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许侯夫人 第40节
  邵伯举失措之下说不定要变本加厉,会否对扈氏兄妹更加不利?
  杜泠静暗觉不好。
  她正想着,一旁人开了口。
  “暂时没有消息,未必不是好消息。”
  他提及侯府的幕僚余葛,“我会让余先生多加留意此事,一有消息立刻告诉你,别太担心了。”
  他又猜到了她的想法,还让侯府的幕僚替她留意。
  她眼下的人手还太有限,能做的事也仅限于书楼,她只能领了他的情。
  晚间,她在他从外院回来之前就歇下了。
  他倒也没耽搁,亦早些歇了。
  翌日一早天还没亮,他就起身去上了朝。
  杜泠静醒来之后,略略洗漱用了饭,就叫了秋霖。
  “侯府每日分派事宜是在何处?”
  似永定侯府这等深宅大院,仆从比主子多得多,偌大的侯府诸多琐事,陆慎如是不可能分神打理的。
  他先前一直没娶妻,也没听说府里有妾室,中馈事宜约莫是宗总管在打理。
  秋霖问她,“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侯府没有女主人多年,也照样运转。
  她问去,见姑娘眼帘垂着,低声道了一句。
  “以后改口叫夫人吧。”
  秋霖一讶。
  杜泠静只道,“这等公侯伯爵之家娶妻,难道是只娶个摆件回家?该做的事是要做的。”
  秋霖默了一默,她说再过一刻钟,管事们就会到理事的厅里分派事宜,仆从们也往那处去。
  杜泠静闻言便起了身,换了一身衣裳,往理事厅去了。
  ……
  今日朝中,无非也是雍王一派催促立储的陈词滥调,皇上都不理会,陆慎如也懒得放在心上。
  他下朝便回了家。
  照着从前脚步只会转去外院书房,但今日是他大婚之后第一次下朝。
  男人边往内院走,边问崇安。
  “夫人这会在做什么?若是修书修得久了,秋霖他们不提醒,你们也是要提醒的。”
  崇安愣了一愣,心道夫人什么时候修书了,侯爷是做梦了吗?
  他不禁道,“夫人在理事厅理事呢。”
  陆慎如脚步一顿。
  “你再说一遍?”
  崇安还以为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哽了一下才又道。
  “侯爷,夫人一早就去了理事厅,一直在那处还没回来。”
  男人脚步彻底顿住了。
  他以为,以她成婚时那般的不情愿,这两日能开始打理起来她自己勉楼,就已经很好了。
  但她竟然在替他打理府里的事?
  男人脚步直转到了理事厅外。
  隔着花格窗,他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厅中上首的人。
  她今日穿了一件天青色暗纹对襟褙子,梳起的发髻上只簪了两朵珠花。
  陆慎如讶异地看着,一时间还有些难以相信。
  她正襟坐在最上,一张脸正肃着,听着管事同下面的仆从分派事宜。
  看起来,真像是那么回事。
  只是下面的回事太碎了,连后院什么花树要修,哪间房舍要换瓦,侯府准备再采买几个丫鬟小厮进府做事,每人做几件衣裳……桩桩件件都在厅里说来。
  事情细碎的令人耳边发嗡。
  男人不敢相信她能一直仔细听着这些细碎杂事?
  她在青州,在勉楼是没这些事的。
  他想着,不禁仔细向她脸上看去。
  她脸色仍正着,像是真的在听,但他细看她的眼睛,他试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掠过厅中的管事小厮丫鬟婆子,她目光落在了院中的秋海棠上。
  陆慎如再忍不住,低声笑出了声来。
  崇安不知道侯爷在笑什么,却见男人已大步走了过去。
  厅里。
  杜泠静神思早飞走了。
  侯府的琐事多得委实超出想象,仿佛书里的小字都飞出来,变成蚊子绕在她耳边。
  她悄悄看着庭院中的秋海棠,试着放空些许。
  既然来了,总还是要听完的。她想。
  然而这时,厅里人忽的全都站了起来。
  众人纷纷行礼。
  “侯爷。”
  杜泠静还未来得及收回神思,男人从众人间大步掠过,眸色含笑地向她径直走了过来。
  第24章
  杜泠静还未来得及收回神思, 男人已从众人间大步掠过,径直向她走了过来。
  她讶然,也要起身行礼, 只是还没站起身来,他就按住了她的手, 坐到了她身侧。
  “侯爷怎么来了?”她问。
  他眉眼悦然, “没什么事,我陪你坐会。”
  杜泠静有点闹不清状况,见他只就这么坐着,既没什么要问她, 也没什么要问管事。
  她也只好继续随他坐着。
  陆慎如却把她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心里,她手下初初略有些僵, 慢慢倒也放松软了下来。
  这间侯府管事们的议事厅,他甚少前来,连宗大总管非府内要事也不太来。
  他看着身边的人,想到她看着正襟危坐, 目光却落在了庭院里的秋海棠上, 就不免想笑。
  她竟能来替他做事?还有模有样地……
  只是来都来了, 他若是径直将她带走,下面的人说不准要猜疑夫人无有掌家之权, 有损她侯夫人的体面。
  此刻一众管事与仆从,果然都偷偷向上打量来。
  他们只见侯爷满面悦色, 手心里握着夫人的手,夫人仍旧那般坐着, 倒是侯爷见他们停了停,道了一句。
  “夫人听着呢,继续说。”
  众人连忙收了偷偷打量的目光。然而方才细细碎碎说得那些日常的琐事, 夫人愿意听也就罢了,但他们怎敢用这些碎事耽误侯爷的时间。
  当下几个管事相互一对眼神,便让下面的仆从只捡紧要的事来说。
  不到半刻钟,絮絮叨叨回了半晌的事,竟结束了。
  下面的人要退出议事厅去,杜泠静还没回过神来。
  这么快?
  她眨了眨眼睛,见厅里人全都退尽了,她不由转头看向身边的这位侯爷。
  男人跟她弯了眼睛,“坐累了吗?我们出去走走。”
  杜泠静点点头,随着他一道往外走。
  他牵着她的手一直没松开,她也只能由了他。只是走到庭院里那株秋海棠旁边,他脚下一停,忽的轻声问了她一句。
  “这株海棠开得不错,要不要移到我们院中去?”
  杜泠静愣了一下,不晓得他怎么突然提议此事,但一想到自己方才看似在听事,实则出神在看花,多少有点尴尬。
  “呃……不用了吧。”
  谁知他却笑了起来,握住她的手微用了一下力。
  “不妨事,只要你喜欢就好。”
  他说着就叫了身后随从,一会就把花移过去。
  杜泠静有种奇怪的猜测,她猜测他不会是知道她方才在偷偷走神看花了吧?
  但她在看花,连下面的管事仆从都没察觉,他怎么能知道呢?
  她想不透,他也没多言,只拉着她的手一路往后面的园子里去。
  永定侯府所在的积庆坊,绕着皇城西北角,因紧邻着皇城、太平仓、护国寺,住得无不是达官显贵。饶是如此,永定侯府一门的府邸,也占了太平仓以南的积庆坊小半的街巷。
  从前的永定侯府人丁兴旺,只看侯府层层道道的门庭宅院就能瞧出一二。
  然而自弘启十四年那战之后,永定侯府元气大伤,不仅嫡枝侯爵府邸,连同族旁枝也都损伤过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