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叫于晓敏,认识你真高兴……”
  对面,陈德文敲了敲小桌板,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我是陈德文,你听说过我吧?”
  许清欢看过去,是那个寸头圆脸,浓眉大眼的青年,“我们是不是读过一个高中?”
  她就说有点印象。
  陈德文一笑,“你总算记起来了啊?是啊,我以前经常在学校大操场上做检讨,你忘了?”
  许清欢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道,“我没留意呢。”
  “哦,问句冒昧的话,你和姓蒋的……”
  许清欢抢着道,“我们退婚了,今天的早报上应该刊登了!”
  她早上来火车站的路上,特意买了几份,以备将来。
  陈德文笑道,“这是好事啊,恭喜你!”
  许清欢洒脱一笑,“你去哪里下乡?”
  陈德文道,“我听说乔新语去了黑省安广县红旗公社,我干脆也过去那边,你呢?”
  “太巧了,我也一样。”
  许清欢挺开心的,虽然和陈德文不熟,但好歹一个高中出来的,多少有香火情,这总比放眼望去全是陌生人要强。
  中午,大家各自拿出了准备的食物,许清欢从包袱皮里拿了一个饭盒出来,里面装的是肉包子,是她之前在国营饭店的时候买了储存的。
  特意提前拿出来,这会儿还是温热,也不会让人起疑。
  要不然,食物放进空间前是什么状态,拿出来还是什么状态,那这会儿的肉包还是热气腾腾,别人不怀疑才怪呢。
  于晓敏吃的是一个黑面窝窝头,硬邦邦的,每次用牙齿艰难地刮一点下来,慢慢咀嚼,再狠狠地咽下去,许清欢都觉得嗓子剌得疼。
  但她并没有拿出自己的吃食与人分享,而是默默地将两个包子吃完后,去洗了饭盒。
  回来的时候,于晓敏还在啃那个窝窝头,许清欢将饭盒里装的热水递过去,“要不要?这是我找列车员要的开水。”
  于晓敏笑的时候挺好看,苹果肌鼓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弯弯地翘起来,“清欢,谢谢你,我能喊你清欢吗?”
  “当然可以,晓敏,你也是去红旗公社吗?”许清欢问道,她观察了一下,好像去一个地方的人都坐在一块儿。
  “是啊,我们是一个地方呢。”于晓敏早就想和许清欢说这个了,说起来,叽叽喳喳,像一只小麻雀,很讨喜。
  和他们坐一块的还有另外三人,都是男同志,许清欢也没有搭讪的习惯,不过陈德文简直是个社牛,和那三人攀谈后,知道那三人是去冀省下乡,顿时就没有了交谈的欲望。
  一天一夜后,火车到达燕市站,车厢里的人下了不少,上来的人不多,整个车厢比先前少了许多。
  和许清欢三人坐在一起的那三位男青年也下去了,很快,两男一女上来了,。
  “戴亦风,帮我把包裹放上去一下!”身穿白色布拉吉的女青年将手里的皮箱递给一个高大威猛的青年。
  “你不会自己放?”名叫戴亦风的青年眼风都没有扫一下,径直坐在了陈德文的旁边,他占着自己左边的位置,等着另一位男
  青年。
  第30章 你知道我是谁吗?
  另一位男青年白皙俊秀,个子一米八左右,身姿挺拔,提着一个手提包,站在走道上,宛如一棵长在西北的小白杨。
  “放上去,坐吧,火车要开动了!”戴亦风道。
  布拉吉还在费力地举着手中的皮箱,想放到头顶的置物架上去,但提了不过半米高就没力气了,她哭丧着脸扭头对等着的青年道,“郑思启,求求你了,你就帮个忙吧,等到了,我在国营饭店请你吃饭!”
  郑思启置若罔闻,还是旁边有个男青年看不下去了,这才站起身帮她将箱子放上去了。
  布拉吉一扭头看到许清欢看过来,瞪了她一眼,怒叱道,“看什么看?有病吧!”
  不等许清欢说话,戴亦风嗤笑一声,“自己有大病,还说别人有病,陆念瑛,我跟你说清楚,从这一刻起,不要和任何人说你和我们认识。”
  原来是书中女主陆念瑛啊!
  许清欢收回了目光,是被原主的母亲当亲生女儿养大的姑娘,原主生日宋宛霖连个电话都不打过来,陆念瑛生日,宋宛霖会在老莫餐厅给她买昂贵的蛋糕的那个陆念瑛啊!
  只可惜,陆念瑛这个名字是陆老太太取的,因为陆念瑛的母亲名叫陆让英,未婚先孕,难产而亡,老太太才取了这个名字,念瑛念瑛,永远不要忘了亲生母亲。
  陆念瑛这次下乡,是陆明秋偷偷给她报名,本来应该是陆明秋的错,但书中写到,陆老太太狠狠地责罚了宋宛霖,并骂她对孩子们的教养不上心,闹得骨肉相残。
  许清欢想到书中描述,唇角不由得勾起一抹讥诮的笑。
  “你笑什么?贱骨头!”陆念瑛怒骂道。
  许清欢握了握拳头,“本来,我的手疼才好,你非不让我好好养着。”
  她磨了磨牙,越过中间坐着的于晓敏,一耳光扇在陆念瑛的脸上,啪的一声响,将过道那边坐着的孔丽娟吓得一哆嗦。
  “你这个贱货,你竟然还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陆念瑛从小到大,哪里被人这么欺负过?
  许清欢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会遇到陆念瑛,她指着对方问戴亦风,“戴同志,我打听一下,这位女同志下乡的地方是哪里?”
  戴亦风和郑思启也被许清欢的彪悍震慑到了,但他们并没有觉得许清欢哪里做错了,毕竟,人家不声不响,你上来就骂人,没把你打得满地找牙都是轻的。
  这么娇滴滴的姑娘,手劲儿这么大,两人也是开了眼界。
  “那……这,哦,对了,她妈专门找了关系,和我们分到一个大队,就是红旗公社上江大队,说是一个大院,让我们帮忙照顾一下,你放心,我们和她不熟!”戴亦风忙着撇关系。
  陆念瑛也是气愤得眼泪刷刷流,“戴亦风,这话,你敢当着我妈的面说吗?当时我妈托付你们的时候,你们怎么不拒绝?”
  郑思启靠坐着,伸着两条大长腿,“陆念瑛,麻烦你搞清楚,如果有人主动欺负你,看在大家一个大院长大的份上,我们肯定不会不管。但仅此而已!”
  “她现在就打我!”陆念瑛捂着自己的脸道,“你敢打我,你这个贱货,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还敢打我?我一定不会轻饶你,我要我妈把你碎尸万段!”
  许清欢冷静地看着她,嘲笑道,“碎尸万段?新社会了,咱们国家还有这种酷刑?怎么,你陆家规定的?你们家打算当皇帝?
  一上来就是贱骨头,贱货,新社会不是倡导人人平等吗?我怎么不知道,你竟然比我们要贵重?是不是我们还得趴在地上给你三跪九叩,山呼千岁殿下?”
  本来,许清欢动手打人,有人就觉得不应该,什么矛盾,上来就动手,上来就动手,这都两次了。
  但,听了许清欢的话,众人顿时就跟着义愤填膺。
  是啊,许清欢身上一身洗得发黄的白棉布衬衫,补丁摞补丁,袖子和衣襟都短了一大截,裤子也是一样,黑色的裤子补出了三四个颜色出来,脚上一双露出脚指头的布鞋,一看就是条件艰苦的工人阶级。
  这还是烈士子女,父亲牺牲,说不定是母亲艰难地养活她。
  而陆念瑛就不同了,两条乌黑油亮的大辫子上绑着红色的丝绸,白色的布拉吉一看就价值不菲,脚上还有一双洋皮鞋是进口货。
  明显就不是一个阶级,所以才会骂人家贱骨头吗?
  周围的人,除了孔丽娟,纷纷声援。
  陆念瑛陷入到了恐慌之中,她不明白,只是自己骂人的口头禅,怎么就引起了公愤?
  “你闭嘴,你不要胡说,我什么时候让你给我三叩九拜了?现在是新社会,早就不兴那个了。”陆念瑛有些后悔,她不该没搞清楚状态,就攻击人。
  她得暂时先忍忍,等到了下乡的地方,跟她妈妈打电话,让她妈妈弄死这个该死的小贱人。
  “是不兴了,现在人人平等,那你为什么要骂人贱?我看你就是想搞封建复辟!”于晓敏气愤地道。
  陈德文笑了一声,“是啊,有人高高在上习惯了,看谁都像奴才呢,大清都亡了百年了,架不住有的人还想坐龙椅啊!”
  孔丽娟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她忙过来扶着陆念瑛,皱眉道,“我相信陆同志只是口误,她犯了错误,你们可以帮助她改正进步,但犯不着这样上纲上线。
  大家都是要去一个地方下乡的知青,我听说很多地方的老乡都很排外,我觉得我们应该互帮互助,而不是破坏内部团结。”
  陆念瑛也不是蠢货,她捂着疼得发烧的脸道,“这位同志,刚才我虽然骂你不应该,但你也打我了,我们两清。”
  “我和你清不了!”许清欢笑了一下,用同样的话问她,“你知道我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