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只要看到雌父和那群雌侍,叶菲烈尼就会变得失去理智到癫狂,他会用自己尚且发育不全的牙齿狠狠撕咬雌父的血肉,直到口腔里品尝出血腥。
  那当然是他自己的血。
  雄虫幼崽的犬齿甚至无法撕裂这种高等级雌虫的表皮层,他所尝到的血腥味完全来自他自己咬合过度带来的牙床出血。
  所以在俄狄浦斯死后,他的雌君很快便动身前往封地,多年来都再也没有回过首都星。
  康斯坦丁之所以不被叶菲烈尼敌视,除了多年以来的细心呵护外,还因为他与俄狄浦斯毫无牵连,俄狄浦斯和多名雌虫缔结婚姻时,他作为某支旁系的幼子还没有成年。
  在雄父死去的很多很多年后,叶菲烈尼终于明白那临别一晚的重量。
  他终于明白,灼伤肌肤的烈日永远不会存在于黑暗中。
  他对此深信且深表遗憾。
  被困在梦境里的雄虫沉沉睁眼,他因多年不曾想起的过往记忆而脸色难看,即便脸颊上依旧带着娇艳欲滴的绯红,叶菲烈尼此刻的气质却如雪满寒山,眉目间尽是冷凝的雪霜。
  纤长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两下,焦虑地敲击着床沿,叶菲烈尼躺在已经被教皇派人重新布置过的寝具上,容颜秀美、神色冷淡。
  叶菲烈尼有时难免产生一种念头——或许雄父当年滥用的各种药物,不仅损害了他自己的精神健康,还为自己和斯堤吉安的精神埋下隐患。
  他们都是疯子。
  疯子做什么都很正常。
  他勾起一个古怪的笑意,安静地思考着这几天看到的新闻,第九军团分团已经登陆帝国北部超大行星,传说中充满了苦寒与死亡的海姆冥界。
  他知道阿摩为什么会去那里。
  他也知道佐伊和腓特烈订婚的消息。
  叶菲烈尼面色平静地闭上眼睛,脑海中无数混乱的声音吵得他不得安宁,几乎要将他的大脑彻底分割成无数碎片,而随着他握入血肉的手指缓缓收拢,这些来自他心底的声音最终汇合成一道道冷漠的指示。
  活下去,利用斯堤吉安掌握螽斯骑兵团,不论代价是什么。
  活下去,满足英诺森的要求,成为枢机大主教,这些主教对于你来说会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在乌拉诺斯位于帝国南部的封地中,盛产一种极其珍稀的血色钻石,这些被称为血弥撒的钻石深得贵族们的喜爱,而其开采与切割涉及到的复杂工艺,也让乌拉诺斯几乎垄断了这种钻石的出售。
  血弥撒是全宇宙最美丽的钻石,它们和乌拉诺斯的血瞳有着完全重合的光谱曲线,华丽到极点的血瞳也一向是乌拉诺斯家族引以为傲的基因性状。
  俄狄浦斯成年时曾佩戴一顶镶嵌了数千颗血弥撒的头冠,这顶头冠已经传承千年之久,本该在叶菲烈尼成年时出现在他的头上。
  以乌拉诺斯的家族底蕴,再打造几万件这种首饰也不过轻而易举,但将一顶繁复精致到极点的头冠保存上千年,并且维持其始终不变的璀璨光辉,耗费的保养费比重新打造还要高昂。
  这是传承的象征。
  此刻叶菲烈尼的手上便戴着一枚血弥撒戒指。
  他左手中指依旧戴着阿缇琉丝赠送的黑宝石戒指,血弥撒被他戴在了右手尾指,如一枚血印落在雪地里,红白相生之下更显这根纤细手指的绮靡。
  当叶菲烈尼掌掴教皇时,这枚经历了切割、镶嵌、刻花与穿丝的戒指,可能会在教皇脸上留下无数深刻的血痕甚至是淤肿,不过随着前者柔顺的示好,这段时间两人没有再起冲突。
  叶菲烈尼已经十年没有再戴过这枚戒指。
  当他轻巧地为自己戴上这枚戒指时,随着冰冷的血钻顺利滑动到手指根部,他晃动着增加了重量的小指,无比突兀地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曾读过的雄父遗留下的日记。
  那本潦草的笔记在最后一页写着:
  拔我十指,不由我紧握。
  第104章
  “机甲一旦被正式投放进海姆冥界, 所有通信都会因这颗星球的超低气温而断绝,湿度极低的空气会导致无线信号衰减加剧,即使是以窥探潜伏闻名的幽灵部队, 也无法得知那颗星球现在的状况。”
  佩戴着超轻质金属面罩的青年, 颇有耐心地为兄长解释, 他再三强调并非自己没有尽力。
  “我曾在那执行过任务,以第九军军长的实力,保护一个雄虫不会有任何问题,更何况还有阿缇琉丝伯爵的副官。”
  八战成名的厄喀德那恶犬,绝不会让自己的主人有任何闪失。
  光屏另一头的叶菲烈尼点点头接受了弟弟的说法, 他将额前一缕如月如雪的发丝捋至耳后,而他右手上的血弥撒尾戒也因此落到斯堤吉安眼里。
  落雪红梅, 不外如是。
  猩红的血钻如同具有魔力一般死死吸引着斯堤吉安的视线,象征着家族身份的尾戒,时隔十年再次出现在兄长的手上,他比任何虫族都更加清楚这是什么意思。
  在无数个任务里的生死边缘中,他曾如饥似渴地咽下所有可以被吞入肺腑的东西, 寡淡无味的营养剂、腐烂恶臭的血肉、淤泥中长出的枯草……这些无法被称之为食物的东西,大多数都已被他忘记,唯独——
  唯独他自己的血。
  他曾饮过自己的血,和哥哥同源而流的血。
  这些血经过唇舌、齿颊、肠胃, 再次成为了他的一部分,他吮吸着自己的血如同吮吸着哥哥的血肉。
  而现在,哥哥居然告诉他, 他真的有机会吮吸哥哥的皮肉——雪面、长颈、珍珠似的指尖与脚趾,以及更多更多他现在还看不到的部位。
  无法遏制的颤抖从斯堤吉安猩红的瞳孔开始扩散,他咬紧牙关以至于完全贴合面部的金属面罩都开始变形, 和叶菲烈尼同色的银白睫毛战栗着发抖,他清楚地知道无论前方是什么陷阱,自己都完全无法拒绝。
  如果前方是让人永远沉沦的深渊,那么在他向着叶菲烈尼飞奔而来的这十年里,后者就是他永恒的军旗。
  士兵是无法拒绝军旗的,而斯堤吉安是最优秀的士兵。
  “那么,和我说说你以前的任务吧。”光屏里姿容寂丽的长发雄虫似乎没有察觉到斯堤吉安的神色异动,他慢慢露出一个极尽温和的笑容,却因生疏而显得不和谐,“我想要了解你,我们曾分开十年,在这十年里,我并非从未想起过你。”
  只有在斯堤吉安最美好的梦境里才会出现的画面,此刻正在他眼前展开,哥哥甜蜜地笑着说:
  “你曾征服过哪些星球,你曾怎样让那些敌人号泣着认输,你有没有受过濒死的重伤……作为哥哥,我似乎早该问你这些——”
  叶菲烈尼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血钻般的瞳孔骤然收缩,所有精心伪装出的温柔理智在这一刻猝然坍塌,他看到斯堤吉安干脆利落地摘下颈部金属护甲,而在他结实修长的喉管上纹着一串血色的字母。
  叶尼。
  白发黑皮的高大雌虫抚摸着自己脖颈上的纹身,音调古怪而嘶哑:“听话低头可是会被吃掉的,从这里一点点被吞下去。哥哥不害怕吗?”
  叶菲烈尼勾起一个冰冷而温柔的笑容:“你尽管啃食我的血肉,我从不以此为生。”
  斯堤吉安面罩下的唇角微微翘起,他没有接哥哥的话,而是自顾自开始脱衣服,经过阻燃处理的战术夹克、轻量化战术背心、速干背心、防刺服,林林总总的装备从他身上卸去,他终于脱至上身赤裸。
  他刚刚步入青年期,宽阔的双肩与胸膛却已经不输任何一个巅峰期雌虫,此刻的斯堤吉安仍保留着战术耳麦以及金属面罩,肌肉饱满的上身与漆黑的战术长裤让他看上去活脱脱就是一名暴徒。
  他指着胸膛处一道狰狞瘢痕,语气平静地对叶菲烈尼说:“我受过很多次重伤,但唯有这次差点令我死去。”
  叶菲烈尼看得很仔细,瘢痕呈现不规则的蜈蚣状凹陷,明显是超深度撕裂伤。
  “那时我十八岁,率领着幽灵部队第一分队前往扫除家族封地里的叛徒,那群叛徒的首领是某支旁系的雌虫,他曾是俄狄浦斯的雌侍。”
  “我原本是打不过他的,他那时早已步入黄金生命期,是帝国赫赫有名的将军。家族派我去也并未抱有胜利的希望,我那时候精神不稳定又不听话,他们想磨磨我的性子,让我学会低头。”
  “那个叛徒徒手撕开了我的胸膛,他将我的心脏掏出来扔在我的脸上,他说:‘叶菲烈尼是个学不会听话的雄虫,如果我是你,我就会——’”
  “后面的话他没能成功说完,因为我杀了他,我虫化后的口器将他的头咬了下来,大脑是虫族最大的弱点,他的脑袋被我嚼得粉碎。”
  在叶菲烈尼震颤的血红瞳孔中,斯堤吉安似乎是露出了一个笑容,因为他的眼眸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弧度:“没有任何虫族有资格让你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