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舒纯熙皮笑肉不笑地发出一声“哼”。
  不得不说,敬渝说的挺有道理的,但问题是,这个孩子根本就不存在,她骗了敬渝,不赶紧想办法离开敬家,难道等着他发现真相之后跟自己算账么?
  舒纯熙眨了眨眼睛,
  “可是孩子不能没有名义上的父亲,你对它再好,终究只是大伯而已,大伯能代替父亲么?”
  敬渝尽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还是忍不住被舒纯熙给气笑了,他真的理解不了,她怎么能心安理得地告诉自己,她要带着敬家的孩子一起改嫁到别人的家里的。
  这都叫什么事儿?
  还口口声声地说非要给孩子找一个父亲,父亲有什么用?一个诈尸式教育里的父亲角色,有或没有,能有什么区别吗?
  “你一定要给孩子找一个父亲?无论如何都不会罢休?”
  舒纯熙本来只是找个借口,但眼看着敬渝把这问题问得比自己说得还要绝对,又不能在这紧要关头认怂,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去,在心里猛地跺了一下脚,咬着牙拔高了声音,道:
  “对啊,我一定要找!”
  “那你留在敬家,我当孩子的爸爸!”
  耳边传来几乎是咬着牙低吼出来的一句话,舒纯熙瞬间傻了眼,然后眼看着说这句话的人,脸已经彻底沉下来了,隐约在夜色里,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阴郁和严肃。
  “你,你什么意思啊?”
  舒纯熙狐疑地打量了一下站在面前,如同一尊石像般伫立着的男人,气势已经被惊得弱了下去。
  敬渝终于把那句话说出口了,双手有些惭愧地蜷起来,但心却在此刻拨云见月,逐渐坚定了起来。好像真的把第一句话吐露出去之后,剩下的话也就没有那么难开口了。
  他拧紧眉头,郑重又缓慢地说:
  “我的意思是,你不要再去相亲了,也不要想着再嫁给别人,你就留在敬家,我们两个结婚,孩子生下来,就说是我们俩的孩子,我来做孩子的爸爸。”
  舒纯熙已经很久没有做出这么明显的表情了,她紧蹙着眉头,目光里的疑惑毫不掩饰,头颅动弹了一下,把敬渝从上到下好好给打量了一下,半晌,才吐出来几个字,有点急切地把话给扔到了地上,
  “你有病吧?!”
  第22章
  说完,好像敬渝真的是什么疯子一样,她一眼都没再多看,立刻转过身,连走带跑地往家里回。
  一直走到上楼的楼梯跟前,舒纯熙才扶住把手停下,喘了几口气,身下的两条腿脚全然都麻了,轻飘飘地不听自己使唤。
  敬渝刚刚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他现在脑子不太清醒吧?
  猛地摇摇头,舒纯熙连忙“咦”了一声,把脑子里止不住冒出来的想法都给扫出去,然后再一鼓作气,上了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先去冲了个热水澡。
  吹完头发放下吹风机,门外的声音总算听得清楚,李阿姨在外面敲门,说是有东西给她。
  舒纯熙把吹风机放回原地后就去开门,而门外的李阿姨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两根手指般大小的木雕,雕的是一个小人,头上还带着一顶比他身子还长的辣椒形红帽子。
  “二夫人,这是敬总托我送过来的,说是纳布礼斯那边
  的手工特产,是用火山灰做的,还有带来好运气的意头呢。”
  说着,门外的人不知道按了哪一个开关,那红帽子周遭萦绕出来红色的亮闪闪的荧光星点,想来是精灵族人的小把戏。
  这年头,凛洲关于精灵族的东西是有些微妙的,两族并不明面上进行贸易往来,但也没有法令禁制,有些小东西还是会在凛洲内流通开来。
  不过精灵族人如今的灵力都很弱,要达到眼前这东西身上长时间的魔法储存,大概是有点稀奇。
  李阿姨介绍了两句,瞄着舒纯熙脸上没有出现一点预设中的高兴反应,有点讪讪地将东西往她面前递了递。
  而舒纯熙只是迟疑地盯着那小玩意儿看了看,抿唇问:
  “为什么突然送我这个?”
  而且这东西长得也不算太好看,最多能往有趣那方向上靠一靠。
  不年不节,没有任何理由的,总不能说是他去一趟北省,还特意搜罗了礼物带回来给自己吧?
  舒纯熙上下打量了一下托盘上的这个东西,只觉得它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种诡异来,无论是它本身,还是送它的人。
  至于所谓的能带来好运,她更是不怎么相信的。
  过去她还在波利的时候,家里有一个精灵族的年长女佣幻息,她跟幻息还算亲近,将她当成是自己姐姐一般的人物。
  幻息会一些精灵族人天赋的祝福魔法,舒纯熙就曾撞见过她在角落偷偷替自己跟敬亭念祝福术语。
  那时候舒纯熙并没有戳破,但心里也清楚大概并没有什么作用,因为敬亭始终都是那个样子。
  祝福的魔法是不起什么效果的。
  想着,舒纯熙的目光就有些飘忽了。
  再看对面的李阿姨,她此时只想伸出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看来舒小姐完全没有要领情的意思,只好连忙解释道:
  “这是敬总今天带回来的礼物,他给自己也买了一个,托敬总挂念,我和老柳也有一份……”
  言下之意,是人人都有,她不用奇怪。
  舒纯熙这才收回探究的神色,伸手把那小玩意儿拿在手上,扯了扯嘴角,道:
  “这样啊,谢谢李阿姨。”
  李阿姨很努力地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
  等到李阿姨下了楼,宗正才从走廊里走出来,往舒纯熙的房门口走去,房内的那人还站在原地,手里握着个什么东西,好像在走神,并没有立刻把门关上。
  看见宗正的身影,舒纯熙向后退了一步,示意他进来说话。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了阳台上,上一次宗正来这儿,还是他第一次跟她谈那件事的时候,现在,事情已经谈妥,两个人自然也就表现得更放松了。
  宗正走到藤椅旁,伸手抚在靠背旁,顺势走过去,坐在了对面。
  “一切都顺利吗今天?”
  他指的自然是舒纯熙今天去见周政的事情,对外,就连柳叔也以为,她今天依旧是在相亲,这其中少不了宗正的帮助。
  也是在今天,舒纯熙才终于见上了自己一直想见却始终错失机会的人,她父亲曾经的直系下属,周副司长。
  “挺顺利的,多亏了你费心,谢谢。”
  舒纯熙也坐了下来,抬头望远处黑乎乎的天空,语调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像是海上传来缥缈的鸥鸣。
  “我们的事,我准备等下次去探监的时候就告诉我父母,然后……就定下来吧。”
  宗正颔首,看见舒纯熙正无意识地揪紧了膝上的两只手掌,随即将视线默默地移开,然后说,
  “好,听你的。”
  “……嗯。”。
  另一边,敬渝还僵着身体站在原地。
  舒纯熙丢下他走了,他有心去追,但终究还是偃旗息鼓。
  她那句气急败坏的“你有病吧”像是一击重锤,把他的双脚牢牢给钉在了地上。
  她说得对,他确实是有病吧。
  他也觉得自己好像发烧了。
  不然怎么会遇上眼前这所有的事情,不然他怎么会没办法解释这一堆接踵而来的难题?
  他一直以为,她要回国来安胎生子,以为她至少会在昼米尔待上一年半载。
  他知道在她面前,自己现在的身份很尴尬,他们之间隔了那两年,还隔了另一个人,所以他只能告诫自己要扮演好一个大伯哥的角色,做他该做的事情就行了。
  至于其他的东西,他不该想,也没有他去多想的资格。
  他一直是这么以为的,也是这么做的。
  然后,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她根本就不是像自己以为的那样去想的。
  她竟然这么快就开始考虑再嫁的事情了!
  是上次探监的时候,舒家伯父伯母那么交待的她么?还是从一开始,她要回维尔亚来,就是存着这样的心思?
  所以这次又是那样么,又是她很快地做了决定,然后想办法丢下他,把他隔离在外,于是等到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又要成为别人的妻子了么?
  敬渝攥紧了手,脑海里原先所有的认知和计划全部都被推到了一边,此时此刻心乱如麻,压根也已经顾不上那些忌讳和规矩了。
  一切都没有意义了,原来,敬家只是她中途停歇的站点,只是她临时停靠的一块泊板而已。
  她要走了,她又要走了。
  什么也不会给他留下。
  心里面那一直以来隐藏在底下、连自己都不敢真的去面对的思绪,在思绪乱成一团糟的时候,也终于压制不住,要跑出来作乱了。
  敬渝摇了摇头,却无力阻止心里的那个自己开始叫嚣、开始发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