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阿缇琉丝闻言挑眉看他,同样半真半假地说:“看你诚意。”
  谢默司顿时来了兴致:“请指示。”
  嘴上说着要考验他诚意的美丽雄虫,佯装沉思着往前走了几步,随后带着一点盈盈笑意地回首望他:“自己想。”
  “嗯?一点提示也没有?”英俊温和的雌虫苦恼地假意示弱。
  “一点提示也没有。”阿缇琉丝郑重点头强调。
  然后他就被追上来的大蜘蛛抱了个满怀。
  很正常啊,他蛮不讲理地为自己不抵抗的行为找借口,大蜘蛛有八条腿,跑不过也很正常。
  第77章
  得知佐伊这段时间在尼普顿度过的安然生活后, 阿缇琉丝索性放慢步伐,欣赏起沿途的景色。
  以大公府为中心成轴对称的白橡林几乎成为这个庄园的象征,高大、权威、极尽庄重与肃然。
  而当这座巍峨雄伟的建筑遥遥出现在视野中, 阿缇琉丝才恍然想起, 自己身边的雌虫不仅是上将, 还是继承了尼普顿世袭头衔的符腾堡大公。
  斯堤克斯帝国的贵族头衔共分六等,包括大公、公爵、伯爵、子爵、瑟琳爵与骑士。
  其中公爵的头衔是特殊历史时期的产物,近代以来几乎不再出现,大公的继承人通常被授予伯爵头衔。
  而世俗贵族体系中的骑士,与神教中的骑士有共通点却不完全一样。
  神教中的普通骑士相当于此处所谓的骑士, 但枢机骑士则要尊贵得多,枢机骑士长更是足以媲美大公的神教三大选帝侯之一。
  最为特殊的则是大公头衔, 在帝国建立之初,所有选帝侯共同签署的福音圣书便明确规定,大公头衔只能由选帝侯族长通过世袭取得,包括大帝、教皇在内的任何虫族都无权封授。
  大公世袭的规矩是被塞缪尔大帝打破的,他亲手斩杀神教三侯后, 改写了福音圣书,将“世袭”二字从中删除,被他抬为选帝侯的三个家族,由此取得了神教的大公头衔。
  因此帝国史上任何一个时期, 包括神教选帝侯在内的各种意义上的大公,其人数从来不曾超过九个,只少不多。
  前世阿缇琉丝曾将某个家族抬为选帝侯, 勒托家族被替换出局的同时,属于这个家族的大公头衔也随之转移。
  帝国境内所有未曾被封授给其他贵族的土地,在法理上都属于大帝, 但实际上这些星球中的大部分,其永久使用权都在民众与行政厅手中。
  而首都星上选帝侯府邸所立之地,便视同为其封地的一部分,即便他们的封地实际上往往分散在各大星系之中。
  若世俗选帝侯全都分散在各自封地之中,那么势必造成大帝在首都星的孤立无援。
  因此为了避免神教独大、勤王不及,所有选帝侯府邸都建立在首都星,这种制度自屠神之战后由塞缪尔大帝推行。
  事实证明,这种制度有利有弊,前世诸神黄昏中,正是因为各大选帝侯齐聚首都星,帝国才得以在叶菲烈尼的持续进攻中保住这颗心脏,然而同样是因为这一点,除中央星系外的各大星系变得脆弱起来。
  阿缇琉丝此刻正漫步其中的尼普顿庄园,就可以被理解为谢默司的封地,虽然他的封地实际上远在帝国北部星系群,名为符腾堡星系。
  根据尼普顿的传统,这个家族的虫族在死后,应该被葬进位于符腾堡星系的家族陵墓中。
  因为那里是先祖安眠之地,也是尼普顿兴起之地,他们深信强者死后长眠的躯体会为家族带来荫庇。
  然而谢默司是第一个没有被葬在家族陵墓中的族长。
  他不在意先祖后辈,不在意荫庇福泽,他只想在生命的最后,再看一眼自己永远年轻的挚爱,然后安然躺在阿缇琉丝的棺椁旁。
  谢默司早已做好无论阿摩年轻还是苍老都会永远深爱他的准备,早已将不离不弃的誓言在心中重复万遍,可那个雄虫却永远停留在了年轻的35岁。
  对于虫族两百多年的寿命而言,35岁是多么年轻,漫长的一生才刚刚起步而已。
  “军长也会走神么?”阿缇琉丝的声音在耳边骤然响起,谢默司不露声色地温柔笑看他,示意他再重复一遍被自己遗漏的话语。
  谢默司极其稀少的走神令年轻雄虫大感纳罕,他如同发现什么新奇好玩的事物,反倒将自己的问题抛诸脑后,问起对方那刻所想之事。
  对于他难得的兴致,谢默司当然选择顺从,但却巧妙地替换了内容——
  “阿摩还记得,盖亚宫花园的蔷薇花架么?”
  如一个人无数次错过盛大月相般遗憾,谢默司极其细微地轻叹一声,随后他微微俯首,温柔捧住阿缇琉丝的双颊,而就当后者以为他会就此吻上时,他却止步于此。
  他只是用额头去触碰阿缇琉丝的额头。
  被他爱怜捧于掌中的脸颊,已经褪去初见时一点雪桃般的柔润,变得线条深刻、凛冽俊美,是令无数虫族为之倾倒的绝色容光。
  可他此刻所目睹到的、所触碰到的,是对方血肉之下、骨骼之间那跨越了两世的灵魂。
  谢默司是一个内核极其稳定强大的雌虫,他早已不再内耗,来到自我悦纳、随心所欲的心理阶段,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质疑过自己。
  “为什么我当初没有听出阿摩的声音……为什么——”
  为什么直到那么多年后,才来到你身边。
  听出这言外之意,被他托住脸颊的阿缇琉丝沉静地微微笑道:“既然那次没有听出,那么就再来一次吧。”
  在年长英俊的雌虫的注视下,年轻美丽的雄虫转身走至白橡林的另一侧,精心修剪的树篱瞬间将他的身影遮挡,而在阿缇琉丝消失于谢默司视线的那一刻,他冷淡悦耳的声音传入后者耳中:
  “春意正好,不知阁下是否愿意与我同行。”
  当初谢默司在蔷薇花架下被拒绝的邀请,如今由阿缇琉丝主动发出。
  他站在白橡树间,透过一切藤蔓与荆棘,注视着那曾孤独痛苦了15年的灵魂。
  如同冥冥中不可阻挡的命运,前世的阿缇琉丝死于成年礼后15年,前世的谢默司则在他死后独自坚守了15年。
  但这次不会再有遗憾了。
  因为曾被谢默司错过的盛大月相,正向他俯首垂眸。
  冷淡、温柔、含情生辉。
  足以抵挡千军的平稳手掌无法抑制地颤抖,数次濒临死亡都沉寂如渊的强大心脏在此刻开始战栗,谢默司明白了所有未曾被阿缇琉丝亲口说出的话语。
  刹那间天光乍现,宇宙就此在他眼前铺陈,世界颠倒、万物倾泻。
  给出了一切爱意的成熟雌虫,因这并不对等的回馈而失去一切沉稳内敛的伪装,他步履庄重地越过树篱,走向令自己猝然失色的雄虫,对阿缇琉丝遥遥张开双臂。
  云淡风轻、温柔强势。
  强作镇定、眼底微红。
  阿缇琉丝笑着投入他的怀中,被他握住左手然后十指相扣。
  自此再也不曾松开。
  “阿摩之前问我的事情,可以再说一遍吗?”阿缇琉丝自己都抛之脑后的问题,却始终被谢默司放在心里。
  漫长的拥抱之后,他们再次行走在尼普顿恒久温暖的日光下,阿缇琉丝想到自己的问题,一时间颇感为难。
  他要问的问题,是关于列昂·阿列克的。
  从伊斯墨涅回来后,阿缇琉丝便再也没有受到那个雌虫的打扰,他对此当然乐见其成,可问题是——
  作为第九军团的预备副军长,列昂自月余前被谢默司调往边境征伐后,便彻底失去一切音讯。
  如果列昂只是死在征伐里,那么阿缇琉丝当然不会在意,他顶多惊奇一下前世夺得诸神黄昏首捷的列昂,竟然会栽在这种战场上。
  然而芬尼尔的情报显示,列昂并非战死如此简单。
  要彻底消失在追踪技术如此发达的社会,阿缇琉丝不认为列昂自己可以做到。
  所以他要知道,谢默司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他死了没?”片刻的纠结之后,阿缇琉丝干脆利落地问道。?
  谢默司确认了一下,关心着其他雌虫生死的小雄虫,其左手确实还在被自己握着。
  难以形容的微妙情绪一闪而过,谢默司挑眉举起阿缇琉丝的左手,示意对方好好看看,嘴上倒是十分诚实地利落回道:“不知道。”
  为了增强可信度,他补充道:“莱夫他们虽然可以重伤他,但要杀他还有难度。我也正在调查他的下落。”
  作为一名优秀的上级,谢默司对属下的实力认知十分精准。?
  “你还不止派了一个人?”阿缇琉丝略微诧异。
  对于谢默司的手段,他隐约可以猜到,但却无意阻拦。
  他说了再无瓜葛就是真的再无瓜葛,说了不在意就是真的不在意。
  是真正的陌路而行。
  作为跟随谢默司多年的亲信,莱夫那群雌虫里就没有心慈手软的,哪怕是对共事多年的列昂下手,也只有下手最狠的莱夫在心里默默为他点了根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