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这块磨刀石可以将他们打磨得更加锋利,却也不能这么早就折了刃,在纪鸿羽看来,纪宴霄在朝堂浮沉,能靠的只有他一人。
  若几个皇子做得太过,他也会两边各打一大板。
  皇位早就成了他的心病。
  他选纪宴霄成为磨刀石,无非是纪宴霄为武安之人,无人会信他。
  这是一次算计也是一次机会,纪烨煜贪污的证据她重新放在大皇子府显眼之处。
  今夜必将让纪烨煜偷鸡不成蚀把米。
  陈滨带着人在梧桐树下挖掘,纪烨煜靠近纪宴霄勾唇:“本皇子提醒你一句,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本事不够就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
  纪宴霄唇角上扬:“多谢大殿下提醒。”
  纪烨煜冷笑一声:“你此刻敢拿出本皇子贪污受贿的证据么?父皇会信你?你我早已成死敌。”
  纪宴霄叹息:“大殿下可真是睚眦必报。”
  纪烨煜嗤笑:“太子可保不住你,今夜你完了。”
  陈滨被那么多人盯着,也只能在梧桐树下开挖,因为接连几日的大雪,导致树下的土壤结了冰,倒也不是那么好动铁锹。
  他便多使唤了几个禁卫同时开挖。
  雪白的大雪下是枯枝腐烂的树叶,湿润泥泞散发着一股厚重的土腥味。
  甚至隐隐有血腥气息。
  陈滨眼前亮了亮。
  那铁锹挥舞得猎猎生风。
  冰被砸碎,泥土四渐,露出一个朱红色四四方方的盒子,缝隙处还有溢出的血迹。
  “圣上,挖到了。”
  他捧着盒子往回走。
  盒子被泥土覆盖得脏污不清,还上了锁,瞧着便透着一股邪性。
  纪烨煜站出来行礼:“父皇,人证物证俱在,还请父皇从严发落纪宴霄!”
  纪鸿羽又看向纪宴霄:“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纪宴霄皱着眉头捂住心口,那往常的笑意不再,反而带着几分凄苦:“回圣上,臣并未玩弄巫蛊之术,这里面是臣为圣上抄写的血经祈福。”
  闻言,纪烨煜第一个不信,横眉竖目:“你唬鬼呢?”
  陈滨头上冒冷汗:“不如纪大人打开看看?”
  “也罢。”纪宴霄咳了两声向姜藏月伸手:“钥匙给我吧。”
  姜藏月福身行礼,将一把有些年头的钥匙放在他掌心,目光静静。
  纪宴霄拿着钥匙轻而易举便打开了盒子,没有半分心虚不愿之感。
  朱红色盒子被打开,里面厚厚一摞抄写血经的纸张,有些瞧着都有好些年了,边缘腐朽,绝非一日两日假装出来的。
  陈滨数了数,竟然足足有上百张。
  最上面的一张抄写血经的纸张被风雪沾湿,字迹湿润,渗出的血腥气也越发浓重了一些。
  “你抄写血经做什么?”
  足足上百张的血经可见是早早就做好了准备。
  姜藏月行礼后向纪烨煜解释:“回大殿下,殿下感念圣上仁德之心,当年留他一命又给他栖身之处,如今又允他进朝堂,他旁的做不了什么,便只能为圣上祈福罢了。”
  “他分明在树下......”纪烨煜还未说出口的话戛然而止。
  姜藏月将朱红色盒子捧到他面前。
  字字句句皆是诚心,血迹干涸之后,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姜藏月又道:“大殿下可瞧清楚了?”
  纪烨煜掌心间青筋暴起,难怪纪宴霄分毫不慌,难怪他坐以待毙。
  今日计划的这般周全,他却在一刻钟之内破了这个局,当真是好周全的心思。
  “圣上,奴婢照顾殿下有些时日,自是知道殿下对圣上一心一心,更是绝无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此番定是有人污蔑殿下。”
  姜藏月朝纪鸿羽跪拜行礼,万般情绪全部压了下去。
  陈滨眼下是退也不是,进也不是,他就说了暗刑司的差事不是这么好当的。
  从初遇姜姑娘就好像有源源不断处理不完的案件,一件比一件大,偏生没有任何证据指出,他也不敢妄自揣测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不过是一个镇抚使,难不成还以为自己有多高的心气儿能插手这些皇亲贵胄的事儿?
  纪鸿羽来了安乐殿却不过目睹一桩污蔑之事,遂眸光落在纪烨煜身上,话是对着暗刑司的人说的:“陈滨。”
  “臣在!”陈滨绷紧了皮行礼。
  “父皇......”纪烨煜此刻有些慌了:“儿臣......”
  “今夜之事闹得人不安宁,纪爱卿殿中查了,大皇子府上便也查上一查,朕乏了,处理好了暗刑司入宫回禀。”
  “是,微臣恭送圣上!”陈滨擦了把冷汗大声道。
  浩浩荡荡的人群又跟着离开了。
  纪烨煜临走之时不甘心看了一眼安乐殿。
  风雪肆虐,红墙碧瓦间,少女着浅青袄裙恭送行礼,神情浅浅,她便似一支白梅,凌雪傲寒。
  殿中重新恢复安静,风雪依旧在下。
  纪宴霄轻叹:“未曾想姜姑娘连纸张做旧的法子也会。”
  书房桌案上还有一碗未曾用尽的猪血,腥气浓重,他指尖沾着血,溅到眉眼,倒多了几分危险绝艳之感。
  “生死为的是掌握在自己手中,自然要事事精通。”
  第112章 结亲
  纪宴霄弯起眼眸:“今夜大皇子府上会查抄出他贪污受贿的证据。”
  姜藏月倒了那一碗猪血在花盆里,淡声:“这份证据是殿下答应我的条件,眼下这便算出尔反尔?”
  “殿下欠我一件事。”
  “好。”或许是方才解决了一件事,他说话的语调都带着一种不紧不慢之感,莫名多了份悠闲的错觉。
  眼下便算是跟纪烨煜彻底反目成仇,但好在芙蓉还在他府上。
  今夜之事应该还有华贵妃的手笔,譬如那看见在梧桐树下埋东西的宫婢。
  纪宴霄重新泡起了茶,随即轻笑开口,只道:“如今这安乐殿让人安插成筛子了。”
  姜藏月凝眸望着手中茶盏,说:“先留着,此刻不适合做什么。”
  手中的余温逐渐消散,留着才不会让人狗急跳墙。
  今夜不过是开始。
  梧桐树下埋的朱红色盒子只是一个托词罢了,所谓血经不过平日里抄剩下的佛经糊弄过去。
  纪烨煜只想着将罪名栽赃在纪宴霄头上,待瞧见盒子里不是他期许的某种东西,便也不会再细看。
  而纪鸿羽不过是想看今夜之事大皇子会有什么样的说辞,至于罪名在谁的身上他也不是那么在意,且暗刑司陈滨先前吃过几次亏,更不会轻易淌了这趟浑水。
  但纪烨煜今夜贪污受贿的证据必定会从他府上查抄出来。
  待几案被收拾干净以后,他便寻来了笔,当真在纸上开始誊抄起佛经来。
  姜藏月目光落在他身上:“殿下誊抄佛经做什么?”
  纪宴霄手中动作未停,只是含笑:“自然是给姜姑娘补上。”
  姜藏月目光落在那佛经上,垂眸:“不必。”
  廊檐下的雨霖铃传来簌簌响声,此时风雨夹杂飘雪渺渺落了下来,须臾就凝结在殿外枯枝上。
  几缕微寒的风掠进来,遇上暖气便消了寒意。
  “姜姑娘。”坐在几案前的青年执笔,侧颜在灯烛昏黄光晕中更如白玉,眉睫掩光:“推诚而不欺诈,守信而不疑虚。”
  “人无忠信不可立于世。”
  姜藏月眸子微顿。
  这是她最初教导纪宴霄说过的话。
  无论是人情还是性命,因果相连总会一报还一报,但这些话要看是对什么人,对内还是对外。
  纪宴霄倒是都还记得。
  姜藏月目光再度落在他誊抄的佛经纸上,在几案另外一侧坐下来,声音平缓,如珠玉滚落。
  “一百八十三张。”
  纪宴霄颔首:“记得。”
  他浅笑:“我还欠姜姑娘一件事。”
  “两件事并不能混为一谈。”
  “那便是了。”纪宴霄眉眼温柔,脾气极好将誊抄好的一张佛经放在她面前。
  姜藏月接过纸张,他做事和他的人一般,总归明面上瞧上去看不见分毫锋芒。
  她找来檀木盒子将佛经放进去,又推到他面前,言语清冷:“还差一百八十二张,殿下今夜不用睡了。”
  “那便不睡。”纪宴霄神色温和平静:“姜姑娘做事总是这样严格。”
  姜藏月眼不离案,说:“今夜之后,殿下对圣上忠心不二的名声该传扬出去了。”
  纪宴霄继续誊抄:“今夜之后,安乐殿女使拼死护主的名声也该传扬出去了。”
  两人言语往来,竟是谁都没占到便宜半分,姜藏月周身气息更冷了一些。
  誊抄佛经最忌讳心不诚,姜藏月既然允了他誊抄佛经归还,自然不会再说什么。
  “姜姑娘似乎跟暗刑司的陈滨很熟络?”誊抄之余青年也不忘说上两句,今夜倒是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