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他打断叶菲烈尼张口欲说的话语,继续一意孤行地说:“我会申请生殖抑制手术,从生殖功能到性功能,一个小手术就可以解决这些问题,哥哥可以彻底放心。”
  “我和哥哥加起来,我们一起去对抗这个世界总够了吧?我从来没思考过这个世界对不对,我从来没想过自己该不该低头,我只是一直记着哥哥十年前告诉我的话。”
  “你说:任何想要让我们乖乖低头的虫族,都只是想啃啮我们的骨头与血肉,将我们的骨血化作他们想要的东西。”
  “我记得,我一直记得。”
  如烈日被投掷于冰海,叶菲烈尼此刻的思绪变得一片混乱,早已打好腹稿的说辞被斯堤吉安超乎意料的反应弄得乱七八糟,他早已想好用什么去诱惑这个雌虫听命于己,然而这个雌虫却说要和他一起对抗世界。
  这是不对的,你本该是我所对抗的世界的一部分,为什么这么轻易就放弃了自己的立场,你想要的东西我都已经准备好给你,我都已经准备好将自己解剖,可是你说你什么都不要。
  浓密如蝶翼的雪睫颤抖着遮住那双粼粼血眸,始终保持笑意的叶菲烈尼茫然地看着弟弟,他轻声呢喃着一些只有他自己能听清的词语,这句呢喃声很快就变大,他雪玉似的颈上绽起清晰可见的血管:
  “你最好想清楚,如果不要这个我唯一可以给你的东西的话,你就什么也无法得到,你会失去一切。在这个世界里,失去一切是比死还要痛苦的事情,一旦被你的敌人捕获,你甚至无法决定自己的死亡方式。”
  “哥哥说什么都是对的,只要哥哥不死,我就会永远活着,只要你不死,就没有人可以打倒我。”
  斯堤吉安极力忍耐着言语中的痴狂,他早已无可救药地将一切都奉献给眼前的雄虫,只是这个雄虫从来不听、不信、不屑。
  现在这个雄虫终于肯听他说话,他要把一切都说出来,他绝不会像康斯坦丁一样将情感深埋于心,哪怕他炽热的爱意是将哥哥拖下地狱的罪魁祸首,他也要说出来。
  大不了一起去死,一起下地狱,一起去往世界的尽头。
  爱是永远抓住对方,哪怕被砍断所有肢体,也要用牙齿咬紧对方的衣角,直到他再也没有东西可以留下对方,那么那个时刻就是他的终焉之日。
  “你知道吗,我已为你活了二十一年,在这二十一年里,我始终为你而紧张,为你而颤抖,可是你对此毫无感觉。”
  “就像你的口袋里装了怀表,你对它紧绷的发条没有感觉,这根发条在暗中为你数着你的钟点,计算着你的时间,用它听不见的心跳陪着你东奔西走。而你在它那嘀嗒不停的几百万秒当中,只有一次向它匆匆瞥了一眼。”
  青年冷冽的嗓音由轻变重,他似乎从一个梦里逐渐走到现实,一旦错过这唯一一条路,就再也找不到回到现实的机会,他是如此奋力地奔向这条路,以至于双目赤红、大汗淋漓。
  “所以我要抓住这一眼,亲爱的哥哥,当你露出弱点的刹那,就是我永远缠上你的时候。”
  叶菲烈尼面无表情地听着足以把普通虫族吓死的爱情宣言,他听着弟弟疯狂到极致的痴语,缓缓露出一个可令众生颠倒的笑容,那双血色的瞳孔就像两颗落在雪堆里的宝石,发出甜蜜的、柔软的、无机制的冷光:
  “那就努力活下去吧,先死去的人可没有资格说‘永远’,stye。”
  十年后,叶菲烈尼再次喊出了他幼时为斯堤吉安取的昵称。
  他从未想过和斯堤吉安一起去死,他努力走到今天不是为了和谁一起死去,而是为了和他深爱的挚友一起活下去。
  抱着这种想法的叶菲烈尼,曾在自己所不知道的前世,和斯堤吉安共赴地狱,当然,是他先去而后者追随。
  血衣主教与冥河之子,帝国史上最丧心病狂的战争疯子,既共同掀起战争,也共同被无数人痛恨,他们的名字被一起诅咒,被一起写进教科书,被一起从乌拉诺斯的族谱上划去。
  从生前事到死后名,斯堤吉安都做到了自己的诺言。
  他始终紧紧抓着叶菲烈尼,直到世界尽头,直到万物毁灭。
  第105章
  漆黑沉重的军靴踩着脚下的脉冲窃听器, 将之彻底碾碎后,腓特烈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了眼城堡天花板上的生物隐形设备,在那张英俊的浓颜上, 已经分化出四只虫眼, 诡谲转动着寻找视线范围内的入侵者。
  他现在的样子极具冲击力, 作为游猎蛛类,君王蛛的主眼视力十分发达,他们是少数依赖视力进行捕猎的蛛类。
  自斯库尔死后,这是第23批入侵芬尼尔城堡的虫族,他们从遍布城堡各个角落的观赏性管道侵入, 利用芬尼尔的核心侦察技术,成功潜入佐伊的卧室。
  身为芬尼尔的眷属族, 他们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主族。
  芬尼尔城堡内部通信采用的超波实时通道、身份认证采用的生物识别、反攻击的电磁脉冲防护等等,防得了外人却防不住眷属,在眷属面前比白纸还要脆弱。
  “比白纸还要脆弱……”
  穿着睡袍坐在床上的佐伊低笑了一声,他低头看着自己白净修长的手掌,他向来不喜欢任何配饰, 因此连象征家族的权戒也被他束之高阁。
  这双手骨节分明、修长结实,在虎口和手腕关节的部位都有着一层薄茧,意味着这双手的主人在任何情况下,都能第一时间举起自己身边的武器, 从军队流通的制式枪械到只适合雄虫使用的改装武器。
  “入侵城堡内部的虫族已经清理干净,在外接应的也已经被活捉,如果你需要亲自审问的话。”
  腓特烈确认完毕后就毫不客气地坐到床上, 为雄虫量身打造的黑橡木床被他坐得嘎吱一声,呈现出不堪重负的趋势。
  佐伊下意识推了他一下结果反倒是自己被弹回去,高等级雌虫健壮的身躯远不是他能推动的, 因此他只能在心中默默翻个白眼:
  “十分感谢腓特烈少将的帮助,如果可以的话,明天我会亲自审问那些罪虫,请将他们送至芬尼尔城堡的地牢。”
  腓特烈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转而冷漠地提起另一个问题:“尽早结婚对你的好处,远比对我的大,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在拖延。”
  佐伊往自己身后放了个柔软的亚麻抱枕,他清了清嗓子,煞有其事地指责对方:“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婚礼,哪个雄虫不想正式点?和你结婚,我连一场盛大的仪式都不配有么?”
  “……”
  腓特烈的虫眼已经收了回去,那张俊美深邃的面容再次变得赏心悦目,他平静而冷漠地注视着佐伊,金棕色的头发与深灰色的瞳孔让他看上去有如雪原般冷凝。
  广袤、厚重、彻骨的寒风与雪粒,唯有这些词汇可以形容尼普顿的虫族,但在这片雪原下藏着一座一旦喷发就会暴烈至死的火山,而这座火山本该只为权力喷发。
  腓特烈突然觉得后腰脊骨突出的地方有些痒,君王蛛的步足似乎控制不住地要从脊骨钻出,无法控制虫态这种低级错误,早在他5岁的时候就不会再犯。
  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婚礼。
  这个雄虫不打算有雌侍?
  他并不在意佐伊有几位合法或不合法的伴侣,他只在意这个雄虫可以给自己带来什么,作为九大选帝侯之一,从直系到旁支,芬尼尔的雌虫遍布帝国各种体系,只要撑过这段权力过渡期,他们将成为尼普顿的手眼。
  在腓特烈的印象中,他周围只有一名婚姻伴侣的高等级雄虫十分稀少,目前只有兰因大公一位。
  而在久远模糊的记忆中,兰因大公也曾差点拥有雌侍,原因很简单,罗萨蒂亚元帅强烈的控制欲已经严重影响兰因大公,因此他选择了接触波吕斐斯家族的雌虫。
  那次事件的结果十分惨烈,罗萨蒂亚元帅和波吕斐斯雌虫都身受重伤,会议室里的血简直把天花板都浇透,周围虫族几乎用两人的血洗了个澡,纷纷身心受创,回去以后直奔心理健康室。
  不要误会,罗萨蒂亚并非与后者鏖战至此,他甚至没有完全进入虫态,就轻而易举地撕了那个雌虫的虫甲。
  他的重伤来自兰因。
  兰因平静地告诉罗萨蒂亚,他永远不会原谅一个胆敢插手自己决定的雌虫,除非这个雌虫将所有事情在自己身上复刻一遍。
  罗萨蒂亚毫不犹豫地照做,他因此差点死去。
  而在这次事件之后,兰因再也没有提过其他伴侣之类的事情,他原谅了罗萨蒂亚元帅并且做到了一辈子只有这一名伴侣。
  他以罗萨蒂亚元帅雄主的身份,亲自向波吕斐斯家族表示歉意,雷厉风行地处理完所有后续影响。
  年仅15岁的腓特烈,目睹了罗萨蒂亚被送入治疗仓时不成人形的样子,在感到刻骨震悚的同时,他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让一只君王蛛活生生拔掉自己的步足,这种完全违背生理本能的事情,居然真的会发生在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