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陈奶奶讨厌林家,连带着康家也不喜欢,随口问道:“咋了?”
  温南还挺好奇的,昨天的事闹大后,康连长不能让女人生育的事肯定都传开了,牛来花把别人的大孙子当成自己的,满家属区的传,估摸着现在都没脸出来见人了。
  张小娥说:“中午老杜回来的时候跟我说,康连长给团里打申请了,要把家属区的房子退掉,以后在外面练兵,不回来了,牛来花也没意见,我上午路过康家的时候,看见牛来花在院子里拔菜呢,估计想把菜都带回老家去。”
  陈奶奶说:“随她去,咱们不管。”
  张小娥八卦的心燃的烧不尽:“候婶子,你说康连长现在啥心情?这三年他和牛来花都怪林美珍不能生,结果到头来是他自己不行。”张小娥“啧”了一声:“康连长这辈子是不是就没后了啊?牛来花上次诬赖我,非说我诅咒他们康家断子绝孙,这下好像真断了。”
  温南:……
  陈奶奶:……
  “小娥,这话你以后可不能在外面说。”
  张小娥拍了下大腿看陈奶奶:“候婶子,我不傻,我肯定不会往外说,万一说出去再被有心人泼个脏水,那不是害了我家老杜吗?”
  张小娥有一点拎得清,虽然是大喇叭,但大是大非面前还是分得清孰轻孰重。
  张小娥又说了林美珍的事,她天不亮就起来了,昨晚早饭就去卫生所那边,看见公安同志带着虚弱的林美珍和林美霞去了县城,一块同行的还有陈叙,她说:“林家人缺大德了,我看他们林家人以后还咋待在杏花村。”
  陈奶奶想起李红平欺负温南的事就生气,她到希望林家以后别待在杏花村了,想想就堵得慌。
  张小娥坐了一会就走了,温南出去送她时,看见了背着篓框的赵小麦走过巷子口,她追上小麦,看到她手里拿着铲子,不是镰刀:“小麦,刘主任那边给你留活了?”
  “温南。”
  赵小麦一看见温南就高兴,她摇了摇头:“没有呢,我去草地给鸡挖点野菜。”
  温南陪着赵小麦一块去草地,路上的时候小麦说:“昨晚康连长和牛婶子吵起来了,吵的特别凶,康连长要申请外出练兵,牛婶子不愿意回老家,吵了小半夜牛婶子才妥协。”
  原来是这样。
  她还以为牛来花没脸待在家属区了,没想到还能继续待下去。
  赵小麦给框子里扔了一把野菜:“温南,你说林美珍会坐牢吗?”
  温南揪了一根草在手里把玩:“会的。”
  林美珍是共犯,跑不掉的。
  一直到天黑陈叙都没回来,陈奶奶给陈叙留好饭就先睡了。
  温南烧了点热水,用搪瓷盆装了点热水回屋擦洗,洗完把水泼到菜地旁的水沟里,她回到屋里,想着将脏衣服拿出去洗了,结果肩膀动了动,筋肉还是疼得厉害,她脱掉衬衫,走到镜子跟前侧身照了照,透过镜子看到左肩膀前后的手指印,紫红紫红的。
  温南:……
  她好想把李红平的手剁了。
  屋里亮着灯,光线透过半掩的门缝洒在外面,小院里没有亮灯,黑漆漆的,紧闭的院门从外面推开,陈叙关上门,习惯性的抬头看向温南的屋子,屋门半掩着,里面亮着灯,还没睡。
  他走到井边准备压水洗漱,余光里瞥见半掩的屋门处晃动着一抹纤白的影子,男人掀目光看去,便见温南只穿着单薄的小背心站在屋门处,背心很小,堪堪遮住胸前的饱满,背心下露出一截小腰,温南头发高高扎起,她高抬下巴,指尖沾了点药膏抹在脖子上的伤患处,女人肩膀瘦弱,肌肤雪白滑腻,陈叙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她靠着屋门这边的肩上有一片紫红的痕迹。
  那伤痕一看就是被人用力掐的。
  男人眉峰紧皱,棱角分明的面孔带了点冷意,觉得昨天把李红平揍的还是太轻了。
  温南偏了下头,侧过身照着镜子,背对着半掩的屋门,陈叙看到了温南单薄纤瘦的后背,他猛地回过神来,转身进了厨房,重重推开屋门制造出轻微的响动,温南听见响动,下意识回头看向门缝,见厨房的灯光亮起,知道是陈叙回来了,赶紧穿好衬衫跑出去。
  陈叙端着碗坐在灶口前低头吃饭,听见“哒哒”的脚步声,没抬头,只说了一句:“跑慢点。”
  温南走到厨房门口,笑道:“摔不着。”然后问道:“哥,李红平和林美珍的事怎么处理的?”
  她蹲下身,双手托腮,看着陈叙,男人始终没抬头:“李红平罪行要重,判了十七年,林美珍判了六年,林美霞在劳改场待一年半。”
  没等陈叙说完,温南着急问:“那林家老两口呢?”
  陈叙道:“公社大队长把他们送到了劳改场学习一年。”
  爽!
  温南觉得爽翻了!
  压在心里的憋屈总算吐出来了,她笑眯眯的看着陈叙,男人即使没抬头都能感觉到凝视在他身上的目光,陈叙眼皮搭着,看了眼延伸在他膝盖上的纤细影子,喉结动了动:“天不早了,你回屋睡觉去。”
  “我还不困。”
  温南心情特别好,这会躺在床上也睡不着。
  她起身给陈叙倒了一搪瓷缸的水递给他:“哥,你喝点水。”
  陈叙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下,看了眼递到眼前的水缸,伸手接过:“温南。”
  他叫了一声。
  温南搬来小板凳坐在他旁边,偏头托腮笑看着他:“怎么了?”
  好像从得知李红平和林美珍的判刑结果,温南脸上的笑意就没停下,男人喝了半缸子水:“我今天回部队,去宿舍打听了一团的几个营部,还有两个姓陈的,都不认识你哥,二团的有一个姓陈的,是丰林县本地人。”
  陈叙看向温南,男人的眼睛黝黑深邃,昏暗的光照不进那层被遮掩的暗色,他盯着温南璀亮的眼睛,视线划过她小巧的鼻尖,落在绯色的唇畔上,她还在笑着,粉唇微张,露出洁白的贝齿和依稀可窥见的舌尖,男人喉咙吞咽了两下,浓黑的眼里挣扎着,纠结着,在看不见的漩涡里,像是压抑着一头想要突破围墙的困兽。
  那道围墙横跨在他和温南之间,墙那边站着一个看不见的男人,随时会出现带走温南。
  那人可能是他的战友,二团,或者三团,不论是谁,跟他都在一个部队。
  她是来找她对象的,只是借住在他家里,他今天在路上想了许多,甚至可耻的想着,温南永远也找不到那个人。
  “那其他团的呢?”
  温南的声音将陈的思绪拉回来。
  男人移开眼,握着搪瓷缸的手紧了几分,手指骨节微微突显,他忽然起身,将碗筷和搪瓷缸放在灶台上,与温南拉开距离:“其他团的我这两天就去问问,你睡觉吧。”
  温南起身:“我还不困,我先把碗筷洗了。”
  “不用。”
  陈叙将碗筷放在搪瓷盆里,看着水面上倒映着温南的脸蛋:“我要洗澡了,你在不方便。”
  温南:……
  她这才反应过来,陈叙跟她提醒了两次,她竟然没听出来。
  温南尴尬笑了下:“我、我去睡了。”
  说完噌的一下跑出厨房,小步子迈的特别快,进了屋子就把屋门关上了,陈叙看着消失在屋门口的身影,低下头继续洗碗,捏着抹布的手指紧了又紧,最后沉沉的吐了口气,转身去了院子。
  牛来花是第三天早上走的,其他东西提前打包寄回老家,她背了一个大包袱,谁也没理,一个人离开了家属区,温南在院子里看到了从家门口走过的牛来花,三天没见,她仿佛老了许多。
  牛来花走了没两天,康连长申请的调令也下来了。
  康家院子空了,家属区随时都有填补的家属,没两天又住进了新的一户,听张小娥说是三团的营长。
  林家的事在家属区和杏花村传遍了,林家老两口和林美霞去了劳改场,他们的口粮就从以后的工分扣,将来从劳改场出来,别人有工分,他们的工分得用来抵账,林美珍和李红平被判刑的消息几乎传遍了丰林县。
  说实话,家属区没了林美珍,温南觉得空气都新鲜了。
  张小娥中午过来找陈奶奶,聊了许多八卦,到下午做饭的点才走,陈奶奶被她烦的没法子,她去厨房帮温南一起做午饭,脑仁现在还疼着:“小娥啥都好,就是这张嘴太吵人了。”
  温南笑道:“所以别人才叫她大喇叭。”
  喇叭声音放大了,不就听吵的?不过温南跟张小娥待久了,觉得她人真挺不错的。
  陈奶奶被温南的话逗笑了。
  天蒙蒙黑,小院里亮起了灯,陈奶奶把饭菜端到院里,回到厨房看到温南给陈叙留着饭菜:“南南,估计小叙今晚又不回来。”
  温南笑道:“说不定回来了呢?回来了看见饭不至于饿肚子。”
  不知道是不是温南的错觉,好像就从那天晚上说完李红平的事之后,第二天开始陈叙就开始怪怪的,具体哪里怪她说不上来,他这几天也不怎么在家里吃饭,就好像在刻意避着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