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三个身着青色法袍的宝珠谷修士踏出门槛,为首之人手持玉瓶,声音如冰泉般冷冽:“今日布施三十份,老弱妇孺优先。”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有个拄拐的老丈被挤倒在地,却仍拼命向前爬;抱着孩子的妇人哭喊着往前挤;更有人直接掏钱袋往修士手里塞。
  那修士冷笑一声,袖袍轻挥,撒钱的富商顿时被无形之力掀翻在地。
  “我说了,老弱妇孺优先。”她指尖轻点,三十道水线精准落入前排人捧着的碗中,没有得到神水的人瞬间不干了,群
  情激愤,不管不顾地往前挤。
  站在最前面的女修被挤得踉跄,她身后的修士大怒,就要惩罚凡人,忽地,一蓝袍弟子瑟瑟发抖地指着伸手教训人的修士:“师兄……你的胳膊……”
  只见他的胳膊上,也出现了紫黑色的纹路。
  正在室内与花沸雪探讨鲜少此次瘟疫本源是什么的萧衔蝉听到一阵喧闹——
  “什么?这瘟疫竟然能侵入修士之体?”
  第122章
  “修士有灵力护体,寻常疫病根本近不得身。”花沸雪眉头紧锁,手中的《本草纪要》哗啦作响,“何等疫病既会侵害凡人,又会侵害修士?除非……”
  “或许这根本就不是疫病?”萧衔蝉提出猜测,“蛊毒之物,也未可知。”
  窗外的喧闹声越来越大。
  花沸雪起身:“我去取些这神水”来验看。“他袖中滑出个玉瓶,转眼已消失在晨雾中。
  萧衔蝉紧随其后,二人穿过晨雾,下山来到仙帝祠前,布施的队伍已经乱作一团。领头的青衣修士正是鸠不浊,也算是萧花二人的熟人,正冷着脸训斥几个争抢神水的凡人。
  见她正忙,两人也不便打扰,与另一个宝珠谷修士搭话。
  “这位道友。”花沸雪上前拱手,“在下略通医道,想求些神水研……”
  那宝珠谷弟子听了这话,嗤笑一声,眼睛滴溜溜扫过花沸雪与萧衔蝉二人,见二人穿着并不富贵,于是不屑道:“赤脚医生凑什么热闹?神水何等珍贵,岂能让你随意拿去?”
  他上下打量,看不出眼前二人的修为,心道许是怕被人看穿修为不高,故而隐藏起来的小修士,于是满脸鄙夷。
  花沸雪性子软,还要再好言好语地相求:“我也是医修,贵宝地瘟疫泛滥,竟连修士也不能幸免,可见不是普通疫病……”
  那青袍修士不耐烦地摆摆手,花沸雪一时不察,被推了个踉跄。
  萧衔蝉顿时火冒三丈:“你张狂什么?嘴巴要是不会说话就缝起来!”
  她一生气,五彩混元棍立时飞出,元婴真人的威压霎时压得那修士趴了下去。
  此处的混乱终于被人群中心的鸠不浊察觉到,她走过来。
  “此水由我鸠氏一族传世之宝制作而成。”鸠不浊抬手制止同门不礼的行为,语气歉意,“因为那宝物举世难寻,九州独一份,珍贵非常,所以每日制作出的神水有限,供应染病之人都来不及,实在不能外借。”
  “是药草吗?什么药草这般难寻,莫非是仙界之物?”萧衔蝉疑惑道。
  鸠不浊点头:“正是,听家父说,是鸠氏老祖五百年前悬壶济世,感动了仙人,所以仙人赐下神药,鸠氏原本只是一普通医家,得了此等仙药,这才一跃成为鲜少第一世家。”
  可是仙界原是九州的一部分,若是仙人赐下,说明此物是可以生长的九州的,又怎会举世难寻?
  鸠不浊说起自家家史,脸上不禁带出与有荣焉的神情,又欠了牵身:“神水还要用来救治病人,我实在不能答应二位的请求,二位请回吧。”
  花沸雪与萧衔蝉也只好作罢,两人转身离开。
  走出仙帝祠不远,萧衔蝉便忍不住拽住花沸雪的袖子:“大师兄,咱们回去多翻翻医书,既然这’神水‘是仙药所制,说不定古籍里会记载类似的方子……”
  花沸雪却摇了摇头:“我来求药,是想通过药来倒推疫病之症,如今既无药,便先走访发病城镇,多治疗几位病人,说不得就能寻到疫病源头……医之一道,需知行合一,缺一不可。”
  萧衔蝉望向身后面色紫黑、喘不上气的百姓们,眉头深锁:“我觉得这’神水‘来得蹊跷,若真是仙药,为何这么久都不能根治瘟疫?”
  “仙长,仙长留步——”
  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小声呼唤,花沸雪与萧衔蝉转头看去,只见是宝珠谷的一个蓝衣修士。
  “是你!”花沸雪惊呼。
  “大师兄认识?”
  花沸雪点头:“我曾在两仪境与这位道友有过一面之缘。”
  蓝衣修士道:“小人名癸十二,不过是宝珠谷一药奴而已,当不起仙长以’道友‘相称,仙长对小人有救命之恩,小人特来报恩。”
  说着,她将一只小玉瓶塞进花沸雪手里,而后也不多留,急匆匆又回去了。
  花沸雪和萧衔蝉回到乾坤居,才看见楼阁之顶上的瓦片,就听见前厅传来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
  “求求各位仙师,救救我娘亲吧!”
  只见前厅里,秦含玉正半蹲着身子,轻声安抚着满脸泪痕的蒲娘,金不禁站在一旁,眉头紧锁,谢无柩则端坐在檀木案前,正在翻阅一本泛黄的典籍。
  见他们二人进来,谢无柩放下书,迎了上去:“一大清早你出去做什么去了?也不和我说一声。”
  “这是怎么回事?”花沸雪快步上前。
  蒲娘一见他们回来,立刻扑过来抓住花沸雪的衣角:“仙长!我娘昨夜喝了神水后,虽然脸上颜色恢复了正常,可是、可是……”
  她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块粗布帕子,小心翼翼地展开。
  “您看看这个……”
  帕子上赫然是一片暗红色,散发着一股极浓重的腐臭味。
  “这是什么?”秦含玉捂住口鼻,往后退了半步。
  “我娘吐血了。”蒲娘的声音带着哭腔,“昨晚娘亲说身上病痛已全部消除,还说要供奉仙帝与宝珠谷的牌位,可是没多久她就吐血了,无论如何都止不住……”
  发现这件事后,蒲娘意识到神水或许已经不管用了,眼眶看母亲的生命在流逝,她顾不得其他,沿着昨天萧衔蝉等人离开的方向跑了过来,也是她运气好,赶了一晚上夜路来到颂德城,一进城就看见城隍庙后山顶秃了一大块。
  萧衔蝉细细回想自己曾看过的医书:“《南疆毒物志》有载,会造成形愈而实腐者,尸蕈之毒、瘴气之毒、棺木之毒三者也,可是……”
  这三种毒都不会将空气染成紫黑色,更不会造成瘟疫,使染病之人宛如生出尸斑的死人。
  秦含玉二话不说,唤出小黑化作长龙,腾空直奔小赵村。
  村口阻拦的村民见长龙当空,吓得当即跪下连连磕头,秦含玉视而不见,她径直闯入蒲娘家,只见妇人仰卧榻上,面色已从蜡黄变成惨白,嘴角不断渗出黑血,周身散发着浓重的腐臭味。
  想起师兄师姐都说这疫病会传染给修士,秦含玉的手上缠裹了一层魔气,隔着魔气将妇人扶上龙背。
  不多时便赶到乾坤居,萧衔蝉学着花沸雪的手法,将灵力注入妇人体内,然而灵力所过之处,皮肤下的紫黑色分毫不动,一点也不像昨日花沸雪施法那般灵验。
  萧衔蝉“咦”了一声,花沸雪见状,上前一步,如昨日一般施法,紫黑色的纹路瞬间退散。
  这下,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不对劲。
  萧衔蝉拉住谢无柩,让他也试着驱散妇人体内之毒,如她所料,丝毫没有
  起色,秦含玉与金不禁轮番上阵,紫黑色依然如故。
  四个人齐刷刷看向花沸雪。
  花沸雪微怔,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手掌摧动法力,紫黑色如被水冲刷的墨痕,渐渐褪去,露出原本蜡黄的肤色。
  “这……这是什么缘故?”
  萧衔蝉吃惊,突然想起什么,忙运起灵气,指尖灵光一闪,点晕了蒲娘。
  “诶!”花沸雪扶起蒲娘瘫软的身体躺好,看向师妹,“这是怎么了,为何给她用了昏睡诀?师尊教导我们不可对凡人动用法术……”
  “大师兄!”萧衔蝉急得跺脚,“现在只有你可以解这诡异的瘴毒瘟疫,要是让人知道了,你非得变成唐僧肉不可!”
  她说完这话,金不禁已经先一步半跪在蒲娘身边,擦去她脑海中的记忆。
  花沸雪凝视着昏睡的蒲娘母女,眼神有些空洞,轻声道:“若真只有我能解此毒……以一人换所有人的性命,是笔划算的买卖。”
  “放屁!”
  萧衔蝉等人心有灵犀,齐声打断。
  “天道贵生,岂有以命换命的道理?”她直视花沸雪的眼睛,“你又不欠他们的,不该为他们牺牲。”
  所有人都警惕地盯着花沸雪,大家都知道他是他们中最心软的那个,素日在蓬莱岛时,遇到病人没钱,他也会免费给人治病,他不会拒绝别人,总是为别人想,却太亏欠委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