给□□未遂的人渣道歉,将身体和尊严任由他践踏,悲哀又可笑。
  而在那时,她在网上看到了卓锦辞和新女友分手的消息。卓锦辞,君禹酒店集团卓建元的独女,影视公司的老板。和她的背景同样令人咂舌的是她婚后却依旧不改多情的性子,且交往对象是同性。
  在卓锦辞面前,娱乐圈举足轻重的王耀生也不过尔尔。相比那个肥头大耳的老人渣,卓锦辞显然是个更好的选择,如果她肯帮自己的话……
  她当然不会那么天真,就算卓锦辞肯发慈悲,也不会无缘无故就为了她得罪王耀生,她愿意以自己这副躯壳为代价,去搏一条出路。
  那天晚上,她在父亲的病房外坐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在照顾父亲吃完早餐后,打车去了飞鸢影视总部大楼。
  从下车那刻起,她知道自己即将走上一条无法回头的路。“卖身上位”、“小三”这些帽子,将永远扣在她头上,一辈子也摘不下来。从此以后,她再也无法干干净净,坦坦荡荡,她和自己以前看不起的那些人,再没有任何区别。
  果然自己还是太没用了,爸爸辛辛苦苦抚养她长大,供她上大学,学表演,可她呢?最终还要靠出卖身体来为他治病。爸爸如果知道那些钱是这样来的……
  “惜时!开门!”
  “惜时!我有话和你说,先开门好吗?”
  拍门声传来,傅惜时不想理会。她对卓锦辞的感情是复杂的,既有感激,也有恨意,尽管知道自己这种恨意来得毫无道理。卓锦辞并没有任何一点对不起自己的地方,虽然有时候霸道恶劣了些,但答应自己的,她都做到了。
  何况当初还是自己主动求的人家,现在被包养,当了小三,又有什么资格恨别人呢?任谁看了都会说她“又当又立”吧?
  傅惜时吸吸鼻子,揉搓着已经红到不行的眼睛。
  门外,卓锦辞再次敲门道:“惜时,快让我进去吧。大晚上的,在这扰民多不好啊,别人都在看我了!”
  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卓锦辞在门外徘徊着一筹莫展。惜时一贯是个能忍的人,当初第一次和她做的时候,眼睛都红成兔子了也忍着没哭,今天可真是摊上事儿了。
  来回踱了几步,她又对里面喊道:“惜时,你再不开我打电话叫开锁公司过来了!”
  “……”
  “喂,你好!请问是开锁公司吗?我钥匙忘带了,麻烦过来帮我开下锁!我就住在……”
  话没说完,门啪嗒一声开了。
  “诶,开啦?”卓锦辞连忙用手抓住门框。
  傅惜时见她手上根本没有手机,知道被骗了。想关门,又怕压到她的手,只好用红通通的眼睛瞪她:“……幼稚!”
  卓锦辞赔着笑。
  傅惜时也不理她,转身往里走,卓锦辞跟在她身后关上了门。
  “惜时,惜时!”卓锦辞上前几步拉住她,“刚才是我不对,说错话了,我向你道歉好吗?”
  傅惜时垂眸摇头:“你没错。是我自己的问题。明明事情都做了,却还无法接受这个必然的后果。”
  她轻嗤一声:“典型的又当又立。”
  “别这么说自己!”卓锦辞扶着她的肩直视她红肿的双眼,“惜时,我刚才想表达的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我之前和年年提过你,没说你什么不好,只是说你很有趣,我挺喜欢你的。”
  有趣,好玩,当然,这是被包养的人应有的职业素养。傅惜时敛眸颔首:“我知道了,让一下好吗?我要去洗澡了。”
  话没说清楚,卓锦辞哪能让她走:“惜时,我……我承认,一开始我确实是抱着玩玩的心态……可是!可是后来不同了!我喜欢上你了啊。”
  傅惜时抬眼自嘲道:“我有什么值得你卓总喜欢的?”
  卓锦辞挑眉:“你这是要我夸你?”
  傅惜时:“……”自己什么时候说这话了?
  没等对方反驳,卓锦辞已经掰着手指头数上了:“你看啊。你坚强,勇敢,善良,长的也好看。最重要的是,你……你和别人不一样,你很特别,我很喜欢。”
  卓锦辞说完,心中不禁苦笑,自己也是贱骨头。对自己逢迎讨好的,她觉得没意思,对自己不假辞色的,她反而越是上了心。
  傅惜时轻叹一声:“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偶尔吃一次清粥咸菜,就觉得是人间美味了。其实那不过是一碟上不了台面的咸菜而已。”
  “啧,什么咸菜……”
  见说不通,卓锦辞索性耍起了赖:“我不管,咸菜就咸菜,我就好这口!”
  傅惜时:“……”
  卓锦辞抓着她的手:“其实你很好的,没必要这样贬低自己,也没有谁看不起你。”
  傅惜时摇摇头。最看不起她的人,一直是她自己啊。
  “年年也没有,她挺欣赏你的,还叫我不要玩弄你的感情呢!”卓锦辞有些委屈地闷闷道,“谁知道,被玩弄感情的,成我了……”
  傅惜时顿时皱眉:“你别胡说,谁玩弄你的感情了。”
  “还能有谁?”卓锦辞一副受尽委屈的小媳妇样儿,“我从没对一个人这么上心过,能做的都做了,你呢,这么久还是对我不冷不热的。”
  这话说真不真,说假也不假。除了那个负了她心的人,卓锦辞还真没对别人这样上心过。对之前的那些女生,她大方是大方,但也没全然没什么真心在里面。到了傅惜时这儿,庇护她给她复出拍戏的机会就不提了,这是本就答应人家的事。可帮她父亲转到了全国治疗癌症最有名的尚梧市肿瘤医院,请知名专家会诊,又去剧组探班,又陪看电影又陪过生日,亲自挑礼物送她。人家不愿去她那儿住,她还巴巴地跑来和人挤了几个月的单身公寓,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可都是出于真心。像今晚,换做别人把她拒之门外,她早走了,哪儿还会费尽心思进来道歉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