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那些信件最后全部都被人提前拿走了。”
  陆宗生同样压低了声音,“那些信件后来是通过什么方式被送到组织手里的?”
  那人道,“是简靖川从倭国的特务手里拿到的。”
  这就不符合逻辑,真奈千夏是倭国特务,他们根本不需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潜入蒋家拿那些信件,因为真奈千夏手里必然会保留更加有力的证据。
  “去见一下蒋承旭,看他能说点什么?”
  “是!”
  蒋承旭被他母亲接回了申城,曾经他们住的那宽敞的房子被收回了,住在绍绮云单位分的单间里头。
  这单间宽不过五米,好在纵深有十米,一共隔了三个档,最里头靠近北面窗户的一个隔档给了蒋承旭住,中间是放着绍绮云的一张床,外面放着水桶、脸盆,吃饭的折叠桌等杂七杂八的东西。
  做饭是在外头的走廊里。
  陆宗生派来的人叫刘启东,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一米七八的个头,并不高,平头,三月底的申城天气还有几分料峭的春寒,他穿了一身半旧的中山装,举止间透着磨不掉的军人的棱角。
  任这人再是如何淡定,看到蒋承旭的瞬间,眼底还是闪过了无法掩饰的惊讶。
  蒋承旭似乎已经习惯了,他浑
  身大面积被烧伤,五官在那场大火里头都扭曲了,嗓子也被烟熏坏了,真正的是连他亲妈都不认得他了。
  他死里逃生出来,没有照过镜子,但从每一个看到他的人的反应,可以想象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我们已经从蒋承曙那里得知,你之前是说有个秘密要说给蒋振国同志听,他才让你去了燕城,麻烦你和我说一下,你到底掌握了什么秘密?”
  刘启东是位攻心的好手,他只字不提蒋承旭的烧伤,而是直接以那种蒋承旭很重要的语气对他提要求。
  蒋承旭如今想明白了,死去的人是屈琼芳,放火的是许漫漫,但他最恨的人是许清欢。
  如果不是许清欢,他不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他一次次回味那个梦,梦里,他身居高位,八面威风,每天回来许清欢都把他伺候得非常好,许漫漫对他也是百依百顺,不管他在床上提什么要求,许漫漫都能满足他。
  甚至,为了他,还去学舞蹈。
  “想我告诉你们?”蒋承旭果然被这种“被需要”的情绪满足了,他狰狞一笑,那张脸如同暗夜里从地狱爬出来的鬼魅。
  刘启东垂下眼帘,遮住了眼中的厌恶,声音十分平静,“蒋同志,你可以向我们提要求,但对于我们要的信息,我希望你不要有任何隐瞒。”
  蒋承旭双手一摊开,但动作非常僵硬,他身上的很多神经都被烧死了,动作透着一股子如同僵尸一般的凝滞感,也显得非常笨拙和丑陋。
  “威胁我,你觉得我这个样子,你们能够拿什么威胁我?”他的声音带着冬夜里夜枭的沙哑,有种令人耳痛的回音。
  第366章 两世,都是他的母亲断了他的姻缘
  刘启东按捺住性子,“蒋同志,你可能误会了,我们没有威胁你的意思,我们现在是合作做事。你把你知道的信息告诉我们;
  我想你应该也有你的心愿,但你现在行动受限,或许也需要我们提供一些资助。”
  “你在嘲讽我吗?你觉得我现在是个废人了吗?”蒋承旭的声音,对刘启东而言,简直是一种摧人的折磨。
  他心里骂了一句:疯子!
  但只能哄着。
  刘启东道,“我没有这个意思,任何人在任何时候都能发挥他最大的潜能,单看如何和这个人合作。”
  他甚至不敢说我很同情你这样虚伪的话,这个人的心理明显扭曲了,不能以常理来推断。
  蒋承旭终于得到了满足,他问道,“你们想知道什么?”
  “你和蒋振国同志的对话中,提到你做过一个梦,梦里是什么情况?你觉得那是你真实经历过的一生,和这一生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蒋承旭现在每天都沉浸在那个梦里,但无论如何,梦里的许清欢再也不是他最初梦里的那个了,她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嘲讽,这让他很不舒服。
  最初的梦里,许清欢是仰慕、依赖他的。
  “最大的变数是许清欢。我梦到的那一生里,许清欢是我的妻子,而不是和江行野订婚,他们是后来才认识的。”
  刘启东很失望,这不是失心疯吗?
  所以,他为什么要跑这么远来和一个疯子对话?
  “你说最大的变数是许清欢,就只是她和江行野订婚了吗?她小小年纪,医术非常高明,在你那个梦里,也是这样?”
  刘启东并不太相信蒋承旭的话,一个废物,在家里胡思乱想,意淫出来的东西,能起什么作用?
  但这是首长亲自交代下来的任务。
  “她是懂一点医术,她小时候跟一个姓张的中医学过,但梦里,她的医术根本没有这个高明,她凭什么能给人动手术?
  她现在根本就不对,我怀疑她和我梦里的不是一个人。”
  刘启东心说这不是废话吗,你梦里的那是人吗?
  但许清欢身上的确有很值得怀疑的地方,张淮山是中医,不是西医,所以,她动手术的本事是跟谁学的?
  刘启东在蒋承旭这里没有拿到有用的信息,他问道,“你有什么心愿,需要我们为你了结?”
  “放火的人是许漫漫,安广县的公安都是废物,她逃了,你们帮我把她抓回来。她是我的妻子,我现在这样,你们把她找来照顾我。”蒋承旭道。
  刘启东没有半分犹豫地答应了,似乎忘了,那一场火灾之中,有一条无辜的人命也跟着没了。
  这不是他该关心的事。
  刘启东将五百块钱留给蒋承旭,“这是陆首长的一点心意,他与你爷爷是多年好友,现在他别的帮不上忙,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可以找首长,他必定不遗余力。”
  蒋承旭一把将钱抓住,笑一下,说一声“谢谢”。
  刘启东不敢看,客气一番,然后就离开了。
  绍绮云连着上了一个晚班又加一个早班,回来已经很晚了,一进门,就听到儿子道,“怎么回来得这么晚,是不是跟外头的野男人鬼混去了?”
  绍绮云心头一堵,她进来,好声好气地道,“瞎说什么?是不是饿了,妈给你做饭。”
  “我要吃红烧肉,你去国营饭店给我买红烧肉。”蒋承旭一把拍掉了绍绮云递过来的水。
  水是刚刚从暖水瓶倒出来的,打翻的时候溅在绍绮云的手上,也朝蒋承旭飞溅过去,绍绮云吓得魂都快没了,连忙朝儿子扑过去。
  但蒋承旭往后一倒,水没有溅在他身上,他一脚踹开绍绮云,“滚,别碰我!”
  绍绮云看到儿子没有被烫着,她也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妈这就去给你买红烧肉。”
  短短时日,绍绮云已是满头白发,脸上皱纹深得如沟壑,一双原本十分精明的眼睛,已满是浑浊,如果许清欢在这里,必然再也认不出这人就是曾经那个高高在上,瞧不起她这个低门儿媳的贵妇。
  国营饭店已经快打烊了,最后十几分钟,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识趣的也不会来了,知道来了,这里也不会接待他们。
  “求求你们了,给我做一份红烧肉吧,我可以多加两毛钱。”绍绮云哀求道。
  “你走吧,不要在这儿吵着我们,都下班了,跑来干啥?”
  “我儿子要吃红烧肉,你们帮忙做一份,我多加钱。”
  “多加两块都不行,没那个规矩,赶紧走,烦死了真是,还当自己是大官的太太啊,这资本主义做派真是活见鬼了!”
  绍绮云被毫不留情地轰了出来。
  她站在门口,听到里头对她的谩骂声,声声入耳,句句刺心。
  她早就已经体会到,自己再也不是原先那个蒋家的儿媳妇了。
  蒋承旭将手边的茶缸子朝绍绮云砸过来,“没买到,你回来干什么
  ?哦,打算把你身上的肉割了给我做红烧肉?你有吗?你就算是头猪,我也不会吃你身上的五花肉,你有五花吗?”
  绍绮云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捂着脸痛哭失声,“旭儿,是妈对不起你,妈也不想啊,你这样,妈比谁都心疼啊!”
  蒋承旭歪歪扭扭地走到她面前,动作就像是一只还没有学会走路的猴子,扭曲得令人可笑又觉得可怜。
  绍绮云心里如同刀割。
  她好好的儿子啊!
  “心疼,你要是心疼我,你当初就不会给她下药,不让她生下孩子!你要是心疼我,你就不会让她和我退婚,你心疼的是你自己!”
  他掐住母亲的脖子,狰狞得像一只恶鬼,偏偏他的手上根本使不出多少力,“你说,你说,你为什么容不下她,你为什么不让她和我好好的?”
  两世,都是他的母亲断了他的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