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梦蜉蝣 第69节
  但此刻的心慌,有种精神触电的酥感。
  仿佛浸入糖浆中,思维动作都被甜甜的胶质干扰,人无法再保持敏锐。
  林晋慈偏着头,无意识地看着柜子上的花瓶,但清楚自己此刻完全被傅易沛的目光笼罩。
  大学恋爱时,她就不太明白怎么会有人可以一直盯着另一个人看,是在看什么?她也有不少时刻觉得傅易沛特别好看,会多看两眼,但为什么要一直看?
  可能看够了,傅易沛又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对她说:“这次是你说的。”
  “嗯。”林晋慈轻轻地应。
  “不去周游世界了,要永远留在你身边。”傅易沛用手臂环
  拥住林晋慈,呼吸到她身上淡淡的甜杏仁油的气味,温暖好闻,将一颗被帽子盖住的湿漉漉脑袋,埋进林晋慈肩窝里,忍不住地要求林晋慈:“你要永远喜欢我。”
  林晋慈只穿着单薄的长袖睡衣,领子很低,脖颈全部露出,被微潮微硬的发丝蹭得有些痒,避不开,似乎也不想避开,嘴角浅浅抿起,拿这样的坦荡地说出要别人永远喜欢他的傅易沛没有任何办法。
  林晋慈无奈地笑着,小声说道:“哪有人会说这种话啊?”
  会说这种话的人,按着她的肩膀,和她拉开半臂距离,目光锁定她:“你不答应吗?难道我不是daniel?”
  是的,kitty会永远喜欢daniel。
  林晋慈招架不住这样强势又幼稚的胡搅蛮缠,脸颊发红,只好顺从:“没有人说你不是,好吧,可以,就这样。”
  傅易沛觉得她别扭的样子实在可爱,好像在做一笔赔本买卖,但实在太想成交了,就说好吧,可以,就这样。
  但又要故意为难,装作一副受到伤害的样子,摇了摇头说:“没有真心……”
  “不是。”林晋慈立马要跟他解释,“不是没有真心,我其实,很喜欢你的。”
  傅易沛眼一眨,嘴角的一丝笑被压下去,淡淡说“哦”。
  林晋慈的手指下意识抓着他胸口的衣料,好像非常害怕失去傅易沛,努力克服不习惯表达的自我,试着对傅易沛坦白,声线罕有地因紧张而发颤。
  “你知道的,我一直是一个做完决定就不会后悔的人,在我的观念里,只有不后悔,才代表正确,所以我都是一旦放弃什么,就是真的不要了,我不会再回头。”
  “只有你——”
  她抬头看着傅易沛。
  下一秒,那双一贯漠然的清冷眼眸,坠落不堪重负的眼泪,声音微哽着,对傅易沛说,“我会舍不得,想要拿回来。”
  “但是,我没有办法……”
  不想被人看到自己落泪的样子,所以选择低下头,但是近乎发抖的声音,让认真听她说话的傅易沛,没有错过她每一瞬的情绪转变。
  傅易沛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林晋慈,听到这样的表白,甜蜜感动之外,揪心难受更多,手足无措伸手抱住林晋慈,轻抚她的背,听林晋慈倾诉。
  因为清楚知道自己做了错的事,伤害了傅易沛,她不是一个轻易原谅别人的人,同样,也很难轻易原谅自己。
  所以不知道要做什么才能弥补,才能把自己舍不得的东西拿回来,又想到如果那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试图用弥补来换取自己的原谅,自己是不会原谅的。
  因而感到更深的无望和难受。
  傅易沛捧着林晋慈的脸,拇指擦过泪痕,低眼问她:“你想要弥补,但不知道做什么是吗?”
  林晋慈鼻音很重,“嗯”了一声。
  傅易沛退开一步,指导她:“把手伸出来。”
  又在林晋慈疑惑着慢慢伸出右手时,不禁失笑,她掌心朝上,好像以为他要拿手板打她。
  傅易沛说:“两只手。”
  林晋慈照做。
  傅易沛又说:“手臂伸高一点。”
  林晋慈继续照做,伸出手,抬高手臂,虚虚挂于空中,仿似坠海之人的求救姿态。
  她保持有些怪异的姿势,实在不明白,眼睛看着傅易沛,问:“然后呢?”
  话音刚落,傅易沛低下身躯,闯进她的两臂之间,把宽阔的肩膀借给她搭手,他的手臂环紧,将她重新拥进怀里,话音温柔地拂在她耳边,说:“这样就够了,你只需要朝我伸手,让我知道,你喜欢我,你需要我,我就会立刻回到你身边。”
  林晋慈卡顿一般:“你,你就原谅我了?”
  “没有原谅,不需要原谅,”傅易沛说,“我从来没有怪你,我舍不得怪你。”
  她在今晚向傅易沛坦白,傅易沛也同样告诉她一件,她至今完全不知道的事。
  “其实我从高中就开始喜欢你了,只是那时候,你对我几乎没有关注……后来在一起,也想过要跟你说,但又觉得那些都是我单方面的回忆,讲出来也没什么意思,而且我不想提高中,我觉得你应该也不想听。”
  林晋慈轻声问:“为什么会觉得我不想听?”
  “你在南安读书的那两年,好像总是不太开心的样子。”
  林晋慈沉默下来。
  的确如此,高中那两年是她最不开心也最不愿回忆的时光。
  傅易沛将手臂收紧,深深地抱着林晋慈,对她说:“你总是闷闷不乐的样子,我不知道是什么在为难你,我们也不是朋友,我没办法靠近你、跟你说话,也不清楚如果你愿意告诉我,自己有没有能力为你去解决,但那时候,我就想,有一件事我能做到,我不为难你,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永远不为难你。”
  “我会永远喜欢你的,林晋慈。”
  林晋慈愣怔一瞬,只觉得有一颗空空的冷寂的心脏,忽而吹进暖风,好像有人在这里播种了一个春天。
  第50章
  林晋慈木讷着,如一颗小而坚硬的种子,即使感受到春日气候,也很难挣开紧厚的种皮,去发芽回应。
  嘴巴微微启开一丝缝隙,试了试,只吸进安静的空气,却说不出与傅易沛同等的话。
  永远是太缥缈的词汇。
  而变故总是不期而然地发生。
  她感到些许前所未有的沮丧,仿佛受困于一辆静止不动的车上,无论她的意念如何向往花团锦簇的前方,行动也不能到达。
  林晋慈将脸埋进傅易沛胸口,环抱在傅易沛背部的手,慢慢抓紧他的衣服。
  太过用力,以至于被傅易沛察觉异常,他轻按着林晋慈的肩膀,拉开距离,观察她的脸,说的话却是轻松平淡的:“我头发都没吹,身上潮气重,别把你睡衣弄湿了。”
  林晋慈不禁纳闷,他刚刚亲人的时候怎么没管这些?林晋慈望着他,没说话,四目相对的眼神渐深,脚尖随之踮起,想要亲吻傅易沛。
  刚刚才说自己身上潮气重的人,下意识将脸庞低下来,回应她的靠近。
  两片唇瓣即将触碰上,震天响的敲门声,梆梆两下,将林晋慈吓回原位。
  “砰砰——林晋慈!”
  “砰砰——林晋慈你出来!”
  魏一冉辨识度极高的大嗓门隔门传进来。
  气氛被毁,傅易沛闭眼忍耐,再睁开发现忍不了,腮角肌肉因咬牙的动作暗暗鼓起,心想,魏再不是说魏一冉已经变了,让他之后就放心好了吗?
  “砰砰——林晋慈!我知道你在里面,快开门!我有话跟你说!”
  听声音应该是喝多了,口齿不清,一副要闹事的霸道语气。
  不是一个小时前才跟林晋慈相谈甚欢,魏一冉怎么这么善变?
  傅易沛脸色沉下来,准备开门去审问醉鬼,刚一步上前,就被林晋慈拉住。
  “你去把头发擦一下吧。”低声说着,她将傅易沛推向卫生间的方向,“我去开门,你不要出来。”
  傅易沛脸色更加冷沉,看着林晋慈露出疑惑样子,像是问她要解释,外面是他的朋友魏一冉,又不是她的朋友成寒,他有什么不可见人的吗?
  林晋慈似乎看不到他的不悦,手指虚而不实地贴在他掌心里,仰起下巴,在他侧脸上亲了一下,小声哄他:“去擦头发吧。”
  傅易沛看似继续沉默,实则已经答应。
  目送林晋慈走过去,将房门打开。
  林晋慈先是得到魏一冉劈头盖脸的批评,说他敲半天了,怎么才开啊?
  林晋慈将门开得很小,尽量不让门外的人看到室内,探出脑袋和半个肩部,情绪并不受其波动,冷静如常地问:“你要干什么?”
  那句“喝多了就去休息”还没有脱口,章明熹从走廊另一头追来,边跑来边喊着:“不是让你回去休息吗?你跑来找小慈干什么啊?大晚上的,孤男寡女不像话吧?有什么话不能明天早上再说啊?”
  一脸醉相的魏一冉,语气坚定,说他就要现在问!说知道傅易沛和林晋慈快要复合了,他现在不反对,但是还是不放心,要来问林晋慈要一个准话。
  章明熹拽不走他,听了都无语:“人家两个谈恋爱,要给你什么准话?怎么,你不放心,你要当傅易沛的陪嫁是吧?”
  林晋慈听了也想笑的,但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短促的笑,立马笑不出了。
  还好门口的两人拉扯得热闹,没有留心到林晋慈房间里的声响。
  林晋慈打发魏一冉快问。
  魏一冉便理直气壮地问:“林晋慈,你爱不爱傅易沛,你是不是真心喜欢他的?”
  果然,说溺水能扯到初吻的人,提问一样振聋发聩。
  这下轮到魏一冉催促:“我只是要你给我一个保证,说话啊!你爱不爱傅易沛?”
  那辆停滞不前的车,糊里糊涂地被催动了一下,心绪颠乱之际,林晋慈延长了呼吸,她知道傅易沛就在她身后。
  她低声说:“爱。”
  鼓足勇气说出口的话,到魏一冉那里毫无分量,立马被大声吐槽并得到指导:“你这么犹豫,都像假的!你是不是真心的啊?你大声地说,你爱傅易沛!”
  章明熹压着音量,几乎要跪下来求他:“小声小声!魏一冉,你行行好,别拉着我一块丢脸行吗?”
  魏一冉大着舌头嚷嚷:“怎么了?真,真话她都不能说吗?除非是——”
  话音被打断。
  “我爱傅易沛。”
  魏一冉傻兮兮看着林晋慈,好像再也挑不出问题来了。
  章明熹连忙感谢,一边说“小慈难为你肯哄这个醉鬼,真的麻烦你了”,一边一把薅着遂愿的魏一冉赶紧撤离,生怕慢一秒他又要蹦出什么古怪要求来。
  两人在走廊渐远,周遭安静下来。
  房门再度合上。
  林晋慈转过身,果然看到站在几步之外的傅易沛。
  还是那副穿睡袍的随意样子,只是摘了浴袍上的帽子,湿润乌黑的额发被毛巾擦得凌乱好看,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擦着,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林晋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