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只不过,这一老一少两个男人的交锋,到头来,只苦了她的女儿,她的纯熙而已。
  原本,如果女儿和敬亭能长长久久地过下去,这些话她也就不用说了。
  可时至今日,兜兜转转,竟然又成了眼前的这副模样。
  她真的不知道,是该高兴这两个孩子终于是得偿所愿了,还是该感叹老天爷忘不了要捉弄人。
  “不论如何,小渝没有真的不管我们,这两年,小渝应该还是打点了不少事的。”
  杨曦轻叹了一口气,最后还是明摆着劝了一句:
  “更何况,当初你跟敬亭结婚之后,不论他们敬家内部到底是怎样,在外人看来,敬家相当于还是跟我们舒家绑在了一块。而国内的这些影响,小渝也认下了,对不对?”
  舒纯熙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她没想到,自己难得来找母亲撒娇,最后
  反而听到这么一番话,明里暗里地劝她原谅敬渝。
  “我不要体谅他,我要一直讨厌他、妈妈,我是不会原谅他的!”
  舒纯熙挣开了杨曦的怀抱,喃喃地重复了这几句话,越说越激动,平静下去的情绪又席卷回来,伸出手抹起了眼泪来。
  “纯熙,宝贝……”
  女人心疼地伸出手,想要再将女儿抱进怀里,一连叫了她两声,却只能看见舒纯熙捂着脸一直往后退,止不住呜咽的声音,然后皱着眉头,眼睁睁地看着她跑了出去。
  舒纯熙心里乱糟糟的,于是就不管不顾地逃离了会见室,就这样结束了这次的探视。她夺门而出时,等在外面的宁秘书似被惊到,猛地抬了下头。
  而舒纯熙根本没心思管他,一路小跑着往外走。
  直到出了监狱,看见等在外面的车,她才逐渐放缓了脚步。
  女人打开车门坐上车,车门被关出“嘭”的一声巨响,直将坐在后座上的另一个人惊得一颤,不明所以地侧头望着她。
  映入敬渝眼帘的,是一张梨花带雨的面庞,眼尾和鼻尖明显红彤彤的,额边碎发有些凌乱,看上去就像一朵被雨给打透了的蔷薇花。
  “你怎么了?岳母跟你说了什么?”
  他好像已经很久没看见她这么哭过了,呼吸一滞,顾不得考虑更多就探身过去,放在腿侧的手已经握了起来。
  舒纯熙鼻音很重地哼了一声,声音冷极,毫不犹豫地吐出了两个字,“下去。”
  听到她的话,也明白这话是对自己说的后,敬渝些微地拧起了眉心,盯着她,一时间并没有动。
  直到舒纯熙又用跟方才同样大小的声音,重复了一遍那两个字,他也没有动。
  车厢里的氛围降到冰点,但显然不是冷气的作用。
  而司机丁叔也在此时有些犹疑地回过了头来,看了一眼敬渝,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下去。
  敬渝在舒纯熙彻底暴怒、然后重复第三遍之前,把话抢了过来,盯着她的脸淡淡地开口,但话是对驾驶座的人说的:
  “丁叔,你先下车吧。”
  第39章
  “诶,好的敬总。”
  丁叔很快应了一声,忙不迭地就打开车门,立刻下了车,把车厢内的空间留给两人。
  关门的轻响落下后,原本坐在右边的敬渝朝左边挪了过去,挨着她腿边。
  倾身往下,再侧偏着向上仰面,去看舒纯熙低垂着的脸。
  而她已经很快的把脸扭过去,只是传来一丝很轻的吸鼻声。
  敬渝屏息,指节分明的大掌渐渐朝她探去,指尖先触上她的下巴,而后再往下,几个手指抬起她的下颌,动作温柔地将那张不给自己看的脸转了过来。
  舒纯熙掀起眼帘,用目光幽幽地瞧他一眼。
  下巴上抵着的手随之离开,但又覆上她双眼,遮住眼前视线。
  有点粗砺质感的手指在右眼眼尾停留了一下,抚着皮肤向边上揩了一下,原本温柔却干涩的指腹染上湿润的触感,反而被豆大的泪珠淹没。
  愈发止不住了。
  敬渝直起身子,收回手探进西装里,从左边的内袋里拿出一块叠了两道的深蓝色丝绸手帕,左手不动声色地向自己身侧一揽,将女人拉到身前,俯下身就去擦拭她脸上的泪。
  手帕顺滑,他于是用食指抵着,在她的脸上轻按,试图将泪水吸走。
  动作耐心仔细,就像怀里抱着的是一个需要照顾的新生婴儿,亦或是一个精巧易碎的陶瓷洋娃娃。
  近乎被男人无声却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动作给抱在怀里,舒纯熙僵着身体动不了了,只是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后知后觉地眨巴了两下,不断从眼尾涌出了更多泪珠。
  仿佛在同他堵着气,好叫他的动作彻底前功尽弃。
  敬渝无奈,只好用帕子先将她双颊上不太清晰的泪痕拭完,转而将手中绸布攥在手里团成一团,再覆在她一边眼下。
  “我下午要去琦琦工厂视察,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琦琦工厂是暮帆商会底下的一个玩具品牌,从系列动画、电影到具体的形象ip和周边产业应有尽有,已经创立超过二十年,是整个凛洲家喻户晓的传奇品牌,陪伴了好几代人成长。
  舒纯熙自然也不例外,敬渝听到郑徽安排这项工作的时候就想到了。
  所以他才会让自己的车先回去,留下来等她。
  一句话问完,敬渝停顿了一下,等待她回答的同时,在心里评估着是否成功转移了舒纯熙的注意力。
  然后得到的就是一句不咸不淡的低低嗤笑,听起来并没有要买他账的意思。
  她现在连琦琦工厂也不感兴趣了……
  敬渝抿着唇,说不出是有些失落,亦或是意料之中,总之在心里默默地记下了。
  便又只得转回原先的话题上,男人仔仔细细地将她一张脸看清楚,又将帕子移到另一边,捂了捂舒纯熙的眼睛。
  女人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然后一边的眼皮子上感受到实实在在的触感。
  眼前是不再视物的一片空,听力在这种时候只会更加灵敏。
  而后,她听见了敬渝轻轻地叹了一声,在她眼上冰敷似得按了按,头大概也低得更甚,说话的声音离自己耳边很近。
  起先还是一句追问,然后又止住声音,几秒后嘀咕地自语了一句。
  “到底怎么了,真不告诉我?……都哭成这样了。”
  话说完,他默默收回了手,身前的女人也就睁开了双眼。
  刚刚流完眼泪,眼眶里面还有一种干涩的不适。
  男人又在耳边用那种温柔的语调唤了一句“纯熙”,仿佛他们两个其实是什么抵死缠绵的情人一样。
  舒纯熙闷闷地吸了一口气,忽然挡开敬渝的手臂起身,一只膝盖撑着座椅,另一只腿横过去的同时,上半身所有的力气都抵在敬渝的右肩上,把他往靠背上猛地一压。
  双脚岔开在他双腿两侧,直着上半身跪在后座上,女人一掌按着他的肩膀,反客为主地将他牢牢地抵在后座椅背上面,居高临下地用双眼睨他。
  敬渝被包裹在西装裤腿里的双腿不自觉地绷紧,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讶到,却又还算有眼色地顺从了她。
  不仅如此,他甚至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僵硬的上半身已经在她手下没有了一点反抗的力气,所有的紧绷和克制都作用在了自己的身上,面对上身前的女人,竟只摆得出软绵绵任她摆布的模样。
  呼吸有些无奈地扑在鼻下,逐渐急促起来,不顾胸腔里加速跳动的心脏,男人抿紧的唇瓣后两排牙亦暗自压紧,好维持面上的平静,半敛的桃花眼向上微微抬起,对上了女人面带不满的神色。
  她见完岳父的时候,虽然也没给自己什么好脸色,但还没有失控成刚才那样子。
  所以,就是去见过岳母,从她那里听到了什么,才会一时情绪失控至此。
  但敬渝猜不出来岳母大人到底是跟她说了什么,所以她出来的时候才会是这样的一副模样。
  他终于想要支起上半身,但又实在不知道自己可以做点什么举动,是该拥抱还是怎样,才能起到一点安慰的作用,有些踌躇试探地说:
  “你说话呀,不要不理我。”
  舒纯熙在他这么自然的一句话里火气更甚,觉得自己就要被点着了,一时之间既生气又委屈,既难过又烦躁,猛地扑上去拽住敬渝的衣领,恶狠狠地砸了他一拳。
  敬渝别开脸来,闷哼一声,身体的一丝痛楚随之而来逐渐泛开。
  他垂下眼眸,不知所措,但也终于看清楚了形势,明白她生气的原
  因大概跟自己脱不了干系。
  不过思绪流转的瞬间,腿上传来受重的感觉,压得他不得动弹,一具身体到了他身前紧挨着,中间几乎没有更多的缝隙。
  敬渝还没有从女人这个近乎“拥抱”的动作里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一只手臂猛地圈住了脖颈往她自己的颈边带,后背离开椅背,有些踉跄地反拥住她,皮鞋在地板上摩擦出一点声响后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