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高氏一党见摄政王一脉逼着公主下嫁,却是了了心事,虽不知他们意在如何,但乐见其成,也推波助澜。
  于是户槽站出来道:“陛下,臣以为此议甚好。将公主嫁与王府,不仅是奖赏,亦是证明陛下与王爷的修好之心,令外界胡乱揣测的小人闭嘴。”
  殷明澜手指用力,几入龙椅木头内,看着殿内半数以上官员都赞同,余下沉默不语,摄政王方苦苦相逼,仿若他真的吝啬至极,名利也就罢了,连个公主也舍不得,自己一方的人也是苦劝,舍无关紧要的公主安慰摄政王罢了。
  殷明澜闭上眼,说是皇帝,君父,却为堂下所制,不听他们的,就成昏君之流,这个皇帝,当的什么劲?
  “如果陛下当真不能成全,真是让我奚家儿郎伤心,也让将士们寒心。”
  殷明澜面色难看:“赐婚一事当然不能如此草率,婚姻大事父母之命,王叔不知我这妹子--”
  摄政王却说:“为人好模样俊,合该与我儿做了佳妇。”
  “长宁性格顽劣,恐妨碍世子身体。”这几句话几乎是殷明澜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谁不知摄政王世子奚琼宁是个病秧子。
  “我儿正需公主这样性格活泼的人物开解。”摄政王却把眼睛看他:“怎么,陛下还有什么顾虑”
  殷明澜被他这威势摄住,又见群臣无一站在他这边,心里愤怒恼恨。
  大太监陈荣风看了一眼皇帝的神色,就低下头。
  他知道,皇帝动了大怒。
  怎么能不懂动怒呢,摄政王求赐婚,那就要做真正的夫妻,哪怕有日后,破镜重圆,也会有人横亘在她们之间。
  公主是不如以前让人倾心了,但不意味陛下不要她了。
  身为皇帝,从来没有把自己的东西让人的道理。
  只是衡阳郡主那一天的事闹得实在太大,那日为给魏将军接风洗尘,世家子弟,皇室宗亲,朝廷重臣,外邦使臣俱在,自然也都看了个囫囵。悠悠之口,怎么堵得住?
  殷明澜看着朝堂下所有臣工躬身请求,眉心紧紧一皱,目光扫过也跟着行礼的国丈,也是一凝。
  这个老匹夫,左右摇摆不定,即使自己已经选了他女儿为后,也换不来他鼎力支持,倒像是自己被他骗了。
  ”宴会之事,只是一场误会。“殷明澜说的面不改色。
  只是衡阳和她起了口角而已,用不了几天就又和好,合欢性子好,一定不会记恨。
  当务之急是把这些喜欢小大惊小怪的人敷衍过去。
  岂料摄政王从椅子上站起来,“陛下,长宁公主深受先帝厚爱,您身为人子,怎好漠视父亲钟爱的女儿?况公主是忠臣之后,怎么厚待爱重也不为过,陛下先是背弃婚约,又坐视人欺负她,实在让忠臣良将寒心。“
  殷明澜心里怒火翻滚,只想拿着剑直指摄政王,把这老匹夫砍成七八段。
  满朝文武屁都不敢放,任凭摄政王一人说出那番话,人人都知道是事实,但从没有人说话。
  一个孤女,谁会为她主持公道?
  况且这世间,并不是有理就有公道,权力才是公道。
  他们悄悄看对峙的两个人,并不觉得摄政王是为公主鸣不平,长宁公主,不过是两人争锋的工具而已。
  其实,在开国皇帝时期,并没有设立摄政王,因前朝末帝性情暴戾,倒行逆施,激得民心哗变,百姓忍无可忍,揭竿而起,而先祖皇帝不过是其中一支。
  后来,身边渐渐聚集起有才之士,辅佐先祖立下汗马功劳,开新朝,算来也是当今的爷爷一辈。
  开国皇帝曾和几位大将约好共天下,一登基,就将兄弟们全部封作异姓王,荣华富贵,功名利禄,也算履行当初同享富贵的诺言了。
  如今这位摄政王,也不过做了几年罢了。
  当时先皇忽然驾崩,外族蠢蠢欲动频频叩边,失了逍遥王的北军抵挡不住,险些被柔然人冲入京城,幸而摄政王率军回护,太后与陛下为奖赏,封了如今的摄政王。
  只是后来,尾大不掉,双方势力摩擦,屡屡生事,不复昔日情谊。
  摄政王和皇帝互不相让,最终早朝仍旧无疾而终。
  但众臣子都知道,皇帝已经支撑不了太久了,这几日摄政王府,管事们南下到处采买,各首饰胭脂衣裳家具铺子和匠人们齐聚王府,看来又要有一场喜事了。
  至于皇帝--
  他们并不认为结局会被皇帝改变。
  反正已经抛弃过一次了,不是么?
  虽然他找了借口退朝,但也撑不了多久。
  一回生二回熟了...
  老大人们互相对了一个眼神,慢悠悠地收拾好笏板准备回家。
  高相身边围着许多大人,都是说自家娶儿媳妇老祖宗过寿请吃酒,煊煊赫赫,好不得意。他一身绯色官服,长髯飘飘,看上去像是世人眼里的清流文官模样,一派和煦地应下这些帖子,只说定然会去。
  摄政王从门里出来,身后也呼啦啦跟着一群官员,看到门口这么个样子,难得没有讥讽,只是心情很好地疾步出去,像是有什么喜事迫不及待地告诉什么人一样。
  没多久,大殿上就只剩下几个打扫的奴才了。
  第11章 偷偷
  ◎她觉得,自己不是别人嘴里那种人◎
  合欢没有出宫。
  她只是觉得头疼的厉害,有时候甚至什么都想不起来,前事一片空白。要反应很久,才能想起自己叫孟合欢,是一个假公主。
  先皇养女。
  好像还和新皇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这些都是她躲起来听宫人们说的。
  还有她几乎和所有好友交恶的结局。
  难道自己以前的性子这么坏吗?
  模模糊糊实在记不清了。
  “公主还没找到吗?”一个年纪尚小的宫人问。
  “没有,侍卫大人把整个皇宫都找遍了,甚至连池塘都整整齐齐搜了一遍,除了一些浮游之物,什么都没找到。”
  “欸沈姊姊,你说公主一个人跑走,又没吃穿,也没人伺候,怎么挨得过这几天的?”
  那个沈姊姊也很有想法:“公主是天皇贵胄,当然不会有事,倒是你,赶紧去当差,皇后宫里的姑姑可不好说话。”
  一双洗的发白的灰布衣,头上点缀着红绳,打眼看去,中规中矩。手指上的戒指却不俗。
  原来是皇后宫里的人啊。
  皇后,传说中抢公主情郎的女人?
  她不由好奇,到底是什么人能抢走她的东西。
  是的,合欢从来都是一个小气霸道的人,这次记不清事情后便更加明显了。
  于是她跟着小宫女,偷偷来到凤仪宫,避开侍卫和太监宫女们。一路有惊无险,看来自己以前真的喜欢到处逛,宫里能躲人的地方记得门清。
  合欢摘掉衣服上沾的苍耳,偷偷躲进凤仪宫。
  皇帝皇后携手从宫里出来,看来是要上朝了,她猫在假山后面,慢慢望过去,看着那郎情妾意恩爱缠绵的画面。
  合欢的眼睛不差神盯着他们看,呵,这就是诗经里面描述的举案齐眉的夫妻吧。
  如果说他们之间没情义,骗得了哪个?
  合欢觉得胸口闷闷的,仿佛有许多气憋在心口,却像是没来由的,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殷明澜看着为自己忙前忙后的皇后,想到任性消失的合欢,心里不免觉得委屈了皇后,他握住皇后的手,她的手冻得冰冰凉凉,像是雪里面出来的一样,“这些事让底下人去做,你身为皇后,实在不必。”
  皇后却温婉地笑了,“虽然是皇后,但我也是妻子啊,妻子为夫君做这些事,不是理所应当?”
  殷明澜听着她这话,对比合欢的倔强宁折不弯,不由感叹:“如果合欢也像你这般柔顺就好了。”
  他没看到皇后身形一僵,跟着他的步子都慢下来。
  但合欢看到了,也读得懂唇形。
  殷明澜这段时间承受许多压力,摄政王和高家联手施压,也让他明白,自己的势力不过是螳臂当车,不足一提。
  他几乎是苦笑道:“如果合欢她当初做了我的贵妃,或者听从我的安排—”他没有点明,当初赐婚的事不过是风闻,他也不能把这种事的底细告诉其他人。
  “如今也不会是这种局面了。”
  他已经撑不住了。
  想到失踪的合欢,他心里竟然有一些怨愤,自己知道这种事情怪不了她,她又是受伤,又是被揣测,也一定很难过。
  可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怪她。
  殷明澜将皇后的手放下,带着太监往前朝走去。
  今天又会是一场艰难的早朝。
  摄政王不知为何,对这件事十分执着,武将们也一幅看不得袍泽孤女被欺负的模样,争抢着上书,要他严惩凶手,并且将公主完好无缺地嫁给摄政王世子,扯来扯去,说这才是明君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