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本来,蒋承旭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奈何,他有个好父亲,为了把人物对上号,许清欢特意在退婚声明上对他的身份定了位,父亲蒋有良,母亲绍绮云,声明得清清楚楚。
  而她自己,只写了父亲的名字,宋宛霖虽然是她的生母,但在退婚声明上带上一句的资格都没有。
  认识蒋有良的人却不少。
  所以周新艳才会说前姐夫。
  许漫漫心头臊得慌,但她也是一个能屈能伸的人,没在意对方的热嘲冷讽,只道,“我姐是不是在里头上班?麻烦你帮我把她喊出来一下。”
  “没有,她不在这里头上班,她把工作让给我了。”周新艳嫣然一笑,那得意就跟泉水一样,汩汩地往外冒。
  “让给你?”许漫漫猛地大声,“怎么可能会让给你?”
  周新艳一瞪眼,“怎么不能,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她不要工作,当然可以让给我了!”
  许漫漫震惊极了,只觉得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不可能,她不会让给你的,让给你她就要下乡了!”
  提到下乡两个字,许漫漫这会儿真的不淡定了,“难道她真的下乡了?”
  周志国看不惯这个女同志,催着侄女儿道,“走吧,别让你爷爷等太久了。”
  周新艳这才得逞一笑,跟着伯父离开。
  恰好,蒋承旭也找过来了,他看到了退婚声明,去了许家,结果一敲门一个人都没有,他和许漫漫的脑回路一样,就往灯具厂来找许清欢。
  “漫漫,怎么回事?你姐呢?”
  只是一夜没见,此时的蒋承旭邋遢得像个流浪汉,绿色仿军装短袖就跟捏了一把的咸菜一样,头发没洗油乎乎地贴在头皮上,胡子没刮,冒出了一层青茬,满眼慌乱神情。
  明明他和许清欢会结婚的,许清欢还会成为未来的女首富,他们本来应该是很幸福的一对。
  许清欢生不出孩子也没关系,他能生就行了,不管和谁生一个,将来抱给许清欢养,他也一定会让孩子孝顺许清欢。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他处处为她着想,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我姐没来灯具厂上班,我听说她下乡了。”许漫漫也是惊疑不已,她怎么能下乡呢,她下乡了,自己怎么办?
  蒋承旭的脸猛地一白,“下乡,她宁愿下乡也不愿和我结婚吗?”
  她怎么能不喜欢自己了呢?他不过就说了一句,让她把工作让给漫漫,她就和自己置气到这步田地?如果她真的不愿意让,也不是不可以,她可以和自己好好解释啊,为什么一定要生这么大的气?
  她到底知不知道,一旦登报了,再想回头,基本上就不会有可能了。
  她把蒋家的脸面踩在地上碾,可他却还是为了她与父母争吵,依然想要为她争取这个能够嫁给自己的机会。
  许漫漫听得心头一阵害怕,忙拉着蒋承旭道,“承旭哥,你不要怪姐姐,姐姐应该不是这个意思,都是我不好,要是我有一份工作,就不用为难姐姐和你了。
  我会和姐姐说,是我想要她的工作,你并没有这个意思,让她不要怪到你头上。”
  “算了,这件事和你没关系,我自己去和她解释。”蒋承旭道,“我会和她说,不管她去哪里下乡,不管多久我都会等她!”
  说完,蒋承旭准备离开,许漫漫怎么可能会让他这样就走,紧追两步,见蒋承旭就是不回头,她啊了一声,整个人朝前扑去,蒋承旭条件反射地转身,许漫漫扑进了他的怀里,顿时哭起来,“承旭哥,你是不是在怪我?”
  蒋承旭想推,
  但看到她如雨水般滚落的眼泪,还是克制了自己的动作,声音有些沙哑,“我没有怪你,我们之间的误会,我会和她解释清楚。漫漫,我从来没有想过和她退婚,这一点,我希望你能够明白。”
  “我明白,我明白!”许漫漫看到两个戴红袖章的人过来,她紧紧地将蒋承旭抱住,“承旭哥,我的脚崴了,好疼,你能不能送我去医院一下?”
  蒋承旭背对着那两个稽查员,不知道此时情况危急,他没有犹豫,一把将许漫漫抱起来,一转身,就被稽查员抓住了,“当街搞破鞋?简直是胆大包天,跟我们走一趟!”
  九点钟,火车从始发站申市站准时出发,站台上,送行的人摩肩擦踵,人山人海,丝毫不逊色于后世春运的壮观景象。
  林母和林夏兰在站台上朝许清欢挥舞,随着人群,追赶火车,许清欢趴在窗户上,泪水再也忍不住滑落,她大声喊道,“别跑,回去,很危险!”
  直到那些人变成了一片黑影,远远地消失在视野里,许清欢才回过神来。
  火车里人情绪也很不好,他们这一节车厢坐的都是知青,还是往一个方向去的,人人都很沉闷,被离情别绪感染,眼圈儿都红红的。
  许清欢坐下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抹了一把脸,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大白兔奶糖,咀嚼起来。
  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甜的,会让人愉悦。
  “许清欢,你居然也有今天!”
  熟悉的声音传来,许清欢抬头一看,孔丽娟与她面对面坐着,一张本来就不太白的脸,这会儿被气成了猪肝色,这就令许清欢不解了。
  “我得罪过你吗?”许清欢心情本来就不大妙,“挖过你家祖坟?还是与你有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
  “噗嗤!”
  旁边的人都笑起来了,这一桌面对面一共六个位置,都坐满了,三男三女,许清欢竟然认识两个。
  第29章 火车上的小伙伴
  “你敢骂我?”孔丽娟气得浑身发抖,如果不是许清欢,她就能得到灯具厂的工作了,偏偏半路里杀出了许清欢这个程咬金。
  “我不是已经骂了吗?你要是想打架,我也可以奉陪!”
  许清欢含着奶糖,声音软糯,她生得极美,此时瞪着一双小鹿眼,腮帮子鼓起一边,玉雪可爱,瞬间吸引了半个车厢的目光。
  众人只觉得她白得发光,眼睛又黑得发亮。
  世人对美好的事物都有一种向往,再看孔丽娟,皮肤粗黑,吊梢眉,寻常的一双眼睛,原本就不出色的一张脸,此时因为发怒而显得狰狞,简直是令人不忍直视。
  孔丽娟本来就嫉妒许清欢这张脸,看周围的人目光不善,越发气怒,腾地站起身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许清欢的鼻子骂道,“不要脸的小娼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你爹被你克死,你妈不要你了,你未婚夫被你堂妹抢走,你是在城里待不下去了,才下乡的吧?”
  一声脆响!
  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孔丽娟的脸上,许清欢站起身,比孔丽娟高出半个头,她冷静的眸色如刀片一样闪着寒光,“你骂我没关系,但你不该骂我爸,我爸是英雄,为国牺牲,我是烈士遗孤,你说这样的话应该被拉去改造!”
  孔丽娟捂着脸,只觉得耳边嗡嗡嗡作响,她嗫嚅唇瓣,半天嚎哭出声,“你打我,你敢打我!来人啊,这里有人要行凶啦!”
  这边闹出事儿来,早有热心的知青去喊了列车员过来。
  “怎么回事,一上车就闹事,不想下乡想去蹲笆篱子?”列车员朝两人怒吼。
  许清欢眼圈儿一红,指着孔丽娟道,“她污蔑我,我爸爸是军人明明为国牺牲,她说我爸是被我克死的,这是对我爸的不尊重,我打她难道打错了吗?
  难道当了烈士还要被活着的人污蔑?”
  列车员顿时气怒不已,恨不得上前帮许清欢把人打一顿,他深吸一口气,“同志,看你是跟着我们去接受思想教育,还是我们在下一站把你移交派出所?”
  这么严重吗?
  孔丽娟一下子懵了,她不敢被移交派出所,只好灰溜溜地在众人杀人的目光中跟着列车员走了。
  等接受了两个小时的思想教育后,她的位置被列车员换到了过道对面。
  而许清欢则收获了一众或同情,或怜悯的目光。
  这不是许清欢想要的,但一场冲突下来,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她坐下来后,心情也半天没有平复,不为别的,她想到了死去的父亲,虽然记忆中没有他的样子,但这一刻,她却为身体里流着他的血而骄傲。
  前世,她的父母活得好好的,但二十多年的记忆中,她从来没有得到过他们的照拂。
  而这个人死了,身为他的女儿,这么多年,她一直在被他保护。
  这也正是印证了那句话: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许靖安,许清欢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父亲的名字。
  胳膊肘轻轻地被拐了拐,许清欢扭过头去,看到坐在中间位置,自己右边的姑娘,鹅蛋脸儿,单眼皮,鼻梁上点缀着几颗可爱的小雀斑,正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低声安慰道,“你别难过。”
  许清欢笑了一下,“我没有难过,我叫许清欢,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