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姜藏月眸子看向他:“可是事情有变?”
  庭芜唉声叹气,只能道:“也不知道怎么说,安子真为了大夫这事儿告知了安永丰,所以姜姑娘和殿下去的时候安永丰也会在。”
  “不过姜姑娘为什么一定要去廷尉府呢?”他是真不太能理解这事,倘若殿下是为了权势复仇,姜姑娘又是为了什么呢?
  “没有为什么。”姜藏月只是这样回答。
  庭芜:“......”
  这气氛这态度,他看着像傻子?
  算了少说两句,他还没有活够。
  “姐姐,安永丰可比华贵妃危险许多。”满初不由得多了几分担忧:“借着纪殿下的人手办事总会方便一些。”
  姜藏月看着窗外纷扬大雪,看着廊檐下被打湿的花草,整个人像是完完全全融入了阴影里,孤寂沉冷,甚至是说不出的不近人情。
  她并不愿和太多人有牵扯,当牵扯过多,就会有期盼。
  当有了期盼却没有得到同样的回报时就会觉得委屈不平,甚至陷入痛苦和绝望。
  她不是那样的人,也不指望谁拉扯她。
  她只想杀尽她想杀之人。
  第111章 污蔑
  庭芜不知道冒着大雪出宫干什么去了。
  华贵妃宫里也暂时没有什么动静,似乎宫中的算计暂停了下来。
  姜藏月再次处理完一摞账本的时候,廊檐下的兔子笼被提到屋中。
  风雪霏霏,廊檐已经无法抵御深冬严寒,就连内殿的梧桐树都只剩下枯枝败叶,满初方进屋,大雪将枝桠彻底压塌陷。
  笼子里雪白的兔子全部蜷缩成一团儿,如雪如云,待喂了些草料给大兔子,有了精神这才能养活这一窝小兔子,哼哼唧唧的声音总算是让人有了几分怜惜之感。
  姜藏月看了一眼主殿的位置。
  廊檐下铜铃被吹得叮铃作响,台阶边儿上几日不曾清理,又蔓延开来一些潮湿的青苔,不时有飞鸟试探性在殿外寻食吃。
  姜藏月放下撑窗的撑杆。
  满初喂完兔子,这才多了几分少年人的鲜活气息,又拨了拨炭盆的炭笑说:“殿外我撑了一个箩筐用树枝顶着,里头撒上几粒小米,听说能捕鸟雀。”
  姜藏月在几案前坐下。
  汴京冬日鸟雀也不少,常常趁人不注意就飞进院中寻食吃。但平人百姓也不会驱赶,有鸟雀寻食,则说明今年粮食丰收,是好兆头。
  “纪殿下午时便出宫了。”满初用掸子掸去屋中浮尘:“今日华贵妃吃了憋,说不准晚些还有其他什么手段。”
  姜藏月垂下眼帘。
  她比谁都明白人心,人都有私心不过分大和小罢了。对华贵妃有利,她扶持,对她有害则下狠手除去,宫里的女人向来和毒蛇没什么两样。
  她此刻的心很静,说到底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玩弄权术,阴谋诡计不过是宫中最常见不过的东西,早已是寻常。
  她不会做输家。
  白皙指尖誊抄的佛经再一次被火舌点燃化为乌有,满初提着兔笼去隔间的时候发出了诧异声音。
  “姐姐。”
  “箩筐里落下的鸟雀死了。”
  说话声里,姜藏月跨过门槛走进风雪中。
  她不曾撑伞,是以浅青色袄裙转眼被大雪沾湿,单薄的身影就停留在内殿院中。
  “箩筐都不曾落下。”满初蹙眉。
  白日里发生的事情着实让她长了个心眼儿。
  殿中宫婢和内宦并未察觉什么,依旧是说说笑笑往来做事。
  姜藏月顶着风雪,伸手翻过鸟雀。
  须臾间,鸟雀头下方一个深深的尖印显现。
  红墙风雪,纷扬不绝。浅青袄裙的少女瞧着那般单薄瘦弱,却脊背挺直,根本不顾人会冻僵。
  鸟雀身上尖牙印记泛着乌黑色泽。
  满初凝重道:“是剧毒红蝎,不是我的。”
  姜藏月再环顾殿内一圈,红蝎痕迹不止一处,恐怕如今的安乐殿成了剧毒之窝。
  她指尖欲取鸟雀血迹。
  转瞬间,云白广袖出现在她视线里,有人制止了她。
  “血迹有毒,勿碰。”
  风雪呼啸,檐廊下微弱的点点红映得青年面若冠玉。
  满初将已经死亡的红蝎包裹起来:“这东西留不得。”
  姜藏月收回手,淡淡行礼:“奴婢见过殿下。”
  行礼之后方起身瞧向眼前人。
  青年顶着风雪而归,一身云白盘领袍温润,昏暗的天光透过枯枝,摇曳的光影落在他身上,如烟似雾。
  风雪,天光,枯枝,红墙。
  他只是眉眼低垂看着她,睫羽反着水光:“纪鸿羽最多还有一刻钟过来了。”
  “殿下此行又得罪了人?”姜藏月开口。
  早些时候才被华贵妃算计,这会儿不知道又是谁。
  “大皇子的人。”纪宴霄柔着眉眼:“因为我今夜动了他贪污的证据。”
  他倒是一点都没隐瞒,将事情说得清清楚楚的,也无妨被她看出什么。
  “证据呢?”
  姜藏月抬起眼帘:“我说过,我与殿下以利而合,无利不起早,殿下觉得呢?”
  纪宴霄低笑两声:“姜姑娘想要的东西,我自然双手奉上。”
  有要求总比没有要求来得好。
  有一有二则有来有往。
  “殿下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他心情显然不错:“多谢姜姑娘关心。”
  姜藏月看了他一眼。
  他眼睫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纪烨煜带着纪鸿羽正在往安乐殿赶过来。”
  “若是不出所料,还有一刻钟,安乐殿若被查出什么东西,只怕之后廷尉府一行不会那么顺利。”
  他跟着唇角也扬了起来。
  就像在说明日去划船游湖一般轻松的事情,他不觉得此事很着急。
  姜藏月自然知道安乐殿从始至终都是腹背受敌的状态。
  她黑沉的眸子没什么变化,只是开口:“满初。”
  *
  红墙风雪不绝,风雨欲来。
  殿中红蝎的痕迹早已被清理得干干净净,鸟雀和箩筐就像从未出现在安乐殿一般,只剩下祥瑞大雪纷扬。
  须臾间,杂乱脚步声逼近,安乐殿外高显尖细嗓音响起:“圣上驾临!”
  姜藏月带着满初跪下行礼:“奴婢等见过圣上,见过越嫔娘娘,见过大殿下。”
  “臣见过圣上,见过越嫔娘娘,见过大殿下。”纪宴霄弯腰行礼,火烛的光影落在他脸上,有些虚幻模糊:“不知圣上今夜驾临安乐殿所为何事?”
  纪鸿身边跟着越嫔,身侧则是大皇子,再往后是暗刑司的禁卫,这次还是陈滨。
  大皇子向陈滨使了个颜色,陈滨快哭了也只能一板一眼道:
  “下官接到有人举报,说安乐殿汇聚剧毒之物玩弄巫蛊之术!”
  他还能怎么办呢?暗刑司的人为圣上办事,既不能投靠大皇子,更不能徇私纪宴霄,便只能做棵墙头草,风往那边吹就暂时往哪边倒。
  越贵嫔着一身水蓝色缂丝缠枝芍药云锦袄裙,柔柔依偎在纪鸿羽身边,这才道:“可不是,本宫和圣上在宫道上听见这事儿,恰巧大殿下也在宫中议事,便一道过来了,这事儿纪大人怎么说?”
  纪鸿羽也目光沉沉看着他:“纪爱卿可能给出解释?”
  “臣不敢。”纪宴霄也不着急,只是道:“臣一心为圣上分忧,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只怕如中秋夜宴一般,有人污蔑臣。”
  他一边说一边含笑看向纪烨煜:“大殿下觉得臣说得可对?”
  “大殿下,这......”陈滨左右看了看,又看了看圣上,没一个他得罪得起的。
  纪烨煜心头一跳:“纪大人所言有理,不过无风不起浪,安乐殿自也是有嫌疑的。”
  他指向安乐殿内那颗枯枝梧桐,这才道:“夜间有人瞧见纪大人在梧桐树下埋了什么东西,可敢挖出来一瞧?”
  “是谁瞧见了?”
  “路过的宫婢罢了。”纪烨煜胸有成竹的模样:“有没有玩弄巫蛊之术,是不是剧毒诅咒之物挖出来瞧瞧便知道了。”
  满初撇了那梧桐树一眼。
  姜藏月立在纪宴霄身侧道:“回大殿下的话,梧桐树下殿下并未埋什么物件儿。”
  纪烨煜冷笑一声:“陈滨,挖开!”他说完又冲着纪鸿羽行礼:“父皇,儿臣并未有针对纪大人的意思,只是我朝绝对禁止巫蛊之术,若有人在宫中肆意妄为,自然是要严惩不贷。”
  纪鸿羽准了他的行为。
  内殿那颗梧桐树只剩下枯枝败叶,秋日挂的月灯早就褪色成惨白未曾取下,无端多了那么几分凄凉。
  姜藏月自然是最了解纪鸿羽。
  他是个疑心病重的人,最是害怕有人诅咒动摇他的皇位,也最是害怕自己的亲儿子在他没死之前就开始互相算计那把椅子。纪烨煜是他的大儿子,纪宴霄是他提拔起来面对这些皇子的磨刀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