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杨晟嗤笑一声,汗湿的额发黏在眉骨。远处救护车的蓝光扫过他侧脸,在身后的轮胎墙上投出摇晃的巨影。他摸向工装裤口袋,沾血的指尖在布料上留下暗红指印。
  “给我根菸。”
  王晅掏出镀银打火机,火苗蹿起时照亮杨晟指节处的擦伤:“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他故意停顿,看着菸头红光在对方瞳孔里跳动,“像观澜从南非捡回来的那只薮猫,炸着毛躲在引擎盖底下哈气。”
  尼古丁混着血腥气在喉头翻滚,杨晟突然呛出一串咳嗽。腕骨在剧痛中发出细微咔响,他盯着自己裹成粽子的左手,想了五分钟也没想明白。
  “你说他跟我较什么劲?上次叶观澜当着他面亲我,他都没掀桌子。今天这是抽什么风?”
  维修区突然响起气动扳手的尖啸,惊起栖息在吊车顶棚的灰鸽。
  “也许因为这次…他是真的怕了。”王晅看着菸灰随风飘向布满轮胎印的沥青地,突然压低声音,“刚才你不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拿着那枚袖口质问他。”
  杨晟哼了一声:“关我屁事。”尾音散在风里,混着轮胎焦糊味,听着比北京三月的沙尘还糙。
  他猛地抽了几口烟,火星在暮色里骤然亮起,他眯着眼望向远处被撞歪的护栏,喉结滚动两下心里依旧郁闷的不行。
  “你说他,他跟我争什么风吃什么醋?”这句话在齿间磨了半晌,到底还是混着尼古丁吐了出来,“我跟叶观澜他妈的连炮友都算不上!”
  杨晟越想越气,他和叶观澜什么关系都没有,就现在俩人也只是个合作夥伴,李砚至于像今晚这样发疯吗?这副要拚命的架势,活像被抢了祖传的媳妇。
  王晅噗嗤笑出声,掌心拍在他后背的力道,震得胸腔发麻:“今儿真对不住了兄弟。”他腕间的沉香手串撞在杨晟肩胛骨上,带着紫檀特有的苦香。
  杨晟碾灭菸头,起身时牵扯到腰侧的淤青,疼得倒吸冷气。他望着赛道尽头残留的刹车痕,黄昏将那些焦黑印记染成紫红色,像道永不愈合的伤疤。
  “还是带我去趟医院吧,太疼了。”
  急诊室的消毒水味熏得人太阳xue直跳。杨晟躺在ct机上,冷金属贴着他汗湿的后背滑过。
  天花板的白炽灯管在眼前拉出光轨,恍惚间他彷佛又回到赛道,耳畔是v8引擎的轰鸣与轮胎的尖啸。
  “杨先生,请保持不动。”
  护士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杨晟盯着天花板,突然想起那枚枫叶形袖扣。铂金镶边刺得掌纹生疼,就像叶观澜这个人,永远带着若有若无的距离感。
  ct机缓缓移动,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是叶观澜说“京城的路要慢慢走”时的神情,那双永远看不出情绪的眼睛里,似乎藏着什么他读不懂的东西。
  “疼就喊出来,不丢人。”王晅举着冰袋按在他肿成馒头的腕部,塑料包装上的冷凝水顺着小臂滑落,“李砚在隔壁病房嚎得整层楼都听见了。”
  “闭嘴。”
  杨晟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额角的青筋随着疼痛突突直跳。
  造影机运转的嗡鸣中,他回想起刚才赛车时的胡思乱想。李砚认为他和叶观澜是一对,自己还是他的替身。
  而自己却在那么危险的时候想到叶观澜手腕上被他攥出的红痕,在暖黄灯光下像枚暧昧的印章。
  杨晟绝望地闭上眼睛,他觉得自己好像有些不对劲了。
  走廊传来轮床滚动的轱辘声,夹杂着护士急促的脚步声。王晅看着ct影像皱眉:“你那会就不该答应和他一起赛车,现在好了,两个都是疯子!”
  “他先别我进气口。”杨晟盯着显示屏上自己腕骨的阴影,忽然笑起来。那笑声混着消毒水的气息,在密闭空间里显得格外瘆人:“在二号弯道,右前轮故意擦过我底盘。”
  王晅举着报告单的手顿了顿。x光片在阅片灯下泛着冷蓝,错位的腕骨像株畸形的珊瑚。
  “医生说静养两周就能恢复。不过……”他转头看向杨晟淩乱的绷带,“你要是再这么折腾,这手可以直接送去屠宰场。”
  杨晟没接话。疼痛让眼前浮现幻觉——叶观澜煮茶时稳定的手腕,暖光下被他攥出的绯红指痕,还有那句“苦尽甘来”随着茶烟袅袅升起。
  那人的手腕总是很稳,执壶时连一滴水都不会洒出来。
  “你说……”杨晟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哑,“叶观澜知道这事吗?”
  王晅正在整理病历,闻言看了他一眼:“我还没告诉他。”他又瞥了眼杨晟的表情,补充道:“不过这事儿他迟早会知道。”
  杨晟没说话,只是盯着天花板发呆。
  消毒水的气味刺得他鼻子发酸,恍惚间又想起赛道上的场景——李砚染血的嘴角,那枚掉落的枫叶形袖扣,还有对方那句“你喜欢当替身吗?”
  “我去给你买点吃的。”王晅站起身,风衣下摆还沾着赛道边的草屑,“你想吃什么?”
  “随便。”杨晟闭上眼睛,声音里带着疲惫。
  王晅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眼病床上的人。杨晟躺在那里,额发被汗水打湿,淩乱地贴在额头上。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杨晟时的场景——那人穿着定制西装,站在慈善晚会,有些不安,有些迷茫。他的身后是整个娱乐圈的帅哥靓女,他却比任何一个灯光都要耀眼。
  而现在,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港岛少爷,却因为一场莫名其妙的赛车,把自己折腾进了医院。
  王晅叹了口气,轻轻带上门。
  走廊里,护士推着药车匆匆而过,轮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他摸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喂,观澜啊,”电话接通后,王晅吹了声口哨:“你养的两只疯猫,”压低声音,“差点把赛道拆了。”
  第17章 刚回来就约我?
  回到酒店时,霓虹灯牌正透过落地窗在地毯上游弋。
  杨晟瘫在真皮沙发上,茶几上的法式冷餐凝结着乳白色油花,银质餐刀倒映着他肿胀的手腕。
  手机在掌心转了十七个圈,拨号音第三次响起时,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在数心跳。
  窗帘缝隙漏进的月光在地毯上切出银线,远处国贸大厦的led屏正在变换广告。
  当那道慵懒的‘喂’从听筒里淌出来时,杨晟脱口而出的却是:“你养的疯狗咬人了知不知道?”
  “杨少倒是说说,我何时养了条疯狗。”
  背景音里隐约有游艇引擎的嗡鸣,杨晟几乎能看见他倚在甲板栏杆上的模样——丝绸衬衫被海风吹得半透,腰线在落日里折成一把淬毒的弯刀。
  杨晟用肩膀夹着手机,单手扯开领口透气:“李砚今天差点把命丢在七号弯道。”
  他后知后觉发现包扎过紧的绷带正在渗血,暗红花纹在白色纱布上爬成诡谲的藤蔓。
  “你该感谢防滚架。”叶观澜突然轻笑,“三年前我让雷诺车队改造那辆gtr时,他们说我过度防护。”玻璃杯底叩击桌面的脆响刺破电流杂音,“现在几点?”
  “淩晨一点半。”杨晟下意识回答后才惊觉被牵着鼻子走,腕骨突突跳动的疼痛催生怒火:“你他妈早就知道我们会碰面?”
  海浪声突然消失,通话陷入危险的寂静。他想起离开医院时,王晅告诉他,别在叶观澜面前提起今天的事情。
  杨晟把手机攥得指节发白。三十秒后,叶观澜的叹息像蛇信擦过耳膜:“我在斐济追虎鲨群,没空看小男生玩碰碰车。”
  杨晟抄起冰袋按在肿胀的腕部,凉意激得尾椎发麻:“李砚脖子上戴着你们的定情信物,贴身装着和你一样的袖口。”
  话出口的瞬间他就后悔了,这简直像争宠失败的怨妇。
  叶观澜似乎在翻阅什么纸质文档,沙沙声盖住了他的情绪。
  “杨晟,你为什么总是很好奇我的私生活?”
  每当叶观澜完整叫出他的名字时,那就说明他已经在警告自己了。
  叶观澜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声:“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先替他向你道歉。”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杨晟愣了愣,随即立马又拨打了过去,这次叶观澜接的很快。
  “哎,我可没有给你告状的意思啊,我只是觉得李砚误会我了,你们自己的事情最好别带上我,不然以后我可就真在你们圈子里混不下去了。”
  叶观澜轻声说:“我知道。”
  听筒里传来冰块碰撞杯壁的轻响。叶观澜的嗓音裹着南太平洋潮湿的海风。
  “我和李砚曾经在苏黎世拍下一对19世纪怀表,表盘和你们杨氏祖宅的经纬度。”背景隐约有浪涛拍岸声,“他父亲三十年前在港岛中环……”
  “说人话。”杨晟把冰袋按在腕部,刺痛让他清醒几分。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下月初八是你祖父忌辰,杨谦要办慈善拍卖。”叶观澜顿了顿,“展品里有尊翡翠首饰,听说是你母亲当年的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