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凯因斯沉于黑暗、寂静与湿意。
  凯因斯忽而觉得,有些冷了。
  腕间的终端突兀地震动起来。
  发散的思绪缓慢地聚焦,一个莫名的念头在脑海间浮现。
  只是,有些遗憾,
  最后离开时,没能再看一眼那耀眼的金色。
  “您好。”
  凯因斯没有在意来电显示,机械性地接通通讯。
  终端那头声音嘈杂,混乱的话语夹杂着恶毒的谩骂,缓慢的思绪还未来得及拨茧抽丝识别语义,剧烈的撞击声便强硬地夺去了他的注意。
  夜风裹挟着熟悉的气息涌入房间,卷起了凯因斯的发梢。
  公寓门被猛地撞开,老旧的金属门板重重地砸在地上。
  漆黑的夜色冲破阻隔与房内沉郁的黑暗交融。
  无尽的夜幕中,一个模糊的身影沉默地站在门外。
  数星时之别。
  明亮的金色,
  再度印入眼眸,
  灼灼地燃烧着整个房间的黑暗。
  第22章
  “卡利西尔……”
  本再无机会唤起的名字从唇齿间溢出。
  凯因斯的声音很轻, 带着一丝恍惚,像是在探寻眼前的一切是否是幻境。
  不应该。
  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卡利西尔的身影在黑暗中摇晃,扶着门框的指尖深深陷进金属, 脆弱的合金发出不堪重负呻/吟。
  深夜,冲突后, 破门的闯入者。
  本该是骇人的一幕。
  但凯因斯却只听到了无声的痛呼。
  “卡利西尔!”
  凯因斯立刻起身, 茶几移位、水杯翻落,他在被打破的寂静中跨步上前,接住了踉跄坠落的身体。
  怀中的雌虫颤抖得像暴风雨中的树叶,过载的疼痛封住了卡利西尔的喉咙,让他连一声闷哼都发不出。
  金色的眼眸在剧痛中涣散又凝聚, 却仍固执地抬起, 望向凯因斯。
  仿佛仅仅是为了见到他,就已经用尽了全部力气。
  凯因斯抱着卡利西尔, 掌心传来黏腻的湿滑感,硝烟混合着血腥气在呼吸间蔓延。
  “好啊!那个贱货果然去找你了!”
  通讯中的终端传出失控的怒骂。
  迪桑塔:“你可真行啊!凯因斯!你早就计划好了是吧!”
  迪桑塔的声音尖锐得刺耳。
  迪桑塔:“你早就知道他是我的雌奴,假惺惺地把他送来我这,让他羞辱我,攻击我, 还烧了我的庄园!”
  气急败坏的雄虫用最恶毒的言语咒骂着, 脸上的伤口还在往下滴血。
  他的身后是一群荷枪实弹, 却连一只带着抑制颈圈的雌虫都抓不到的“废物”私兵。
  还有火光接天的熊熊烈焰。
  迪桑塔:“下贱的东西, 这么上赶着找死, 那我就成全他!”
  被戏耍的屈辱让迪桑塔抛却了一切风度教养,将抑制颈圈的惩戒力度锁定最大,咬牙切齿地谩骂。
  迪桑塔:“收拾不了你,我还收拾不了他吗!”
  迪桑塔的声音阴冷而快意。
  迪桑塔:“那个贱种应该快不行了吧?电击强度已经开到最大了, 居然这样都还要爬回去找你,凯因斯,你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药啊?”
  迪桑塔的话语让凯因斯脑海空白了一瞬。
  凯因斯立刻扯开卡利西尔残破的衣领,果不其然看到勒入皮肉的漆黑颈圈正闪烁着刺眼的红光。
  抑制颈圈,电击,最大功率……
  他会死的!
  凯因斯:“停下……”
  凯因斯立刻抱紧了怀中僵硬抽搐的卡利西尔,却阻止不了卡利西尔的生命从怀抱中流逝,开口的每一个音节都在颤抖。
  迪桑塔:“你命令我?!”
  迪桑塔的怒意被彻底点燃,声音拔高到近乎尖啸。
  迪桑塔:“你竟然还敢命令我!?你——”
  凯因斯:“我让你停下!”
  低沉的怒吼打断了失控的愤怒,瞬间压过了迪桑塔的叫嚣。
  从未被虫这么吼过的迪桑塔猝不及防地被噎住,但只一瞬,更汹涌的暴怒便反扑而来。
  迪桑塔:“你这个该死的——”
  凯因斯:“抱歉。”
  失去卡利西尔的恐惧在胸腔里翻涌着汹涌的波涛。
  但方才一瞬的寂静让理智再度浮现海浪之上:
  他不能失控,至少现在不能。
  凯因斯:“抱歉,迪桑塔,我方才失态了。”
  凯因斯放低声音,语气缓和下来。
  凯因斯:“这一切都是误会,我稍后同您解释。”
  怀中的卡利西尔呼吸近乎停滞,金色的眼瞳逐渐涣散。凯因斯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凯因斯:“您先把惩戒程序停下,可以吗?”
  雄虫低声下气的道歉很好地安抚了迪桑塔的情绪。
  凌驾于凯因斯之上的快感逐渐抚平了迪桑塔的怒意。
  迪桑塔不屑的轻嗤从终端传出。
  不过两秒,卡利西尔抑制颈圈上的红灯息灭了。
  迪桑塔:“什么误会,说吧。”
  怀中卡利西尔持续的痉挛终于停止,但四肢仍因剧痛而微微发抖,微弱的呼吸喷洒在凯因斯的颈间,凯因斯仿佛也感受到皮肤下有电流游走穿梭。
  凯因斯:“迪桑塔阁下。”
  凯因斯一边说着,一边扯过自己的外套,裹住卡利西尔伤痕累累的身体。指尖触碰到颈圈时,怀中的雌虫无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凯因斯:“他在管教所内遭遇了巨大创伤,患有严重的创伤应激障碍。”
  终端那头传来迪桑塔不耐的冷哼:“什么意思?”
  凯因斯:“他在应激状态下会分不清回忆和现实,会以为自己还在管教所内,无差别攻击所有接近他的虫。”
  凯因斯轻拍着卡利西尔的背,脑中迅速思考着话术。
  凯因斯:“我之前几次想要接近他都被攻击了,甚至有几次伤得很重,连夜喊来医生开展急救。”
  迪桑塔听着凯因斯的话语,想象着凯因斯狼狈的模样,低沉的冷哼变了调。
  迪桑塔:“伤得那么重啊,那怎么还不长记性啊。”
  怎么还留在身边,不交由雄保会处死,不送回管教所上刑,甚至连基本的惩戒打骂都没有,还把他养得这么细皮嫩肉。
  凯因斯听迪桑塔语气变了,苦笑了一声,继续引导着。
  凯因斯:“您知道我对他的心思。”
  凯因斯轻叹一口气,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痛惜。
  凯因斯:“我舍不得。”
  终端那头没有回应,但凯因斯能想象到迪桑塔的脸上现在是怎样一副表情。
  轻蔑的、不屑的、不可理喻的……
  还有跃跃欲试的。
  凯因斯继续说着:“他这次伤得很重,对您来说应该没什么价值了,不如您把他送给我吧,您的损失,我可以双倍赔偿。”
  钱财赔偿对于自小锦衣玉食的雄虫来说不过是数字,算不上什么。
  但凯因斯的恳求却很好地浇灌了迪桑塔病态的虚荣心。
  迪桑塔:“哎,那怎么行呢,我的雌虫造成的损失,怎么能由你来承担呢。”
  迪桑塔阴阳怪气地说着,着重咬着“我的雌虫”几个字,强硬地与凯因斯划清界限。
  迪桑塔:“倒不如说,他半夜去打扰你休息,是我管教不力,还请你多担待,我稍后派虫去接他回家啊。”
  听到通讯那头的呼吸明显粗重了几分,迪桑塔心情大好,抬手唤来侍从,准备派去凯因斯家。
  凯因斯:“您确定要接他回去吗?他还有攻击性,万一再伤到您……”
  迪桑塔傲慢地打断了凯因斯的话:“害,小问题。”
  迪桑塔:“不过是一只雌虫,我有的是驯服他的手段。”
  他可不像凯因斯这么没用,对付一只雌虫都这么狼狈。他之前只是觉得这只劣性雌虫不值得自己花心思调教,才想要处理掉,若是真起了驯服的念头,他有的是手段让这畜生乖乖就范。
  凯因斯:“好吧,既然您坚持……”
  听到了确定的回复,凯因斯高悬的心脏缓缓下落,但却怎么都落不到实处,反而像是坠入了一个无尽深渊一样。
  凯因斯:“我明天送他到您的府上吧,他当下应激反应还未结束,你派来的虫若是控制不住他,很可能会让他中途逃脱。”
  迪桑塔一想到明天还能再次看到凯因斯的痛苦与无奈,眉峰都不自觉得挑高了。
  迪桑塔:“好啊,那就劳烦你明天亲自送他过来了。”
  迪桑塔立刻编辑着信息,呼朋引伴,计划着一场好戏。
  迪桑塔:“不过明天我家有个私虫宴会,没时间招呼你,这样吧,你明天中午带他来宴会厅找我吧。”
  明晃晃的挑衅。
  凯因斯知道迪桑塔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