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冯翾看见湖上有画舫,于是提议泛舟游湖,凤清姐妹也无异议,遂吩咐月季去租一艘画舫来。月季很快便过来回话,三人便起身上了画舫。
  微风习习,吹起湖面的阵阵涟漪,三人坐在画舫内,一边赏着湖光山色,一边聊着最近的建康城里的秘闻佚事。
  “你们听说了吗,上次我们碰到的那位顾大娘子,离家出走了!”冯翾压低声音说道。
  凤清和凤藻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又齐刷刷看向冯翾,等她继续。
  冯翾许是第一次讲这些家长里短,被两人看着,表情赧然,“据说她跟家里说要去庐州看望姑母,陆夫人想着城里还有人在传流言,让她避一避也好,就派了部曲护送,也给庐州顾夫人去了信,说了大概到达的时间。不曾想,前日收到庐州来信才知道,顾大娘子根本没去庐州!”
  “那她去哪儿了?”
  “去了寿春,说是顾大娘子一直仰慕裴三郎,这次偷偷跑去寿春找裴三郎。”
  凤藻一脸看好戏样子,“这下好了,顾家又要成为建康城里的笑柄了,让他们顾家看不起人!”
  凤清神色却有些凝重,她回想起和顾姮的谈话,怀疑她是被自己激的。寿春危险重重,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如何生存?凤清心里生出浓浓的自责。
  后面的行程,她一直恍恍惚惚,心里始终记挂着顾姮。直到回到府中,她踌躇半晌,最后还是提笔修书一封给裴谦,将自己和顾姮的争执详细叙述,又拜托他照应顾姮,以免生出意外。
  书信写就,她唤来了李嬷嬷,吩咐她找可靠的人送出去。李嬷嬷一看到信封上的“裴谦亲启”,当即就将头摇成了拨浪鼓,“姑娘,这使不得啊,若让姑爷知道了,这可不得了啊!”
  “嬷嬷,去办吧,我也是为了心安。”
  李嬷嬷见她面色坚定,只得唉声叹气地出去找人送信。
  次日,宫中齐太医来给凤清请平安脉,这是自江夏回来后,越修专门向陛下求得恩典。那次凤清染上瘟疫将越修吓破了胆,从那以后,她的身体越修比她自己还在意。
  “夫人身体无大碍,只是还是有些虚,药膳继续吃着便可。”齐大夫请完脉,抚着胡须慢悠悠地说道。
  “还要吃啊!我现在看到药膳都想吐了!不能不吃了吗?”凤清委屈巴巴的祈求。
  齐大夫看着脸都快皱成包子皮的凤清,一时心软,说道:“那就先停一旬吧,一旬后老夫再来请脉,开方子。”
  凤清得偿所愿,忙吩咐芍药给齐太医多备些好茶叶,齐大夫别无他好,唯好一茶,闻言两眼放光,抚着长须的手都快了几分。
  凤清又想起书房那个小瓷瓶,试探着开口:“齐太医,最近国公爷的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齐太医不疑有他,回答道:“国公爷身强如虎,并无不适。”
  “那我在他身上闻到过难闻的药味儿,还以为他生病了,瞒着我呢。”
  齐太医闻言,抚着胡须的手一顿,随即又恢复如常:“许是在别的地方沾染上了吧,夫人放心,国公爷身体很康健。”随即就起身行礼告辞,连芍药准备好放在一边的茶叶都忘了带。
  齐太医的反应越发让凤清怀疑越修有什么事瞒着他,可她想了一下午也没想到越修怎么会需要吃药,难道真是那里有问题?
  晚间越修过来时,纵使沐浴过了,凤清还是闻到了那股淡淡的药味,许是因为起了怀疑,那个味道她记得无比清晰。
  她不动声色和越修一起就寝,次日是休沐日,越修自是不会放过这好机会,又是一夜被翻红浪,春色融融。
  早晨凤清醒来时,难得越修还在,他向着凤清侧躺着,平日里凌厉的凤目紧紧闭着,少了几分严肃,看着倒是柔和了几分。凤清抬起手,凌空虚绘着他的眉眼,心里暗想着:你到底有什么瞒着我?凤清打算过几天拿着小瓷瓶找外面的大夫看看,她想要知道真相!
  日子一日一日平静的过着,随着太学生考核的顺利结束,凤清以为这些日子的纷争应当要告一段落了,却不想,一场更大的风波正在等着他们。
  三月初十这日,凤清趁凤清去神策军巡查,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揣着小瓷瓶准备出门。可还没等坐上马车,就见牡丹面色沉重地疾行而来,见着凤清,她匆匆行礼后,便拉着凤清到了内间。
  “出了何事?”见牡丹这个样子,凤清也正色问道。
  “奴婢刚去大厨房挑选晚膳的食材,听今日采买的的婆子说
  ,昨日有太学考生在宣德楼酒后大肆宣扬自己定能通过考核。有人质疑,他便说自己考前花钱买了一份押题,全都押中了,定然不会落榜。”
  “押题?什么押题能这么准,怕是有人泄题了吧。”凤清心头涌上不好的预感。
  牡丹欲言又止地说道:“开始大家不信,都说他吹牛,可后来他说的越来越详细,还说……还说这押题是从韦家出来的,主考官押的题,当然准了。大家这才信了,今日好多士子汇集于宣德楼,说是要联名上书,控告郎君舞弊!”
  “舞弊?他们好大的胆子,这样的罪名也敢往阿耶头上扣,这背后没人撺掇才奇怪!走,回韦家!”
  马车是早就在侯着的,只不过这次的目的地是韦家。凤清到的时候,韦侍郎和韦璋还没回府,她旁敲侧击地问柳夫人,却发现柳夫人浑然不知。她怕柳夫人担忧,遂也没再提,只能先回府,等越修回来。
  这一等就等到了亥时,她都已经眼皮打架了,让牡丹去沏了壶酽茶过来,喝了强撑着,直到越修回来。
  越修在路上已经听说了此事,一回府便直奔正院来,果然一进院门就见凤清正焦急地在廊下来回踱步。
  他快步上前,双手握住她的双臂,宽慰道:“冉冉,我听说了,别担心,我已经让人去仔细打听了,很快就会有结果,先放宽心。”
  “我如何能宽心,这舞弊的帽子一旦扣下来,我们这几个月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不说,阿耶也难以脱身,就算日后查清楚了,又有何用?那些落选的士子和百姓只会觉得我们是官官相护,届时韦家的清名也没了。”
  越修揽着她进到屋内,扶她坐下,弯着身子,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你现在担心也没用,已经宵禁了,你先听我说好不好?”
  他的语气很平稳,凤清从中感觉到了踏实,她的情绪也逐渐被平复,在他的注视下,她慢慢的点头,“你说吧,我听着。”
  越修在她边上坐下,轻声说道:“宣德楼向来就有不少官员会去光顾,明日早朝,定会有人上奏此事,或是弹劾岳父,不过这不重要。只要上了朝会,兹事体大,定然是要三司会审的,届时自会调查清楚。”
  “可是,大理寺卿吴滔便是出身寒门,他向来对世家不屑一顾,如今涉案的是我们韦家,又事关寒门士子,说是让他来查,岂不是于韦家不利?”
  “吴滔此人,我与他打过交道,他虽然看不上世家子弟,但他为官确实清正,倒是不必担心。”
  凤清闻言,略微放心了些,“也不知道阿耶如何了?我晌午回去,他和大哥都还没回府,阿娘尚不知情,我也问不出什么,怕呆久了被她看出端倪,略坐了坐便回来了。”
  “明日再说吧,你先去休息吧,明日早朝一结束,我便让青松给你送消息。”
  凤清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但心里一直装着事,整晚都没睡好,次日越修起身时,她也跟着起身了。
  “你再睡会儿吧,还早。”越修看着她眼下的青色,心疼不已。
  “睡不着了,还是起来吧,若再有什么消息过来,躺着终究不便。”
  越修见劝不动她,也不再多言,两人一起用了早膳。“你若实在担心,就回韦家等着吧,有消息我让青松去韦家。”
  凤清给了她一个感激的眼神,越修则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让她安心。
  越修出门后,凤清又坐了会儿,捱到了辰时,便赶紧出门又回了韦家。
  仲春的清晨,日头已经冒出了头,微风拂在脸上,带着暖意,但此刻的凤清却觉得身上发冷,踏入韦府的大门,看到的小厮仆妇也皆是面色忡忡。阳光照过屋角的飞檐,平日里看着庄严肃穆,此刻却透着沉重苍凉。
  正院里柳夫人正在用早膳,杨夫人和杜氏也在,见着凤清,柳夫人有点诧异:“冉冉怎么这么早来了,早膳用过了吗,一起再用点吧。”
  凤清原以为会看到一片愁云惨淡,没想到竟是一片祥和,难道母亲一点不担心吗?她这样想着不自觉地也问出了口。
  柳夫人敛色说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得先填饱肚子,养足精神才能谋后事。正好冉冉你也在,你和阿玉都听着,你们都是一家主母,别说这事还没定论,便是真有什么,也得打起精神来。不要忘了,还有一大家子要操持,男人们这会儿在外面搏命,我们女人们就得守好了大后方,方才能让他们一心对外!我最见不得遇事哭哭啼啼的,阿元就是小时侯我没教导好,养成她隐忍软弱的性子,你们俩可得引以为戒,我们女子也有自己的责任和使命,谁说都只能靠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