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二件和刑部的李诩有关。
  听说是李诩的那个妾室胆大包天谋害主母所出的嫡女,被发现了,结果李诩不分青红皂白还要护着这妾室,李夫人在悲愤之下竟拿着李诩的罪证,穿上自己的三品诰命服入宫求见。因原本后宫位份最高的秦贵妃已经被废,现在后宫掌凤印的乃是柳妃,柳妃做不了主,只能求到东宫。
  李诩本来就是秦党,秦家轰然倒塌,不少原先的秦党都人人自危,李诩当然更紧张了,李夫人这行为可谓是直接把李诩往死路送。
  李夫人,闺名马泽兰,其母和秦家乃是表亲,父亲马云君现在是西南大营副指挥使,不久前,检举秦川穹贪污军费有功。
  事情闹大之后,东宫出面了。
  李府被封,李诩收押待审,准马泽兰和李诩和离,带女儿李小娘子回西南去。还因为马泽兰有功,加上她父亲马云君上书的恳求,于是特封她为一品诰命夫人,连她的女儿也赐了个县主封号,至少后半生无忧了。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这个时候,江烬梧多日前派出去找人的坤离也回到了上京。
  第70章
  “属下找到……之后, 跟了两日,前日,她带着一个少年去祭拜了老国公。”
  江烬梧沉默地坐在那儿, 大开的窗户灌进来一阵风, 将烛火吹得闪烁, 整个影子被拉长,摇晃,寂静得诡异。
  “殿下。”
  坤离低声, 一脸担忧。
  江烬梧的神色看不出什么异样,他只是问:“确定, 是她吗?”
  “属下一开始,也不敢认。”
  但若不是, 那人又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特意躲躲藏藏跑去祭拜敬国公?
  坤离也不敢去想,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再去办一件事,派人去北境……”
  坤离听完,忍不住惊骇,“殿下难道是怀疑——”他不敢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江烬梧只说:“你先按孤说的,去查。”总要查过才知道。
  “她现在在哪?”
  “属下留了人在那儿,殿下……要去见吗?”
  江烬梧再度沉默。
  “让孤想想。”
  让他, 先想一想。
  他起身, 借着月色走出去。默书有些惊讶,忙跟上来问,“殿下, 这么晚了, 这要去哪?”
  “孤去趟永和殿。”
  默书更惊讶了,“殿下这个时间去见陛下?”他忙道,“奴才去喊两个小太监来掌灯!”
  “不必。”江烬梧叫住他, “你也不必跟来,孤很快就回来。”
  默书愣了愣,虽然满腹疑问,但也只得应下。
  ……
  因为喝的药的缘故,雍武帝一直是昏昏沉沉,睡得多,醒得少。
  江烬梧到时,内殿依旧只有林容一个人伺候。
  林容见到他同样惊讶,“太子殿下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陛下半个时辰前才喝了药睡下。”
  “无妨,你先出去吧,孤在这里等就好。”
  林容眼睛转了转,没说什么,弯腰退下,“遵命。”
  江烬梧跟默书说会很快回去,但在这里一坐却到了天明。
  天光一点点漏进来。
  他起身,站在雍武帝的床前,眼底难言的恨意下又藏着说不出来的迷惘。
  他没等雍武帝醒来,转身径直向外走去。
  “不必跟陛下提起孤来过。”
  林容低着头,“是。”
  ……
  江烬梧出来时并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回到东宫,默书就在外头等他,见到他,赶忙迎上来。
  “殿下,怎么现在才回来?”默书看着他的脸色,蹙眉,“殿下一夜未眠?”
  江烬梧不想多说,摇摇头,“叫人准备盥洗之物,孤要更衣。”
  “殿下一夜没睡,不休息一会儿吗?”
  “无事。”
  他这边更完衣后就直接去了议政殿。
  中枢与六部的人都到了。
  谢昭野带着他那一贯没什么攻击性的笑在跟户部尚书言清河说话,言语河瞧着却不大好糊弄,板着个脸不怎么搭话。
  谢昭野也没觉得被下面子,瞥见刚升官的沈蒙,正要换个人搭话,外头守门的小太监就唱道:“太子殿下到!”
  众人纷纷起身下跪行礼。
  “拜见太子殿下!”
  江烬梧踱步进来,“都起吧,不必多礼,坐。”
  谢昭野起得最快,往位置上一坐,就想跟太子殿下暗送秋波,但发觉他脸色不大好后,心思就淡了淡。
  他是知道的,江烬梧睡眠不太好。
  难道是昨夜又没睡好?
  眼下的青色虽淡,但并不是瞧不出来。唇瓣也有些发白,没什么血色。
  六部照例汇报了一下各部的要事。
  最近事情最多的约摸就是刚升任刑部尚书的沈蒙了。
  没办法,江烬梧当然是扫不清上京这些贪官污吏的,暂时能睁只眼闭只眼的都先放过了,但即便如此,随着秦家这棵大树倒下,刑部的工作量还是与日俱增。
  沈蒙还是个做实事的,从前被李诩压着,现在李诩自己都住进刑部大牢了,他就想着把之前一些冤假错案重新整理审过。
  江烬梧自然是支持的。
  另外就是户部汇报了国库现在的钱粮账目。
  要不前朝民间就有戏言,要想富,就抄家。现在倒了一大批贪官,抄家得来的银子全进了国库,户部的人这些天走路都带风。
  言清河平时总板着脸,算起账来那叫一个眉飞色舞,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银子进的不是国库,是他自己家里的库房。
  当然,这话要是让言尚书知道,只怕是会气得想撸袖子跟人对骂。这也太侮辱人了!
  眼看言清河心情这么好,早有准备的兵部侍郎踩着这个当口赶紧表示现在有哪几处的军营需要朝廷拨点钱。
  银子还没捂热就又要花出去了,言清河的脸一下子垮下来。
  但军队就是需要钱养着,粮草、兵甲、马匹,哪样不烧钱?
  言清河虽是文官,却也清楚,所以在江烬梧翻看完兵部侍郎的折子,觉得有道理,然后问他的意思时,言清河也只得捏着鼻子,一板一眼说:“刘大人按流程把卷宗和文书送到户部,审核之后若无问题,户部自然会拨款。”
  谢昭野看得乐呵,坐姿刚歪了一歪,就被江烬梧瞥了眼。
  谢昭野:……
  很好,立刻坐直。
  江烬梧继续听吏部汇报这次地方官员的政绩考核安排。
  今年开年以来就乱子不断,许多事情都被迫推后,既然提起了每年的地方官考核,江烬梧略一思索,看向苏允,“重组巡察司的章程可有拟好?”
  苏允心道,太子这些日子事务繁忙,一直没能腾出手来,恐怕不少人都心怀侥幸。
  只是,他们这位太子殿下啊,虽不似陛下那般喜怒无常,但可比陛下还要不好糊弄。“老臣与叶大人、南大人和监察院的徐大人的已经商讨过几轮了,待整理好就呈给殿下定夺。”
  江烬梧点点头,“甚好。”
  ……
  这边一直到接近午时才结束。江烬梧问了默书时辰,干脆给他们都赐了膳,不过自己就直接回东宫去了。
  他没喊谢昭野,但这人还用喊吗?
  自己眼睛一转,笑眯眯就跟上去了。
  “这是礼部尚书呈上来的?”
  见他一回来又拿起折子来看,反正也没别人在,他也不拘着什么规矩了,走过去就探头探脑地瞧。江烬梧见不得他这没正经的模样,扭头瞪了他眼,直接递给他。
  “礼部呈上这折子前难道没有找你问过皇陵的情况?就是不看,你难道猜不到里面说的什么?”
  谢昭野直接往后头一靠,整个人都快歪到江烬梧身上了,然后才慢悠悠说,“问过啊,只是惊讶礼部动作还挺快。”
  “站直了,这副作态成何体统?”
  江烬梧忍无可忍,直到谢昭野讪讪地站好了,他才缓缓道,“满朝文武大约都在猜测会是什么时候吧。”
  这本折子是礼部递上来交代国丧礼制的。
  谢昭野打量着他的神色,说:“都是心照不宣的事了。”
  江烬梧抿了抿唇没说话。
  谢昭野:“小默公公说,你昨夜去了永和殿,一夜没睡?”
  江烬梧想说,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又从默书那里打听到了?不过沉默片刻后只是点了点头,“嗯。”
  他垂下眼睑,“头疼。”
  谢昭野望着他,一时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该作何感受,他有点无奈,也问不下去了。他把折子随手放下,“我给你按一按。”一边按一边劝,“待用完午膳,去休息一会。”
  江烬梧阖着眼没搭腔。
  神色舒缓些后,他就从桌案上抽出一封密函来,“看看这个。”
  谢昭野一目十行看完,笑出声,倒也不意外,“裴大人还未到并州吧?这么快就忍不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