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王法?当然有王法,不过王法是给有权势者说的,普通百姓要什么王法?”
  马泰双手扣着腰带,“当然,你们两个姑娘生的这样标致,若是跟了我,这样的蜀锦,要多少有多少。”
  那姑娘紧抱着蜀锦,咬唇瞪着马泰,觉着那话轻薄又下流。
  卫乔昔微微挑了挑眉,将那姑娘护在身后,“青天大白日的,确实挺适合做白日梦。”
  马泰摸了摸小胡子,看着卫乔昔的眼神越发大胆起来,“是不是白日梦你现在就能知道。”
  “乔昔,你怎么这么快啊。”姚鸢一边理着裙带一边走到卫乔昔身边。
  “姚小姐,您回来了?”马泰见了姚鸢,方才那股傲得不行的态度立刻转变了。
  姚鸢看了他一眼,随意地嗯了一声,又问卫乔昔,“这是怎么了?”
  “哦,”卫乔昔看着马泰勾唇,马泰莫名觉着背脊发凉,就听得卫乔昔道:“他要我跟了他吃香喝辣。”
  “马泰,”姚鸢笑得不怀好意,“你可真是有勇气。”
  马泰不明所以,却忍不住双腿打颤,接着听见姚鸢幽幽道:“马文才要八抬大轿娶回家的人,你敢让她做你姘头,你这是吃了多少熊心豹子胆?”
  “这话要是落到马文才耳朵里,太守大人都保不住你,”姚鸢忽而一手握拳锤在掌心,“你轻薄的是卫家堡的大小姐,指不定不用马文才出手,太守大人就要先解决了你。”
  这事儿自然以马泰赔着笑脸送卫乔昔与姚鸢出了布庄作结,马泰也不敢再为难买蜀锦的姑娘,那姑娘对着两人道了谢,便抱着蜀锦离开。
  “那人是马府的管家马泰,因为办事办的好,在马太守面前挺得脸,不过这人也势利,打着马太守的幌子在杭州可干了不少坏事,狐假虎威惯了,谁知道今天一踢就踢到了最硬的铁板。”姚鸢搭着卫乔昔的肩笑得直不起腰。
  卫乔昔也没答她的话,先在心里给马泰记了一笔,告状这事儿,卫乔昔驾轻就熟,知道什么时候告状才能让对方挨最重的罚。
  与姚鸢分开后,卫乔昔直奔北边别苑。阮熄陪着小花住在那一块养病。
  下人进去通报时,卫乔昔招招手让卫林过来,“卫林,给我找根棍子来,要粗的,越粗越好。”
  卫林兜了一圈,折了一根竹条来,“小姐,找不到棍子,竹条可以吗?”卫乔昔拿着竹条挥了挥,细长坚韧的竹条划破空气,发出尖啸的声音,“也挺趁手。”
  下人这时也从宅里出来,迎着卫乔昔进去。
  阮熄站在屋檐下喊了她一声。
  下一秒,迎着卫乔昔进来的下人就看见自己刚迎进来的姑娘追着他们主子满院子的跑,主子偶尔慢了些,那竹条就一点不收力地打在主子背上,听着就肉疼。
  “阮熄你个畜生,王八蛋,你还是不是人,你简直禽兽不如!”卫乔昔一边甩着手里的竹条一边追着阮熄破口大骂,“我知道你不是个东西,可没想到你这么不是个东西!”
  阮熄在前边跑得狼狈,越过栏杆,躲在柱子后面左躲右闪,“乔昔,你放下竹条,我们不能心平气和地谈一谈吗?”
  “我和畜生没什么好谈的!”卫乔昔扔掉竹条,扑上去抓着阮熄的衣领照着脸上一顿打。
  阮熄逃也逃不掉,也不能还手,最后只能顶着鼻青脸肿的一张脸蔫哒哒地坐在卫乔昔面前,还要低声下气地求卫乔昔帮忙。
  “乔昔,你帮帮我吧。”
  “帮你?你想的倒美,我们小花不可能嫁给你的。”卫乔昔冷笑一声。
  “可她怀了我的骨肉,不嫁给我她该怎么办?”
  “我卫家堡家大业大,还养不起小花同她肚子里的孩子吗?”
  卫乔昔自接到阮熄的信后,那一肚子火窝到了现在。从小宠到大的妹妹被一头无耻下流的猪拱了,她要做的当然是杀猪了。
  “乔昔你明明知道的,我喜欢她喜欢了那么多年。”阮熄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只是在那样一张满是淤青的脸上,看着有些滑稽。
  阮熄喜欢小花,这在卫家小辈里已经不算秘密了,卫乔昔与卫季贤都晓得阮熄每次同他娘说要去卫家堡寻卫乔昔,其实都只是打着幌子见小花罢了。卫季贤虽说墨守成规了些,对卫乔昔和阮熄还是无限纵容的,也帮着阮熄打掩护。
  “你就是这么喜欢她的?”卫乔昔双手环臂,轻笑一声,“我让你好好照顾她,你给我整出一个小侄子来?你明知道小花也还只是个孩子。”
  “我那日实在是喝多了酒!”阮熄急忙解释,却也知道这不是他该找的借口,声音也低了下来,还带着一些希冀,“她的病有好转了,真的,大夫说她就快痊愈了。”
  “就快也就是还未痊愈。”卫乔昔没好气地弋他一眼,“小花人呢?”
  “在房里睡午觉。”
  卫乔昔去看了一眼小花。阮熄的心意她都知道,只是他与小花之间本就有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抛去小花的病不谈,小花也只是一个管家的女儿,即便卫夫人待她有如亲生,阮家主母也不会接受一个下人的女儿做她的儿媳妇。最重要的是,于卫乔昔而言,她考虑的不单是阮熄对小花的心,更是小花是否真的喜欢阮熄,小花如今还是孩子的样子,若是将来她痊愈后,发现只将阮熄当哥哥。小花与阮熄,卫乔昔总是偏心小花一些。
  当事情变得有些棘手,卫乔昔便想找人商量,只是一下子居然找不到人。
  去找马文才吧,卫乔昔想。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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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守府的路,卫乔昔不是很熟。说是在杭州待过两年,大半的时间都在书院,走东街只多穿了一条巷子,卫乔昔就只能在原地等人来寻了。
  好在卫乔昔嘴甜,看着又乖,左右打听打听,花了近一个时辰才找到太守府。
  太守府看着很是气派,大门左右站着的应该是马家养的府兵,各个披坚执锐,看着训练有素。
  “打扰了这位大哥,劳烦您进去通报一声,就说卫乔昔来拜访马太守。”
  有府兵看了她一眼,问:“你说你叫什么?”
  “卫乔昔。”卫乔昔虽是不解府兵为何问她的名字,却还是答道。
  “我们太守大人去府衙了,没空见你。”府兵转过头,目视前方,语气不算太好。
  “那我可否见一见你家少爷?”
  “我们少爷出远门了。”
  “出远门?请问他是去哪儿了?”
  “我们少爷的动向是你能打听的吗?去去去去,一边待着去!”府兵不耐烦地把人推开。
  卫乔昔往后趔趄了两步,摁着有些发疼的肩,总觉着有哪儿不对劲。按理说有人来访,无论是否知晓来访者的身份,守门的人总要进去通报一声的,这是士族的待客之道,除非是府里主人特意嘱咐过不想见某些人。难道是马太守或是马文才不想见她?
  这可能性虽小,却也并非全无可能。
  卫乔昔看了一眼太守府的额匾,想了想,便要离开。
  回到住处只用了两刻钟,卫乔昔有些郁闷。
  见不到马文才,卫乔昔便琢磨着回书院见一见旧友,却被告知时局动荡不安,山长考虑学子们的安危,便将学子们都遣散回家了,而山长一家也隐逸山林,不知如今在何处。
  卫乔昔最后让卫林简单收拾了一下动身去鄮县。从书院学子成了一方县令,卫乔昔也想去看看梁山伯到底能不能遵从他的本心且有所得。
  从杭州城内到鄮县莫约要花上半日的时间,这半日走过的路程,恰是从繁华太平到凄惨荒芜的距离。
  听闻这里前几日才被贼匪洗劫过一次。
  狭窄的街道因两边摆的小摊显得越发狭窄,好些摊子在那一场洗劫当中七零八落,地上划过的一道五颜六色的弧线是被打落的胭脂水粉,红彤彤的灯笼上用毛笔写了一个有些难看的“酒”字,冷风一刮,骨碌碌滚到路中央,沾着廉价的酒渍。有个小孩从摊子底下的缝里找到了一个不知道掉了多久的馒头,咧着缺了一颗门牙的嘴,连馒头上沾的灰尘脚印也来不及抹,张口吃得狼吞虎咽……
  久居盛世太平处,当真就以为整片土地都欣欣向荣。骄阳之下,丝竹管弦原来是与哀鸿遍野同奏。
  “娘,我饿……”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眼巴巴地看着小孩手里的馒头,扯着身边妇人的衣裳。那小孩看见有大人盯着他,一口将剩下的馒头全部塞进嘴里,捂着嘴巴跑开。
  “小宝,再过一会儿就到鄮县了,那里有一个清官梁大人,他有好多好多粮食,到了那里我们就可以吃饱饭了。”妇人蹲下来,抱着小姑娘。
  “看来梁公子这个县官做的声名远扬呢。”卫林高兴地道。
  “梁兄步入仕途后一定会爱民如子,这一点我倒是从来不曾怀疑过。”卫乔昔道。
  “走吧,”卫乔昔紧了紧肩上的包袱,“去看看我们爱民如子的梁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