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柳金枝一愣,问:“哪里不一样了?”
  “以前……我总觉得你会傻乎乎的被人骗。但现在,好像没人能再骗到你一样。”柳霄将纸笔收起来,“甚至让人不由想要相信你。”
  “人长大了,自然不会还像孩童一般天真。”柳金枝笑道,“那现下的我,有没有值得你来信任?”
  柳霄低头不做声。
  柳金枝以为她这个弟弟还是心结难消,
  只好拍拍柳霄的肩,转身欲走。
  柳霄却忽然拉住她的衣袖,眉眼有些犹豫和纠结,轻声说:“若你以后不再抛下我和月牙,那我就再信你一次。”
  “家”之一字在柳霄心里占据着极重的份量,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破坏他这个家。
  “我必然不会抛弃你们。”柳金枝拉住柳霄的手,重重握紧,“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
  柳霄望着柳金枝清丽的眉眼,感受着手上源源不断传来的温度,往日一直阴郁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笑容,犹如阳光破过云层,冰雪消融。
  “嗯,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谁也不能拆散……”
  *
  菜市口离贩卖晡食的食摊不远,二人推着独轮车,步行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地方。
  这里对比起食贩们还支了个摊子做生意,菜农们的摊子可就简陋许多,只有两个筐子和一条扁担。而菜农自个儿就端着个小杌子坐在一边,时不时给菜蔬们洒点水保持新鲜品相,殷勤等候路过娘子们过来问价。
  柳金枝打眼一扫,便知道自己来的还不算晚,有的菜农住的远,要想赶来汴京城里做生意得赶一个时辰的路。
  所以现下有些菜农刚到,他们筐子里的菜大多都是刚从地里采摘出来,菜叶水嫩嫩的,菜尖儿还顶着一捧白雪,一看就知道是新鲜的。
  柳金枝一一看过去,发现菜蔬种类不算太多,大都是冬天能见到的白菜、荠菜、冬笋、土豆、芋头、黑木耳一类。
  菜蔬少,能做的熟食品类就不多,颇受限制。
  柳金枝不由怀念了一把现代的蔬菜大棚。
  要是古代也有温室大棚,她能做出品类更繁复的熟食,也更有把握占领市场。
  “阿姐,你打算买什么?”柳霄问。
  “膳房里要用到的物件都要一一采买。”柳金枝从袖口扯出一根襻膊将宽大袖摆挽起,“今日你我要受累一番了。”
  柳霄点头,同样撸起衣袖。
  接下来,二人先光顾了菜农摊子,购入白菜二十斤,荠菜十斤,冬笋十斤,黑木耳十斤,剩下还有芋头、萝卜、菜苔、野山蕈等各五斤左右。
  好在柳家旧宅底下有一口地窖,又正值冬季,这些东西暂时存放在地窖里,短时间内也不会坏。
  尔后,又去酱园购入面酱、酱油、黄酒、料酒、老抽、生抽、豆瓣酱等等各两翁。
  正好酱园旁边就是卖调料的杂货铺子,于是又购入八角、砂仁、生姜、丁香、薄荷以及大小茴香等等,不拘花费,各种备上一麻袋。
  至于锅碗瓢盆以及炉子、炭火,就去御街尽头的团行购入。
  所谓团行,就是汴京城内买卖锅碗瓢盆类商家们,共同结成的一个商行。
  这家铺子里买了铁锅,隔壁就能买到蒸笼。
  柳金枝买的东西多,包括刮板、剪子、竹笊篱等等她都要,于是和几个老板说和讲价,硬生生磨的他们便宜了二十来文。
  但省下来的钱与花出去的钱相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柳霄在心里打了一通算盘,满眼忧虑,道:“阿姐,这些物什总共花费八百二十七文,我们手上还剩一百六十文。按照汴京城一人一天五十文的伙食算,咱们最迟到明日晚间就得饿肚子了。”
  看着这独轮车上满满当当的货物,柳金枝她抬手为柳霄擦去额上热汗,道:“万事开头苦,咱们暂且挨一挨,这般穷苦日子不会太久的。”
  柳霄点头,道:“实在不行,我去替人算账写字,也能赚十来文。”
  柳金枝失笑:“阿姐才不愿你做这种苦活儿,把眼睛熬坏。走,咱现下就归家,叫应天爵带我去食饭行挂名、缴钱!”
  第9章
  天光云影徘徊间,时辰已到正午。
  暖暖的冬阳落下一片光辉,将落在树枝间隙的皑皑白雪映照得发亮。
  树枝下,应天爵头戴东坡帽,着一身交叠领褙子,下穿百褶裙,外套件宽大的灰蓝色外袍,负手在树杈下来回踱步。
  在旁边还停着一辆颇为陌生的车马,外头守着一个脸生的车夫,明显是有外人拜访。
  柳金枝一时疑心是不是她那位黑心舅舅来了,但柳霄见了,解释道:“那是项志轩的同窗好友,我和月牙有时在黄婶子家小住,曾经见过他。”
  “既然是外人,咱们不必管他,你先叫隔壁婶子们帮帮忙,把这些个东西搬进家里去,等我回来,再一发谢过几位婶子。”柳金枝道。
  柳霄点头,独自登门找婶子们去了。
  留下柳金枝过去与应天爵见礼,笑道:“叫应大哥苦等,倒叫奴心里过意不去。今晚必好好置办一桌酒席,谢过应大哥。”
  “柳娘子何必客气,既然是杏安小哥叫你来找我,我必然尽心竭力。”
  应天爵叉手一拜。
  “再说,如果娘子当真要谢,置办酒席不如娘子亲手做几道菜。娘子的手艺堪比樊楼膳工,我上次吃了一回,往后再吃其他,总好像嘴里没滋没味儿一般。”
  柳金枝眉眼带笑,连连谦虚:“应大哥谬赞。”
  二人一面说话,一面往车马行租赁了一辆驴车,摇摇晃晃地往食饭行去。
  食饭行坐落于饭馆食摊盛行之处,即是马行街附近,周围有杨楼、樊楼、庄楼,皆是当时有名有姓的大酒楼。
  柳金枝与应天爵坐驴车,从新曹门起始,途径牛行街、南斜街进入新曹门,再北上沿着马行街一路走到头,远远瞧见樊楼的大红拒马杈子摆在街边,车夫就吁停了驴车。
  柳金枝主动上前结账,倒叫应天爵脸色更好几分,笑呵呵为柳金枝引路。
  “来,娘子里面走,小心路滑。”
  二人一前一后绕过积雪小巷,进入大行货巷,巷内有人扫雪,堆积在两边贴墙上靠。
  柳金枝小心提裙避开雪堆,跟着应天爵行到中间停下。
  往左壁一瞧,正有个朱红双开小门,两边门板上还钉着铜环把手,磨损颇为严重,看样子此处常有人往来。
  应天爵颇为熟稔地扣住铜环敲门,抬高声量道:“庄大爹可在?我是应天爵,今日有事求见,劳烦开开门。”
  想来这位庄大爹与应天爵确实相熟,叩门不过半柱香时间,门后就传来拉销栓的声音,紧接着门被打开,露出一张白白净净的小童脸。
  小童对着应天爵叉手一拜,道:“我家大爹不在家,往桑西瓦子见要客去了。但大爹走时吩咐,若是您登门要带人挂名、缴钱,就叫我带人去办,和大爹在时一样。”
  应天爵笑道:“你大爹做事倒周全。”
  便将柳金枝引出来与小童相见。
  “这位是柳娘子,要在食饭行挂个名,将来好一早一晚的做个食饭生意,你带她进去罢。”
  柳金枝与小童福身。
  小童将门打开些,让俩人都进。
  门内是一座一进一出的宅院,院门口是青石砖铺就的,正有小厮扫地,另有小厮持了短棍在打竹林头上雪。
  小童快速进了门,取出一张契约,一方玉印,一盒朱砂,并墨、砚、笔,一通摆放在堂内的一张长方案上。
  待到研磨完毕,执笔时问柳金枝:“娘子可看好铺位没有?”
  “奴想在御街上谋个位子。”柳金枝低垂下眉眼。
  “御街?”小童皱起眉,“倒是不好办,这街道人多,是做生意的好去处,人人都想去分一杯羹,柳娘子怕是……”
  “诶,画童,算是给我个面子。”
  应天爵拉住画童的袖子。
  “我记得御街靠太常寺那边有一家姓武的,专卖炊饼,因着家中出事,要回乡奔丧,这几日就要买船南下,怕是一时半会回不了汴京。他那位子闲着也是闲着,何不与了柳娘子?”
  画童还是皱眉头。
  柳金枝福至心灵,取了几十个铜钱塞进他手里,温声软语:“还请小哥照应一二。”
  掂了掂分量,显然这点银钱不太符合他的预期。
  但应天爵在旁边看着,催他快些盖章,画童只好铜钱拢进袖子里,松口道:
  “罢了,瞧在应大哥与这位柳娘子诚心,太常寺那位子就与这位娘子了。来,这契约一式两份,还请娘子签字画押。”
  柳金枝松一口气,连忙接过笔签上大名。
  画童又盖上印章,抽了其中一张交与柳金枝,道:
  “这契约是要移交到官府上报姓名的,但凡出了事,别说是官府要缉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