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霍总被气死了吗? 第38节
  每次帮忙涂药,霍光都在考他最近看的书。
  霍光声音冷静,语气淡漠,像老师,也只像个老师——这让陆溢阳更沮丧——我兵荒马乱,你泰然自若。午夜梦回辗转反侧,总觉得这就是心里有爱和没爱的区别。
  其实陆溢阳完全想错。
  霍承光不过仗着年纪比他大半轮,又有十足阅历,才能装得八风不动,内里辗转程度一点不比他少。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他双手交握搁在头下,对着天花板睁眼半宿。有时听隔壁起床声,穿拖鞋,开门,去洗手间……他就恨房子小,隔音差,脚步声在他门口停下的那几秒,霍承光彻底屏息,敏锐地捕捉到极低微的叹息,之后才回隔壁,关门。
  然后一整晚,一具带着红痕的身体在脑中挥之不去。
  是他把陆溢阳身材锻炼得这么好,背直、腰细、臀翘……现在倒好,让他自食其果。
  陆溢阳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力度侵略他的世界,让他渴望,让他发烫。
  霍承光时刻在抵抗,时刻在溃败。
  初十那日,霍承光一早说有事,早餐后直奔机场回京城,叫车去了一处会所。
  岳平谣已在会所等他,开瓶雅各宾,一人一杯倒上,就坐在吧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你这个间隔年好像过得不舒心,年刚过就来找我喝酒。”岳平谣跟他碰杯:“怎么,还在和你爷爷较劲?”
  霍承光来的次数不多,可只要他来,岳平谣都会把侍应生遣走,单开一个厅陪他闲聊。
  灯光幽暗,霍承光喝口酒,椅子一转,单肘搁在吧台,看对面的水族缸。
  一整面墙的珊瑚和海鱼,五彩缤纷,是个悠然自得的童话世界。
  “彻达才做两年,好多项目刚起步。”霍承光说:“他非要赶我去gap year,我当然不乐意。”
  帮宝适的交情了,岳平谣还不了解他?半年前也曾开解过,“是你自己拖,读书时每步都算好,以为能把这年赖掉。结果呢,还不是被你爷爷下了最后通缉令。”
  霍承光叹气又苦笑。
  过一会儿周瑾瑜就来了,进珊瑚厅和霍承光握手,接过岳平谣递来的酒,坐两人中间,跟两边杯子磕了磕:“霍公子要见,我还来晚了,真不应该。”
  霍承光初中就出国读书,为了拓展人脉,大学毕业回国后在岳平谣引荐下混了半年京圈,在一次宴会上认识的周瑾瑜。
  之后私下里周瑾瑜约过他两顿饭,霍承光深知“富不如官”的道理,欣然赴约打好关系,直到周瑾瑜提出想和他试试,霍承光才知对方抱的什么心,本着“不喜欢,就没必要发生故事”的原则给足面子婉拒。
  当时周瑾瑜说,我身边不缺人,就缺你这么带劲的,你不妨考虑。
  几次后,霍承光被他动手动脚的姿态惹毛,冷冷扔下一句,你这身板估计禁不起操,别不自量力。之后两人再没见过面。倒是周瑾瑜,逢年过节还会发消息撩一下霍承光。
  今次约见不是霍承光意思,是岳平谣放话出去,周瑾瑜闻着味儿就来了,偏偏要来还不准时,非拿娇晚半小时,多大排场似的。
  霍承光不是喜欢和人撕破脸的个性,尤其周瑾瑜这两年还在部里升了升,霍承光后面想去体制内,正好是他下辖单位,给沈海厅里塞个人,也就周瑾瑜一句话的事。
  聊上两句周瑾瑜就明白了,给霍承光倒酒:“霍公子也是个妙人,哪里不去,偏选我这司。喝了这杯,这忙我一定帮。”
  他进了个好部司,管了个好摊子,国内互联网企业但凡做大,哪个不来他这儿拜山头。
  霍承光和他碰杯,把酒一口闷了。
  这酒喝的有讲究。但凡一口闷的,是把人情全撂酒里,意思是别的你也别指望,我们关系止步于此。若霍承光半推半就不喝,才是给周瑾瑜递信号,想要一来二去扯些别的,真正奔着加深关系去。
  霍承光懂,所以喝得特别干脆。
  周瑾瑜瞟一眼岳平谣,敢情诓着他出面帮忙,人根本没那意思?
  岳平谣谦逊地笑,给周瑾瑜敬一杯,自己也一口闷:“瑜哥,猜我上次在会所碰着谁了?贺家那个哈佛回来的小公子!见着我还问起瑜哥,让搭桥牵线,什么时候约出来玩呢。”
  周瑾瑜抿口酒:“你老做搭桥牵线的活儿,也不看看牵的都什么人,到最后还得我纡尊降贵求着人。”
  这就是当着霍承光的面,说他当年不识抬举了。
  霍承光摇着杯中酒,没说话。
  岳平谣:“贺祁一进圈就惹眼,192,身材没话说,瑜哥真不看看?”
  周瑾瑜就喜欢高、身材好,精英范儿的男人,否则当年怎会一眼看中霍承光。不过两年下来,也知道这人是个不好撩的硬茬,不如趁此机会找台阶下:“倒是听起来更好,你攒个局,见见咯。”
  旧爱彻底没戏,周瑾瑜又灌两人几轮酒,见好就收,带着骄矜走人。
  “这哥们就这德行,要不是有个身居高位的爹,能混那么好?”
  等珊瑚厅没旁人,岳平谣收笑,恨铁不成钢:“你就是太低调,不肯高举你们霍氏大旗,人脉自己拓,创业自己来,搞得外面很多人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跟小岳岳有什么好解释,知根知底的发小,喜欢替他操心罢了。霍承光笑了笑,上洗手间,回来见岳平谣离开吧台,靠着沙发,有些酒意上脸,就问他要不要去休息。
  岳平谣拍拍身边,让霍承光坐,看他半晌说:“阿光,你酒量真好,我就没见你醉过。”又愤愤举杯:“总有一天我们也闯出名堂,周瑾瑜算个什么东西,谁都别瞧不起谁。”
  霍承光把他手里酒抽走,叫侍应生换武夷岩茶,慢条斯理泡好给他斟上:“我没想走周瑾瑜的路子,你非给叫。”
  “你又不要进公安系统,否则我还能让我爸递个话。”岳平谣喝茶,喝完又说:“越看不上的人,手里资源越要用,不用白不用。原本你要走三步才能达到目的,现在就一步,何乐不为?”
  霍承光在茶香袅袅中放下杯子:“谢了啊。”
  “谢我啥?你看不上他,我帮你叫,最后酒还不是你自己喝?”岳平谣顿了顿,酒没醒似地笑,凑近问:“不过周瑾瑜这样的你都看不上,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什么样的我都帮你找。”
  “别搞得自己像拉皮条的。”霍承光推开他:“我没这心思。”
  “我就拉皮条啊!我特别想帮你拉皮条!”岳平谣幸灾乐祸:“你,每次来我会所就看鱼啊?”
  这人明明也是个大少爷,老整得自己多廉价,霍承光知道岳平谣怎么走到今天,特别疼惜他,居然点头:“就看鱼。”
  岳平谣翻个白眼,悄声问:“你不会那方面,不太行吧?”
  霍承光面无表情斜他一眼,起身去水缸前,看珊瑚和鱼。
  岳平谣对着霍承光背影笑出声:“我知道你志不在此,什么圈里第一第二的,你都看不上。谁能把我们清高的霍二少拿下呦!”
  霍承光背影寂寥,在繁花似锦的光影里沉默。
  岳平谣是真懂他啊!唰地直起身:“心里有人了?”
  霍承光指尖在玻璃上拨弄,逗着游到近旁的小海鱼,动作和某个喜欢逗哈基米的小朋友一模一样:“怎样算有人?”
  这回答,有戏啊!
  岳平谣过去肩膀顶顶他:“真有情况?”
  霍承光收手,无言片刻,低声说了句:“时机不对。”
  五彩珊瑚在岳平谣单眼皮下的瞳孔里投射霞光,他兴奋了:“要你动个凡心千难万难,喜欢就上啊,管什么时不时机?”
  “我爷爷,你知道的,成精了。”霍承光说:“什么事都没有呢,已经开始敲打我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岳平谣摸下巴:“其实你爷爷知道你性向?”
  “不会。”霍承光说:“我一直小心瞒着,我们家知道的只有小意。”
  “唉,你爷爷……”岳平谣摇头:“是连我爸都发自内心尊敬的京圈大佬,在他眼皮底下玩花样,你不一定玩得过。”
  “没想玩。”霍承光说得坦荡:“我拿实力出来给他看,我要的是时间和机会。”
  岳平谣深知他家情况,同病相怜,替好友担心:“你哥太强了。”
  “家门之幸。”霍承光从不怀疑这点:“他一直都很强。”
  第34章 一时意乱情迷真没什么大不了
  医生说只要涂药, 过敏一周能好,陆溢阳掰着指头数日子,果然瘙痒一天比一天好, 到初十,背上红痕基本全消。
  陆溢阳想,霍光总不见得算好日子, 等他不再涂药, 才出去办自己的事?
  不过霍光一走, 陆溢阳是大大松了口气。
  他自认算法是他强项, 网络安全方面做过软件,但算不上精通。自从上次抗黑产,对这方面也产生兴趣, 白天和汤逢山通电话, 探讨网络安全和大数据结合的开发方向。
  汤逢山说,这就是现在很火的“ai网络安全”概念。
  人工智能就像黑匣子,可以自行构建模型,但很难提取如何做出防御决策的信息, 再加上目前市面上一些ai解决方案,和现有的安全系统存在集成方面的问题, ai网络安全这个概念还处于发展初期, 如果陆溢阳感兴趣, 现在着手钻研, 将来很有用武之地。
  陆溢阳就给汤逢山分享农残检测app, 感叹道:“个人做大数据模型开发真难, 数据采集和预处理都有限制, 我现在只能靠爬虫扒点数据, 数据量差远了。”
  “小陆神, 你全局通杀啊?”汤逢山看过后在电话里兴奋说:“长得可爱,野心十足。你就说,究竟哪个领域你不擅长?”
  可爱?侮辱他呢?陆溢阳:“说人话。”
  “你说得对,大数据开发不是小老百姓能搞定。”汤逢山恢复正常语气:“一台算力服务器就要两百万,真正有实力搞大模型的公司,单服务器就要两三百台,哪个项目不是十亿起板?别人要用这些公司做出来的模型还要商用许可协议。不过也有好消息,听说有公司已经开始搞开源,国内面世的两百多个大模型如果都开源,我们国家这个领域发展必定加速。”
  这方面的消息真要问汤逢山,陆溢阳问清是哪几家公司,谢过后挂了电话,自己上网查,决定长期关注这几家公司的新闻,以便开源后第一时间弄到免费模型。
  兴趣爱好如今成了陆溢阳逃避感情问题的港湾,至少沉浸期间,他废寝忘食,心无旁骛。
  从光辉灿烂的小世界里出来都到晚饭时间了,给霍承光发消息,问什么时候回,到九点对方都没回复。
  看书、喂乌龟、浇花、打扫卫生,全数弄过一遍,终于在晚上十一点听到门铃声。
  开门,就是一股扑面酒气。
  陆溢阳赶紧把喝醉的霍承光扶住,见他面色还正常,脚步略踉跄,不知喝了多少醉到这程度。
  把人扶去沙发坐,给他脱鞋脱大衣,跟他说话,霍承光都不应,只嘀咕头疼。陆溢阳只好使力,把人架房里去。
  醉酒的人身体沉,手臂架在肩上,陆溢阳扶着他腰,气息缠着气息,费力把人放倒床上时都出汗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室友喝醉,也不觉得累,反而有意思,像是终于得了反过来照顾人的机会。
  让霍光躺舒服了,陆溢阳坐在床头轻声问,要不要喝水,要不要上厕所,要不要脱衣服……一连问了几个要不要,霍承光一句都没回,闭着眼呼吸平稳,睡断片了。
  不知他今天去了哪里,为什么喝酒,但在陆溢阳心中,大仙女一直是工作上特别努力的人,所以总觉得今晚喝醉,多半是为公事应酬,这就让他有点心疼。
  把房间空调打足,搅把热毛巾回来给人仔细擦脸。
  霍承光今天穿了件套头毛衣,露着里面的休闲衬衫,陆溢阳犹豫着还是跪上床,俯身揽过他肩,在清冽木质香中抬起他身体,费力把毛衣脱了。
  剩下的,嗯,陆溢阳有点犯难。
  好脱,但不敢下手。
  心里坦荡时,手下就无情,如今心中有情,把心上人脱光这种事,像趁机揩油似的。
  陆溢阳把大灯关了,开盏小夜灯,坐到床边看霍承光睡颜。
  很多事没经验,总告诫自己要守着分寸,可眼下这情况,怎样才算有分寸,陆溢阳也不知道。
  不脱,怕人穿着睡不舒服;脱,他不坦荡,有瓜田李下之嫌。
  正踌躇呢,霍承光倒伸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