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谢昭野一笑,“这不正好震慑一下那些心思多的吗?殿下不在京,难免就有些心思多的觉得能趁机兴风作浪了。至于说我什么的,且等他们有胆色当着我的面说再谈吧。”
  苏允不知怎么说,谢昭野重回朝堂后一直乖乖觉觉的,差点都忘了,面前这条疯狗是能把只手遮天的西宁侯给咬死的。
  罢了。
  他摇摇头,说:“陛下召见。”
  谢昭野笑容一敛,掩下眼中的不耐,“看来陛下今天精神头不错。”
  第42章
  几人到永和殿时, 里面除了雍武帝,还有正好来侍奉汤药的五皇子。
  五皇子才来不久,不知道雍武帝召了谢昭野, 看见他后, 想起谢昭野分给他的那些还没做完的工部的差事, 脸上忍不住露出心虚之色。
  雍武帝免了他们几人的礼,又看到面前的五皇子,才想起来五皇子现在在工部。他最近记性越来越不好, 总容易忘事。
  “朕都忘记了,老五还在工部, 他办差怎么样?没让你费心吧?”这话当然是问谢昭野的。
  谢昭野颔首低眉,笑容温和, “五殿下与臣同为工部侍郎,臣可不敢说费心不费心什么的,且,五殿下踏实肯学,底下的官员大多爱听五殿下的。”
  谁不晓得五皇子虽然和谢昭野平级,但实际上工部还是谢昭野说了算,五皇子也是看谢昭野安排的。
  他这话说得圆滑, 雍武帝也听出来了, 只不过他对谢昭野的滑不溜秋也不陌生了,虽然心里不舒服,却也没说什么。倒是五皇子听了谢昭野夸他还有些脸热, 他自己什么水平自己不知道吗?底下的官员捧着他听他的甚至争着替他去办事, 不过也是因为他这层皇子身份。
  谢昭野怎么可能不知道?
  “父皇,儿臣,儿臣去看看药好了没, 您和几位大人说话吧。”
  雍武帝皱皱眉,在心里骂了两句不成器的东西,连一个臣子都怕!但面上还是摆摆手,不太耐烦,“去吧!”
  “儿臣告退!”五皇子麻溜地跑出正殿,长松了一口气。
  ……
  “你今天一早,抄了齐府?”雍武帝瞥着谢昭野,喜怒不明。
  裴虎和苏允两个一听,都有些担心这是要发怒的前兆,虽说齐家有问题的事早报给了皇帝,也是他松了口说可以查的,但他的脾气一向无常,加上齐怀仁的确还算得圣心,谢昭野这一趟直接把人给气死了……
  谢昭野却十分自如,低了低头回话:“只是例行公事搜了一趟,没有皇命,臣怎敢擅自抄家?”
  雍武帝都被他堵笑了,哼笑了一声,不住点头:“好。”
  有眼睛都看得出来,雍武帝这哪是个笑模样?
  “齐怀仁死了?”
  谢昭野:“臣正欲和陛下禀告,齐太傅年老体衰,又得知自己的罪行被公之于众,这才羞愧而亡。”
  雍武帝看着面前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小子,什么羞愧而亡?齐怀仁明明是被他气死的!
  他究竟哪一点像褚橙的儿子了?
  连自己那个出色的太子被这小子哄得团团转!
  谢昭野话还没说完,又道:“未免节外生枝,臣已经下令,暂时封了齐府,接下来如何处置,还需要陛下做决定。”
  雍武帝冷冷一嗤,半是讥讽,“你倒懂规矩。”
  “裴卿,苏卿,你们怎么看?”
  雍武帝揉了揉额头驱散倦意,“朕这精神头是越来越不好了。近日倒容易想起旧事来,齐怀仁今年得七十多了吧?”
  苏允注意着他的神色,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答:“齐太傅已是七十有六。”
  雍武帝点点头,叹了口气,“七十有六啊……这个年纪,若是让他安安稳稳去了,也算喜丧了。”
  苏允当即意识到,皇帝果然是对于齐怀仁被气死这事有些不满。
  “朕到今年,登基有二十七年了吧?这齐怀仁,还是先帝留给朕的,这些年,也算兢兢业业。”他说,“朕不是不知道,他有些自己的小心思。”
  说到这,他有瞥了眼面前的几人,呵笑一声,“你们也有。”
  “可,他也好,你们也好,总归是跟了朕这么多年的老臣,朕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心也软了,总想着,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这话令裴虎和苏允都有些动容。不管雍武帝有多荒唐,过去做了多少错事,但他们君臣数十年,怎么会半分情谊都没有呢?
  两人都跪下,长叹一声“陛下”却只能俯首,不知还能说什么。
  谢昭野也跪下,但心头却一直在发笑。
  多少忠臣是被他权衡后刻意放任以至于下场凄凉的?
  如今对着一些不干不净的倒表演起为君的气度来了?
  谢昭野想,若是把这事当做笑话写信去跟江烬梧说,没准还能逗他一笑。
  “陛下仁慈。”谢昭野俯首,然后又直起脊背,面无表情道,“多年来,陛下已然厚待齐家,齐太傅辞官后本该归乡,是陛下怜他年老,才特赐宅子留他在上京荣养,陛下如此宽容,事到如今,也不过是齐太傅自食恶果。所谓,贪心不足蛇吞象!”
  他抬头,身为臣子本不该直视天颜,他却大逆不道地和雍武帝沉沉的眸子对上视线,毫不示弱。
  雍武帝有些生气。
  他说齐怀仁是贪心不足,那自己是什么?纵容他生事的昏君不成?他本想看在齐怀仁已死的份上,对他的家人留情,如今被谢昭野捧了一堆高帽,他反而说不出了。
  谢昭野道,“微臣从齐太傅的书房搜出的密信,陛下应还来不及看吧?”
  “什么密信?”
  雍武帝一早起来就有些精神不佳,听秦国公派人来报信说齐怀仁死了,谢昭野又封了齐府,他一时恼怒,就直接下令把人召过来了,想着,无非也就是一些齐怀仁给地方官员当靠山,收些贿赂的小事罢了!
  “今早,微臣不但从齐府的密室里搜出了七大箱官银,还从齐太傅书房的暗格里,搜出了他与北狄的通信!”
  “北狄?!”雍武帝一拍桌子:“好大的胆子!”
  谢昭野又道,“日前,太子殿下才从金州来信,陛下应该是知道的,殿下在金州遇刺,就是北狄人设下的陷阱,好在殿下急智,没有出事,还抓出了于参这个内鬼。以陛下的智慧应该也能猜到,仅凭于参,哪来的手段与能力勾结北狄?”
  谢昭野虽然在这里话指齐怀仁,但他其实更怀疑另一伙人。
  齐怀仁到底已经从朝中退下来了,再得圣心,可他的子孙没一个有本事的,怎么敢勾结异族的?他更倾向于是他因为江烬梧要重组巡察司一事乱了手脚,被人挑拨,成了别人的手套。
  只是,现在的证据只指向齐怀仁,他知道雍武帝的性子,不会平白自己露个构陷他人的把柄出来。
  不过扯出了勾结北狄谋害太子的大旗,雍武帝肚子里的一堆要对齐家其他人从轻发落的话也说不出来了,甚至还有些后悔。
  齐怀仁贪点银子他能容忍,但勾结北狄是他绝对忍不了的!更别说还敢谋害太子?今日谋害太子,明日是不是就能弑君了?胆大包天至此,是个皇帝都忍不了!不用谢昭野再添油加醋,他已经想把齐家全砍了。
  这就是所谓的君恩。
  雍武帝暴怒之下,直接掀了手边的小案:“混账东西!给朕杀!让朝野都看看,敢勾结北狄是什么下场!”
  谢昭野敛下眉眼,藏下眼中滑稽,“陛下圣明!只是按照规矩,还需对齐府众人一一审问,这齐怀仁如此大胆,说不定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罪行。”
  苏允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这世上,就没有审不出的罪名。
  嘶,这谢昭野怎么回事?是真要往死里整齐家,让齐怀仁死也不能瞑目啊。以前也没听说齐家哪里得罪过他啊。
  不过在雍武帝这里过了明路之后,那就是师出有名,随便他查了。
  从永和殿退出去后,苏允问他打算怎么审问齐府人,谢昭野笑笑,道,“下官是工部侍郎又不是刑部侍郎,这种事情,当然得沈蒙沈大人来了。只不过,臣打算,让皇城司与刑部一同审,苏大人觉得如何?”
  若只有一个刑部还好,再加一个以刑罚骇人出名的皇城司……
  苏允忍不住再度回忆了一番,齐家以前真没得罪过谢昭野吧?
  接下来就是沈蒙的事了。
  然而,沈蒙也很头疼。
  不是,谢昭野让人给他送的口信什么意思?什么叫务必要撬开他们的嘴巴,让他们把幕后真凶交代出来?
  这不就是要他把秦家攀扯进来吗?
  他是不喜欢秦家,觉得他们是朝廷蛀虫,但若是齐怀仁这事真与秦家没有关系,他再怎么审也审不出来啊!
  就在齐府人人自危,齐怀仁连个体面些的葬礼都没有,被衙役草草挖了个坟勉强让他入土的时候,下面有人来报,说是在狱中的齐清淮求见谢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