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老衲久居深山,早已不知渡佛寺外如何。”度我大师目光深远,似乎忆起不少往事,“当年老衲还只是个小沙弥,生性顽劣,屡教不改。也曾跑到山门之外,那时的寺外一片腥风血雨,而寺内风平浪静。一堵山门,隔了两个世界,外面是地狱,里面是天堂。想来令人唏嘘。佛主脚下,就是杀孽。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最后造孽之人已去,一切终归平静。”
  “那渡佛大师……”陈公子喃喃道。
  “师傅得道之后就圆寂了。”
  “他圆寂之时只有一条胳膊?”慕容雪问。
  度我大师抬眼看了看慕容雪,慕容雪被那威严的眼神一望,心中一凛,后悔自己说错话。
  度我大师收回目光,喃喃道:“度我本非物,何处惹业障?人由生而死,我向死而生。”
  “日日与月月,幽幽与冥冥,佛光照我心,我心甚光明。”陈公子接着。
  度我大师会心一笑,道:“老衲的师傅就是故事中的度我。”
  “那这故事……”是怎么流传的?陈公子心中万般疑问只待解答。慕容雪紧盯着度我大师,希望从他口中得到答案。
  “故事是老衲写的。”度我大师叹了口气。
  “为何?”慕容雪道,“既是写,又为何不写度佛大师,而写度我?”
  “大概是一时气盛。”度我大师道,“自师傅圆寂之后,老衲忽然醒悟,潜心修行。另一方面又心有不甘,希望师傅的事迹可以流传,然而下笔又恐污了师傅清名,只好以度我呼之。名字究竟只是一个代号,百年之后,谁知道度我是谁?然而故事却流传了下来。”
  “好一招移花接木。”慕容雪心道,不过转念一想,出家之人到底轻名利,况且不以“度我”呼之,也以别名呼之,终究无伤大雅。
  陈公子得以解惑,心中一片明朗。想来这故事就是来源于此,又经从大唐来的人传回去。渐渐便流传开了。
  谈了多时,看看窗外将晚。陈公子和慕容雪起身告辞。度我大师依然一脸慈祥,令人肃然起敬。两人又经和尚带出去。此时寺中僧人做功课,一片诵经声,更显庄严肃穆。三人不发一言,直至山门外,和尚双手合十道:“两位施主请尽早下山去吧,贫僧就不再远送了。”
  “有劳师傅了。”陈公子恭敬道。
  和尚把山门一关,留下门外两人。
  陈公子不由仰头去看,忽见“度佛寺”之度原来有三点水,原叫“渡佛寺”。真真奇特。刚上山难道看花了眼?一问慕容雪,慕容雪也说看到的是“度佛寺”。
  且不去管它,两人就原路下山。上山难如登天,下山却易。两人只顾低头快走,天黑完了刚好回到船上。
  “今日累得够呛,在下实在支撑不住,姑娘也早些歇着吧。”陈公子向慕容雪道。
  慕容雪点了点头,两人各自回房。
  陈公子回房,又想到这渡佛寺一事,顿时兴奋起来,又睡不着。只得拿笔在灯下写写写。倒是陈夫人担心儿子没吃饭,差人送了晚饭来。陈公子直忙到半夜,才吃了饭,上床歇着了。
  慕容雪回到房中,见赤皇已经变成了一条小绿蛇,忍不住笑道:“算她有良心,还知道给我腾位置。”要是变成大蟒,床可就给她霸占完了。
  赤皇好似听到她的话似的,动了动身子。慕容雪见了更觉有趣。
  慕容雪这一天奔波得有些累,便早早上床歇着了。
  第二天慕容雪醒来已经中午,正是饥肠辘辘。只好去厨房找些吃的。回来看到赤皇周身颜色似乎淡了些。只见一层薄纱覆盖在它的身上。
  “难道又要蜕皮?”慕容雪暗自疑惑,“冬眠了也可以蜕皮吗?”
  赤皇在睡梦中死命挣扎,我要蜕皮啊!蜕皮!要换新皮啦!
  第55章 灯塔老怪
  又一日,慕容雪醒来看到赤皇周身颜色更淡了些,头已经从褪下的皮里露出来一点,金绿金绿的,分外好看。慕容雪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赤皇动了动。慕容雪不再动它了,怕将它吵醒。
  慕容雪出来透气。外面除了巡逻的水手,大都窝在船舱里。此*时盛行东北风,洋流自东向西,顺风顺水。船在大洋上像离弦的箭般,一日千里。
  陈领头和夫人在屋里商量着明年返航之事。
  “一转眼快两年了,”陈领头叹着,“回去之后,我们也无需做什么,购置几亩良田,在乡间过些自在日子,你道可好?”
  陈夫人道:“老爷说得极是,时间过得真是快。在乡间过自在日子,妾自然是欢喜的,只是怕埋没了凡儿。”
  “我的夫人啊,难道你还想让他考取功名利禄吗?”陈领头几乎痛心疾首地道,“想我在官场屡遭连累,如今已是灰心失意,我决计不再将他送进那屠宰场任人宰割!况且凡儿,于功名事上,似乎不甚热心。”
  “虽然如此,到底还要探探他的想法,免得将来怨你一辈子。”
  “怨什么,他是我儿子我还不晓得他。”
  陈夫人知道陈领头脾气犟,便不与他争辩,站起身道:“如今商量此事为时尚早,待回去之后再说吧。妾去看看凡儿在做什么。”
  陈公子此时正在房中“著书立说”。他每每遇到稀罕事一有空闲就记录下来,待回去再细细品味研究。他自信自己撰写的这部《奇闻异录》比《海外志异》还要稀奇,还要好看。他每天做着这样的美梦,倒也自得其乐。
  “凡儿,”陈夫人在门外敲门。
  “是娘啊,进来吧。”陈公子起身。陈夫人开门进来,身后带了一丫鬟,丫鬟手里端着一碗什么,热气腾腾的。
  “你在屋里做什么呢?”陈夫人问。
  “没做什么,就,看看书。”
  “天气渐冷了,娘熬了碗参汤给你,快趁热喝了吧。”陈夫人把参汤仔细端到她儿子面前,陈公子接过,喝下了。
  “娘,你坐啊。”陈公子招呼着。
  陈夫人笑着坐下了。母子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慕容雪在船头吹着冷风,衣袂飘飘。
  水手们看见了,很替她担忧,你瞧,那么纤细的小身板,那么大的海风,万一一个站立不稳,岂不是要被掀到海里去?
  赤皇体内的凤凰胆大家还记得吗?此乃天生神物,万古的一只凤凰,连片毛都是带着灵力的。赤皇醒时还好,本体的气味稍稍遮盖了凤凰胆的灵力。此时赤皇沉睡着,这凤凰胆就无遮无拦,如今越发光芒大盛。海中的邪祟正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聚集而来。
  海面变得乌沉沉,连天也乍时变色。
  “这天怎么变化得如此之快?”慕容雪正叹息着。忽然一股妖风起,将她的腰一裹就把她带到了海里去。
  “不好!”水手见了大骇,“慕容姑娘被掀到海里去了!”
  屋里的赤皇猛然睁眼,一下子出现在船头,望着海里一片暗沉,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啊!赤皇姑娘也跳下去了!”水手大喊着。此时海面翻滚得厉害,不知为何忽然刮起了大风,一时大浪滔天,船帆摇摇摆摆。陈领头出来大叫着收帆,众水手一阵手忙脚乱。
  待得风平浪静,众人才想起落水的慕容雪和赤皇,跌足道:“完了!两位姑娘今日怕要葬身鱼腹了!”
  陈领头擦了擦额头的汗,赶紧组织人下去搜救。但大海茫茫,上哪儿去寻她们的影子?
  慕容雪被一股妖风裹进水里之后就陷入了昏迷,待得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亮堂堂的水晶宫,周身被海带缚着绑在一个柱子上。她的两颊已长出了鱼鳃,供她呼吸。
  “哈哈哈!”外面忽然一声大笑,慕容雪放眼望去,一个长相猥琐的男人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一个小厮。
  “你是何人?抓我来做什么?”慕容雪不悦地道。
  “阿莱,她问我是何人,你去告诉她。”男人吩咐身边的小厮。
  小厮上前道:“你听好了!你是我家大王新掳来的,准备给我家大王当夫人。”
  “我呸,谁要给你家大王当夫人!”慕容雪不屑地道。
  “大,大王,”小厮回来道,“她不同意。”
  “滚开。”大王一巴掌拍飞了小厮,上前捏起了慕容雪的脸,道:“本大王管你同意不同意,反正今天你就是我的。”
  慕容雪如今手脚被缚,态度强硬恐怕讨不了好,凤凰又不在,赤皇又睡着,除了自救怕没谁来救她了。慕容雪想通了便道:“想要我同意也不是不可以,你需遵循礼数把我娶进门。还要派你的虾兵蟹将去通知我父王,我是西海龙王最得宠的公主,深受父王兄长疼爱,你要是敢对本公主怎么着,怕你这宫殿明日就要灰飞烟灭。”
  “哼哼,你蒙谁呢,你一介凡人,居然敢自称西海的公主,你骗得旁人,还骗得本大王。”猥琐男显然不信,又凑上去在慕容雪身上揩油水。
  慕容雪强忍恶心,冷然道:“我有信物,我箫上的那个坠子就是我父王西海龙王所赠,你不信可以看看。我是我父王与人间女子所生,自然有一半凡人血统。我还有一半龙的血统,你居然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我,他日你就等着受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