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她虽然不能信达雅地把这几句古文都翻译成现代语言,但意思还是看得懂的。
  而且,读完一遍,再去看信纸上面的“惊鸿”“游龙”“秋菊”“春松”什么的,她就不自觉得闹了个大红脸。
  呼吸放缓,心跳一声一声加速,好像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一样,哪里还有她一开始趴在床上时幻想的闲适读信的场景啊。
  她现在只觉得脸红得厉害,一点都不能冷静思考了。
  不过,脑子里面晕乎乎的,但还是在心里面开始窃喜,原来在敬渝心里,他觉得自己就跟春松秋菊一样好吗?
  虽然潜意识里总觉得,这家伙不可能老老实实地去写什么情书给自己,所以他写了什么,到底要怎么交差,她才会特别得好奇。
  而敬渝的
  这封信,也确实没有付诸于笔的“喜欢”或者“爱”,只是单纯的夸了她两句。
  既见佳人,云胡不喜?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心里面就跟吃了蜜一样甜,先前的委屈和不高兴早就被舒纯熙抛到了脑后,扬着唇角笑得像个五岁小儿。
  或许是实在太高兴了,大脑也高兴到了宕机,一瞬间的时空停滞,然后画面忽然就一转。
  面侧着被压在木门上面,赤裸的身体暴露在空气里面,冻得要起鸡皮疙瘩。
  她看见自己伸出白净纤细的手臂,想把门给反锁。
  身后男人的动作猛地一沉,激得她还没有碰到门把手,就只能瑟缩着收回了手。
  “……锁门,让我先锁门好不好,嗯……”
  语调里不自主地带了点讨好,但讨好没有有,就只能听得出委屈了。
  无力地扒在门上的小手,毫不留情地被身后人攥在手里,就好像要攥碎了。
  口中发出痛苦的呜咽,求饶的声音还没有发出,她忽然被钉在门后,为了适应他,踮起一只脚,还是站不稳,整个面前只有那门把手可以支撑。
  但门都没有锁上,她维持着心里为数不多的清明,知道要是伸了手借力,只会把门给打开。
  一时之间,进退维谷,委屈得要哭,身后的人却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锁门干什么,打开了,正好把人都引来,让所有都看看你现在这样子?怎么不叫了,怕敬渝听得到么舒纯熙?嗯?”
  心脏猛地被一拽,继续无情地捶打着,舒纯熙终于从这噩梦里面挣脱,忽然睁开了双眼,然后身体才后知后觉地求生般大口喘起气来。
  她差点就要以为,自己偷偷梦到了敬渝,被敬亭给逮了个正着。
  那他应该会弄死我的吧。
  舒纯熙没有了睡意,也没有了什么生意,坐起身,找到床头的水喝了一口,望着天边熹微的晨光,在床头缩成一团,紧紧地用双手抱住了自己。
  太阳就快升起来了,一点一点把所有地方都照亮,新的一天就要来了。
  可惜跟她没什么关系。
  第18章
  舒纯熙这两年的睡眠质量很差,也很不容易入睡,更何况,冰火两重天,刚刚做过那样的一个前后诡异牵强的梦,她其实是不敢睡了,生怕再在梦里见到敬亭。
  呆呆地坐在床头,熬着等天亮。
  终于,日头升上来,照亮了一整个房间。
  舒纯熙才如同被大赦的犯人一样,面如土色地走出门,下楼去吃早餐。
  敬渝今天早上依旧不在,舒纯熙进到餐厅里,看见的就只有宗正。
  昨天那一遭,宗正虽然一直待在自己的客房不曾露面,但事后还是弄清楚了个大概。
  他从前只听说过舒大小姐娇贵,虽然是有些任性天真,但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刁蛮女子。
  可是昨天那一闹,砸东西纵火,说是泼妇行径都轻了,他实在是有点看不懂了。
  按理来说她已经嫁到夫家,难不成这两年在莫瑞恩尔,那位敬二公子反而还将她宠得更无法无天了么?
  莫瑞恩尔那儿有这么多间房子供她砸的么?
  宗正被自己这多嘴多舌的行为惊到了,一面在心里告罪,一面在脸上表现得如常,打了个招呼之后,就把目光移开到别的地方。
  用完早餐,宗正主动叫住了舒纯熙,提出跟他一起到庄园里走一走。
  舒纯熙现在心情和精神都不怎么好,但对方到底是宗正。
  她心想之前宗正的那番话,肯定是没有跟自己交完底,所以再谈上一谈,是很有必要的。
  就这样,她说服了自己,撑着力气跟宗正一起往后面的花园走去。
  一连走到林子深处,宗正也没有率先开口。
  舒纯熙只觉得头昏眼花,实在没有了虚与委蛇的耐心,直截了当地说:
  “昨天宗先生的话,我回去考虑了一下,我很感激你递过来的橄榄枝,不过,我心里始终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你为什么会选择娶我?”
  宗正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侧过头看了一眼从一开始脸色就不太好的女人。
  有点迟疑,观察着她的脸色,思忖着是否要把昨天的话复述一遍。
  只见舒纯熙有些不耐地抬起手,应该是猜到他的回答了,目光凌厉地扫过来,仿佛已经将他看得透彻,冷淡地问: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浆。宗先生既然知道我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那也应该拿出些诚意出来,不是么?
  “难不成事到如今,宗先生还是不肯说真话么?”
  原来如此,宗正笑了一下,也不兜弯子了,直接问道:
  “我问舒小姐一个问题,你可知敬二公子娶你,是为了什么?”
  舒纯熙从鼻子里冷哼一声,面色比刚才更冷若冰霜,心里面的声音乱七八糟地叫嚣着,但那些答案她当然不能真的说出口。
  压下心思,她耐着性子思考出了一个看起来最可行的答案,说:
  “为了保护我?”
  宗正赞同地点点头。
  “舒小姐说得对,敬亭娶你,是因为他不想让你真的死掉。而偏偏这世上有些人,想要你死。所以他娶了你,可以借着敬家的名号保护你。
  “而我想娶你,则是因为,这世上还有一些人,想要你活。”
  他神色严肃,目光灼灼,落进她眼里,与她对视。
  舒纯熙的心却好像在此刻才触到了实地,逐渐平静了下来,开始运转,得以思考。
  片刻后,她眨了一下双眼,丝毫不胆怯地回望过去,追问道:
  “哪些人,可否请你明示?”
  宗正又轻笑着,那笑意里带着点促狭和青年人的意气风发,后退了一步,朝她正正经经地作揖行了一礼。
  舒纯熙被他这么隆重的动作给弄得有点不自在,盯着他,然后听到男人浑厚的声音,含着笑意,说:
  “此为我宗家求娶舒小姐的聘物之一,我在宗家,恭候舒小姐大驾。”
  舒纯熙这才迟缓地露出一个笑,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
  宗正看她这样子,大概是还需要考虑。
  这也正常,毕竟不是小事,而且,舒纯熙也没有什么人可以商量着来,只能自己一个人琢磨。
  这也是为什么,这次宗家只派了他这个一个同龄人来,若人多势众,坑蒙拐骗,岂不是会成了威逼利诱的坏事?
  心中沉吟,舒纯熙率先踏出脚步,带着宗正一起往前走。
  “舒小姐对敬宅好像很是熟悉?”
  这林子里小径幽深,交叉路口也很多,宗正一路走过来,明显看得出来舒纯熙的了然于心,应该是对这地方很是熟稔的,大概并不是来上五六次就能练出来的。
  “嗯,小时候在这里玩得多了,而且这么多年也都没什么变化。”
  舒纯熙随口就答道,带着他在一处鹅黄色的美人蕉花丛旁边止住,然后转过来,看样子是思索出了什么结果了。
  宗正成竹在胸,洗耳恭听。
  “如果我们结婚的话,我希望我们之间可以不要论感情,甚至如果你愿意的话,只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也是可以的。这你可以接受么?”
  宗正又惊讶了,他发现舒纯熙总是能说出来让他愕然的话。
  但思绪很快就在脑子里过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他反问道:
  “难道,你其实有意相仿古法,为敬亭守孝三年?或者,你心里其实另有其人?”
  这个其人,他又很快猜测为敬渝,只是不能挑明。
  舒纯熙在他的追问里感到无奈,继而泄气。
  “不是上面的任何一个原因,我只是觉得,如果你想从我这里还要得到一份感情的话,我们都会很辛苦,然后不欢而散……所以这件事我必须得提前跟你说好。”
  就比如她的上一任婚姻,当时她嫁给敬亭的时候,他们就是谈感情的,她更是天真愚蠢地觉得自己可以用一份感情去回报他。
  然后,她收获的就是一地鸡毛的婚姻生活,跟敬亭成了一对怨侣,至死不得和解,恩人反成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