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在姚鸢抱着酒坛子骂了卫季贤半宿然后睡过去后,卫乔昔意识到自今日之后,卫季贤身后不可能再有个小尾巴跟着了。不过一边是她的好友,一边是她的兄长,她不好插手。
  第二日姚鸢就与卫乔昔告别,说她要回杭州去了。卫夫人气得把卫季贤骂了一顿,卫乔昔想着没了姚鸢,自己以后该如何与马文才联系。
  思考间信使送了信来,杭州的信,能送到卫乔昔手上自然是阮熄寄来的。卫乔昔展开信,看完之后,将信揉成了一团,想想不太够,又将信纸撕碎。
  卫夫人看着她的表情,问:“阮熄写了什么?”
  卫乔昔没答她,只道:“娘,我要去一趟杭州。”
  “去杭州作甚?”
  “杀人!”卫乔昔咬牙切齿。
  流年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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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理来说,卫夫人不可能再让卫乔昔去杭州,只是在卫乔昔将信中内容给卫夫人完整地复述了一遍后,卫夫人立刻命卫林去给卫乔昔收拾行李。临别前卫夫人还将卫乔昔偷偷拉到一旁,“你想办法把姚鸢给娘劝回来,娘怪舍不得她的。还有,你在杭州那边要照顾好自己,有需要时去找太守府帮忙也可,好歹两家有交情,马文才那孩子热心肠,应该会帮你。”
  这便是卫乔昔回襄樊这一年努力出来的成果。卫夫人与卫员外是不晓得马文才喜欢自家姑娘的,这一年偶尔听自家两个孩子提起马文才在书院如何照顾卫乔昔,卫员外偶尔也听卫乔昔说过马文才作的诗篇文章,也忍不住夸赞他的才华。马文才在卫家两位当家的心里已经从马家那小子成了马文才那孩子。
  不过卫乔昔此次去杭州并非是为了马文才,而是为了其他的事。
  卫乔昔离开襄樊时正巧碰上姚鸢,姚鸢作了男装打扮,一身灰扑扑的长袍,看着像是普通百姓。姚鸢看起来心情还算不错,见到她时还跳起来朝她挥了挥手。
  卫乔昔还算机灵,扮的男装,这样在路上既安全也方便,不过姚鸢扯了扯她的衣裳,还是忍不住道:“你这样打扮不太好。”卫乔昔不解,“怎么不好了?”
  “近来杭州那一块贼寇流窜,你瞧瞧你锦衣玉冠,很容易成为劫匪的目标。”卫乔昔在襄樊待着,消息不通,并不知杭州一带动荡,姚鸢与杭州常有书信,倒是大致了解那里的情况。
  卫乔昔依言换了身布衣。
  一路过去,满目疮痍。
  自襄樊至杭州一带皆是富庶之地,土地肥沃,原本应该是安居乐业的景象,只是北方灾祸连年,大量流民南迁,其中大部分都往扬州,江北,荆州一线涌入。有流民的地方随之而来的便是暴/乱,跋山涉水,饥肠辘辘的难民从北而来,为了活命,老实本分一些的便沿街乞讨,或是在世家的庄子底下做佃户,心思歪一些的哄抢食物,更有甚者做起山贼流寇。
  而愈往杭州走,杭州今年大雨未断,水灾导致粮食收成并不太好,天灾人祸,实在是不得安生。
  姚鸢好几次见到饥肠辘辘的老妇幼童,都忍不住想从包裹里拿出钱财来救济他们,却被卫乔昔制止住。
  “如今各城严守,不许流民入城,你便是给他们钱,他们也无处花。且你自己钱财外露,免不得被心思不正者盯上,到时便是自找麻烦。”
  姚鸢看着拄着木棍面黄肌瘦的老妇心有不忍,“难道就让他们这样饿死吗?”
  卫乔昔招卫林过来,“卫林,将我们带的烙饼分给老幼妇孺,记得隐秘些,在周围人不多时再给。”卫林点点头。
  为保安全,卫乔昔与姚鸢一路走的大道,虽说这样花的时间多了些,但总是小命最重要。她们每日宿在城中,身上带的粮食不够,还能在城中采买,倒不如分给需要之人,解燃眉之急。
  姚鸢不解,“为何要在人不多时再分?”
  卫乔昔偷偷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簇流民,压低了声音,“流民一多,听见有食物就会哄抢,我们身上带的食物不够,再说即便是饿着,流民之中的男子力气也要比我们大许多,若真是要抢我们身上的东西,我们也打不赢他们,何况那些老弱妇孺,最后或许一点食物也拿不到,反而在推搡之中受了伤。”
  姚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奇道:“你怎么懂这么多?”
  “我从前与我爹去北方做过生意,北方早有动荡,这都是当地的人教我的。我原以为南方富庶安康,怕是这辈子都用不上这些技巧,没想到最终还是用上了。”卫乔昔抿着唇笑得有些苦涩。
  原本七八天的路程生生赶了半个月,卫乔昔带的盘缠也快用完了,总算是入了杭州城。
  赶路时三人吃饭也不算好,原本打算入城吃顿好的,谁知一摸身上,也凑不到上酒楼的钱,便在路边摊上点了三碗馄饨面。
  卫乔昔端着海碗喝了一口汤,舒服地叹了一声,“其实馄饨面也挺好吃的。”姚鸢咬了一口馄饨,“去酒楼主要是为了一种仪式感你知道吧?就是那种风尘仆仆之后要来顿接风宴那样。其实我们可以先回我家拿点钱然后去酒楼大吃一顿。”
  卫乔昔吃饱喝足,掏出帕子擦了擦嘴,“可别,等你从家里拿了钱,我们就饿死了。”
  卫林疑惑道:“姚公子,您离家这么久,您的父母不会生气吗?”
  姚鸢吞下一整个馄饨,烫得整个人倒吸凉气,用手在嘴边扇风,等囫囵吞下后才道:“我打小就这样没着落,我爹从小就为这打我,发现怎么打都改不了也就不管我了,反正他是马太守得力的手下,马太守也挺喜欢我,我在杭州怎么浑都有人罩着。”
  卫林撑着下巴看着自家小姐,“那与我们家小姐挺像的。”
  卫乔昔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卫林你是不是皮痒了?”
  卫林缩了缩脖子。
  卫乔昔要去找阮熄,姚鸢在外面一整年,再混不吝也该回家一趟,两人这身打扮看着寒酸,姚鸢担心她这样回去,她那温柔如水的娘看着心疼,哭哭啼啼又得水漫姚府,便拉着卫乔昔去布庄买衣裳。
  卫乔昔指了指自己的钱袋,“我们可没有买衣服的钱了。”姚鸢得意地指着自己的脸,“没事儿,有我这张脸就够了。我娘天天拿我当个娃娃打扮,一个月里七八天都要去布庄,布庄掌柜的都眼熟我了。”
  相比之下,卫乔昔觉着卫夫人可能是把她当成儿子在放养。
  布庄掌柜的果真识得姚鸢,迎着她去挑衣裳,卫乔昔与卫林借着姚鸢的面子也赊了一身衣裳。
  卫乔昔换完衣裳,姚鸢还在里间挑,卫乔昔便在外间坐着,看着掌柜的迎来送往。也是毛病,总喜欢看人家是如何做生意的。
  有个姑娘走了进来,“掌柜的,我上回定的那匹料子到了吗?”
  “到了到了,”掌柜的应该是认识姑娘,转身让伙计去里头拿料子。
  姑娘在旁边等着,外头又有一簇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进来。为首那人穿着打扮看着还挺富贵,操着一副鸭公嗓,嘶哑又难听,“那女人要什么蜀锦,老子上哪里给她找去!”
  掌柜的见来了客,迎了上来。那人趾高气昂,“掌柜的,你们这里有没有蜀锦?”掌柜的有些为难,“这位大人,实在不好意思,这,已经卖完了。”
  小伙计抱着一匹布跑出来,“姑娘,这是您要的蜀锦,给您。”
  那人摸着一撇小胡子笑了一声,看着掌柜的语气不善,“卖完了?那这是什么?”
  掌柜的点头哈腰,“这是这位姑娘定下的。”
  那人看着并不是很好惹的模样,姑娘拿了自己要的布便准备离开,却被那人身后带的家丁拦住了。
  “姑娘,你手里的布我要了。”
  姑娘个子娇小,圆脸,看着又嫩又可爱,可见着那人也不怕,语气淡淡,“抱歉,恕我不能让。”
  那人冷笑了一声,觉着眼前的人实在是有些不识好歹,“你可知我们家老爷是谁?我们家老爷是杭州太守,要你的布那是你莫大的荣幸,识相的该自己双手奉上才是。”
  姑娘轻轻蹙了一下眉,声音不急不缓,“这匹蜀锦我已付过钱,便是我自己的布,我说不让就不让。”
  “给你脸你不要脸,那也别怪我们不怜香惜玉了,可惜了好好一个姑娘。”那人状似遗憾地笑了笑,家丁都往前走了一步。
  白菜被猪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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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难道没有王法吗?”
  家丁想从姑娘手里将蜀绣抢过来,边上有一个容貌清丽的姑娘走来,眉眼弯弯,看着很讨喜,只是说出来的话并不讨喜。
  马太守新纳了一房小妾,宠爱有加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那夫人今日忽说要一匹蜀锦裁衣裳,马泰为了在马太守面前讨个好便主动说要去给夫人寻布。只是如今货物往来不比平常顺利,他寻了许多布庄也没寻到一尺蜀锦,这才找到这里。
  眼前的姑娘样貌上佳,气质不俗,若非真正的高门大户也养不出这样的气质。马泰上下打量了一下,见她衣着朴素,料子也普通,心里便有了计较,想必是哪个大户人家家道中落的小姐。那便也没什么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