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
  “荒唐,简直是荒唐,活生生一个公主,硬生生在你们眼皮子底下没了?”殷明澜眼下黑青。
  这几日朝堂不稳,摄政王一脉不知从哪打探的消息,借着合欢一事说他们虐待功臣之女。
  “苏霖,带人把这些奴才压下去,严刑拷打,高长青,你带人去找。”殷明澜揉了揉额头,“她伤的那么重,能跑去哪里?”
  合欢,孟合欢!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
  这几天摄政王一系施压,硬生生要令他许嫁公主,他顶着多么大的压力,她一点也不知道。
  万福死了,他也很失落,毕竟两人以前美好时光里都有万福。他年少的所有心事,无忧的岁月,快乐的时光——
  但是,万福终究只是一只狗。
  她这样随随便便失踪,是不满吗?
  未免太不懂事,一只狗而已,全天下想要多少都有,死了一个就能找到一百个,一万个,难道要他不顾手足情份,兄弟情义,责备若华和言旐?
  天底下没这个道理。
  高长青看着皇帝苦恼,自己眉头也皱起。
  他没有资格上朝,但是父亲每日会把看中的儿子女婿叫来议事,近日朝堂上的事他们都知道了,吵得最凶的就是摄政王这次的请婚,他想要为世子聘娶长宁公主。
  高家对这件事意外很赞同,毕竟前朝阴皇后之事实在警惕后人,父亲也总不敢将所有的力量支持皇帝,京里谁不知道,皇帝对长宁公主的痴迷,这万一给他人做了嫁衣
  --正好摄政王意欲借此事生事,这是父亲此生第一次和政敌联手,而且,朝堂上大半朝臣都赞同此事。
  高长青原本该高兴的。
  他从小苦读圣贤之书,只想找到明主辅佐,成就贤臣明君的美谈,而皇帝殷明澜,知人善任,雄才大略,是他从小就要追随的明主。
  除了一个缺点。
  公主孟合欢。
  他为她痴狂。
  他的明主为孟合欢做了太多的错事,好在都有机会弥补,好容易这次有一个机会,能彻底毁掉这个缺点,而他高长青,愿意做陛下的执刀之人。
  ...
  其实,高长青心里知道,孟合欢什么都没有做,但对于旁人来说,做没做过有什么要紧,重要的是孟合欢这个人的存在有没有伤害到旁人的利益。
  这个京城想要她消失的人可太多了。
  嫉妒她的,恨她挡路的,厌憎她的,没来由指责她的。
  应有尽有。
  高长青知道,这个世界是混沌的,什么对错善恶,远远没有顺应绝大数人的利益重要。而孟合欢,恰好就是挡路的石子,怨不得做了那些人生死相对的仇人。
  她的存在就是错误。
  那晚正是夜宴,衡阳郡主的一声尖叫,让大家都看到那一副画面:血,许多血从公主头上流下,她就静静地躺在地上,仿佛死了,没有呼吸。
  高长青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王爷看到那一幕,竟将衡阳郡主扇倒在地。
  衡阳郡主怕极了,可怜兮兮地躲在萧若华背后。
  “不关我的事,她自己好端端倒在地上。”
  言旐慌不择言。
  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见发生了什么,公主脸上的手掌印还没消。
  但没有一个人说话。
  高长青也没有。
  皇帝隐忍的神情他都看见了,然而再心痛,陛下终究还是没有做什么。
  宫人们喊来御医,高长青带着侍卫抬着软轿,奉旨送公主回宫,他覆上身子准备抱起她,轻飘飘的重量让他心里也空荡荡的。
  公主就这样乖乖躺在他怀里,伤口的血一点也不损她欺霜赛雪的容貌,反而更添了一份平日里绝对没有的柔弱之姿。
  公主虚弱地握着她的手,触手可及的细腻温润让他有些惊慌,皇帝的眼光已经扫过来,公主气息很微弱,却固执地揪着他的袖子,目露乞求:“救救,万福。”
  高长青令手下人抬着软轿先走。
  他知道万福这条狗,可以说,皇帝身边的人很少不知道它,高长青想,做狗做到这条狗的份上,不可谓不成功,帝王的宠爱拥有过,两代帝王都爱屋及乌,主人的爱护也有,一国公主性命垂危,却仍然挂念它。
  一个死物。
  毛茸茸的身体上全是血污,身上残留的热气显示,几息之前它大概还是个生命。
  高长青注视着脚下的狗,最终还是用帕子盖住捡起来,放进身边人找来的盒子里。
  第10章 请婚
  ◎“陛下妹子长宁公主青春年少,正是我们世子良配啊!”◎
  高长青跪下请罪。
  皇帝交给他的任务没办好,是他的责任。
  只是他十分好奇,一个体弱的女子,到底怎么才在那么多守卫的眼皮子底下消失的那么彻底。
  屋里的姑姑说,公主什么心爱的东西也没有带,只说要睡觉,把她们都赶出去,一个人都没留,第二天半夜,她进去添茶水的时候,才发现人不在了。
  御座上的皇帝身子颓丧,右手撑着脑袋无力:“既然宫门侍卫说没见她出去,就一定还在宫里,长青,你带人去找,哪怕翻个底朝天,也一定要找到。”
  皇帝声音疲倦,昨天一夜没睡好,早上知道她不见了后,心里也没当一回事,只觉得她还像以前一样,只要心里难受,就找个什么人也找不到的地方,当时他什么也没说,皇后为他系上腰带,也只是劝:”陛下莫要担心,公主想通了就会回来的。“
  殷明澜也是这样想的。
  她孟合欢还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吗?
  除了这个皇宫,会有人收留她,可怜她吗?
  这种你追我逃的戏码少年时还算有趣,在这沉闷深宫里面可以缓缓心情,可如今,到底不是当年了。
  他是帝王,只要手一挥,就有无数的名门女子爱他讨好他,要他欢心,帝王,怎么需要追着一个女子跑?
  于是他轻慢地嗯了一声:“令侍卫去找。”
  便再也没有去关注。
  国家大事,百姓民生,说起来轻飘飘的,可哪一个不是重若泰山,哪一个不比她孟合欢重要?作为帝王,哪有心思玩这种躲猫猫的游戏。
  有一瞬间冷酷的念头从脑海里飘过:
  身子是她孟合欢自己的,她都不在意,旁人为何要在意?
  难道专门作践自己令旁人愧疚吗?
  或许她真的是这样想的吧。
  殷明澜毫不在意,他愤怒的,不过是侍卫们对他的指令不上心,却推脱说找不见人罢了。
  摆了摆手,太监们将今天的折子放上来。
  高长青看着身边面露难色的同僚,使了眼色,那人也偷偷退下。
  他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
  陛下日理万机,有多少事等着处理,何况手下有那么多臣子可以找寻公主,何必浪费时间在这种小事身上。
  是长宁公主自己好端端要跑出去,那么此事的后果,就要由她承担,陛下不过尽一份心而已。
  况且--
  早朝时,摄政王不出意外发难了。
  高长青从未见陛下上朝时那么愤怒过,被摄政王一党讽了好几天,对于罪魁长宁公主,没有迁怒已是开恩。
  “陛下,逍遥王夫妇为我大夏立下赫赫战功,他二人又战死沙场,就留下这么一个可怜的女孩儿,您怎么能让人随意作践呢?”
  摄政王一副仗义执言的模样,直逼得方才掰扯政事的大臣灰溜溜拿着笏板退回去。
  殷明澜头上青筋跳了跳,他知道今天会有一场硬仗,摄政王连日来逮着机会便请婚,自己硬生生扛着不准,大臣们各怀心思,竟无人站在他这一边。
  “陛下,既然有些人容不下公主,就请赐婚于臣子,臣一定视若己出,臣子一定会待公主情深意重,让逍遥王夫妇,还有先皇,在九泉之下瞑目。“
  摄政王慷慨陈词,说起他往昔和逍遥王的袍泽之情,更是哽咽不能语。
  满朝文武鸦雀无声,全都探究地往上看:谁不知道,陛下的心意啊,不愧是摄政王,虎口夺食。
  “陛下,我奚家军既打了胜仗,不说升官发财,便是再怎么地,也该表示表示。”一虬髯大将附和。
  “正是,就这么晾着,是个什么意思?”有大将笑道,他看着憨厚无比,说出的话却毫不客气。
  殷明澜看着坐在阶下的摄政王,他两鬓斑白,看着不过寻常的老人,但眼里的精光泄露了此人的不同寻常。
  此时摄政王一党的人说个没完,而皇帝一党则觑着高相眼色没有开口。
  “陛下的妹子长宁公主青春年少,温婉有礼,是个佳人模样,合该配我们世子。”
  “正是,既然陛下吝惜钱财,做臣子的也不是不体谅;如今有这么一对天造地设的佳偶,何不成全?”
  “公主正值花期,耽误不得,我们世子翩翩人才,实能相配,”那人看了看殷明澜的脸色:“陛下不说话,莫非是觉得我们摄政王府配不上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