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裴珉未曾言语,眼神却看向了姜秋姝,隐隐暗示她不要接下,姜秋姝点头,立刻接下了玉佩。
  冰凉的玉佩刚触手,她便察觉到身侧之人气息变了。
  她笑意盈盈,甚至替裴珉解释道:“殿下莫误会,五郎不过是顾家了些,公主相邀荣幸之至。”
  世家子有些傲气实属正常,如今朝堂大半数被他们牢牢掌握住,若非阿耶雄才大略,这皇族怕不过是个空壳子。
  裴府,世家之首,屹立不倒数百年,经历数个朝代的起落,比大周存在的时间还要长的多。
  李长宁笑意浅显,尤其是在望向裴珉时,待看向姜秋姝嘴角弧度比方才深了些。李长宁离开后,周围倒是时不时有目光看向他们。
  尤其是未曾见过姜秋姝的人,等她坐定在裴珉身边,加之平乐公主的话,一下子就明了了她的身份。
  微风拂面若芙蓉,天若有仙必此女,肌肤白皙粉光若腻,坐在席面上比起旁人都要白上不少,乌瞳清亮,眸子眨动间带起涟漪,鼻子小巧却又有一定的弧度,朱唇染红艳,似娇花含露。身子窈窕,坐着衣服褶皱堆在一处,白皙的脖颈下起伏藏不住。
  这般容色可倾城,气度超凡的小娘子,吸引人的目光,即便是人瞧见裴珉冰冷的双眸,都忍不住多了几分胆量,想要偷偷看上几眼。
  皆言裴太傅娶的妻子是个粗人,若是有这样的粗人,他们也想娶。
  裴珉望了周围眼神不安分的郎君,眸色比方才深了不少!
  姜秋姝察觉到身侧之人越来越冷的气息,她暗自腹诽不过是接下玉佩,又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有必要这般的生气?
  姜秋姝擦了擦唇,一侧的裴珉早就起身,这时有婢女来报太夫人突发头疾,早早的离开了,随行的还有三夫人和裴秋月,只传话说不想打扰他们的雅致,尤其是二夫人,想叫她和娘家人多待会儿。
  “太夫人到底是慈善。”关嬷嬷笑道。
  姜秋姝点头,“走吧!咱们也该回府了。”
  马车停止门口,瞧见姜秋姝她们的身影,马夫立刻驱赶马,等候在她们身前。
  姜秋姝抬手正要借着锦绣的力上马车,可掌心略微粗糙宽厚的手感令她侧身,男子俊雅,眸光清淡,手掌的温度却格外的烫人,姜秋姝缩瑟了下,却被他抓住,微微用力,将她送上了马车。
  姜秋姝坐到马车里,身侧很快被占据,气息不容忽视。
  “五郎要与我一道?”姜秋姝说完才发觉自个儿的不妥,早晨裴珉便未与她一道,问出口,还当她是对早晨裴珉撇下自己一事耿耿于怀。
  “自然。”见裴珉神色依旧,姜秋姝便晓得是她多心了,裴珉又哪里能够注意到这些女子间的弯弯绕绕。
  过了半晌,马车里只有书册的翻动声,姜秋姝倒了被茶水默默喝着,天青色的瓷杯只用食指和中指夹住,来回翻转,她盯着瓷杯眼神放空,思绪不经意飞出老远。
  裴珉看书时,抬眸瞄了她眼,最终还是没有指摘她的行为。
  忽然马车晃了下,指尖的杯子摔了出去,她低头那杯子正砸在裴珉膝前。
  她慌了瞬,往裴珉放向看的目光放缓了不少,生怕他又说教。
  裴珉捡起茶杯,好在杯子里早就没了茶水,他捏着杯子,指尖触碰到杯口留下一抹殷红,眼神沉沉的看了眼她,就在她以为他要训斥的时候,他将茶杯放回了桌面。
  他捻了捻指腹,殷红逐渐晕染成了粉红,他眸光落在了她的唇瓣。
  姜秋姝忽的被这般看着,不自然的抿了抿唇。
  裴珉刚要移开视线,却不经意落到她腰间的玉佩,没想到她就这般戴上了,“平乐公主不是个好相与的,少与她来往。”
  姜秋姝迟疑道:“到底是天家之女,若是想邀也不好拂了她的面子。”
  “无妨。”裴珉继续瞧着书,恍若说的不是皇家人而是个百姓,“那玉佩本就不该拿。”
  姜秋姝抿了下唇,裴珉的话虽不强硬,可其中的意思却明了,她做委屈状,“莫不成就让五郎与公主起了龃龉,妾身以为五郎是要让妾身解下玉佩,不若妾身这就将玉佩送还给公主。”
  裴珉翻书的手顿住了,抬头望了她,姜秋姝眼皮耷拉着往下垂,脸上的伤心不做任何的掩饰。
  “不必,留着吧!”
  姜秋姝暗地长舒了口气,“平乐公主瞧着宽善,且还是五郎学生,再不好相与,看在您的面子,也不至于为难妾身。”
  裴珉微叹口气,他该如何与她言,平乐公主府养着许多的面首?!
  洛阳许多的小娘子若非家中父兄管教的严些,怕是日日都要往公主府去。
  裴珉思索片刻,刚想要委婉些讲给她听,马车忽然停住,窗外声音嘈杂。
  “五郎,前方围了许多人。”车夫在外边说。
  “绕道。”
  车夫还是未动,瞧着甚至有些为难,裴珉打开车窗往外边儿瞧去。
  青衣布衫的郎君正被仆役按在地上,而他对面一身华服的郎君,面露不屑,“已经给了你银两,为何要纠缠,可还嫌不够。”
  那郎君解下腰间的荷包扔在地上,滚出几锭黄灿灿的金子。
  青衣郎君别开脸,不屈的望着那郎君,“我的画只赠有缘人。”
  那郎君越发的恼怒了,招来了身边的小厮,叫他们将荷包全部砸在青衣郎君身上,他狠厉道:“你一寒门子弟,得这些银两养家糊口,已经是我善心大发,再纠缠可别怪我狠心。”
  众人见那郎君一身富贵,又有识得其身份的人,晓得他是洛阳王家的贵子,他们这些百姓哪里敢和世家作对,有人便劝青衣郎君收下银两,一切作罢。
  青衣郎君仰头,眼神里的颓败绝望叫人感同身受。
  天地不公,有权者仗势欺辱百姓不过是家常便饭,官场世家当道,利益勾勾缠缠,姻亲庇护,为民请命者少之又少。
  那郎君轻蔑的走过,等踩到硬物,他惊讶起来,眼神却是明晃晃的得意,“宋郎君,不留心踩到你的手了,应当不影响你今朝科考吧?”
  宋执书捂住手上的手掌,疼的汗水滴落,他咬紧嘴唇却被仆役困住,近不得人分毫。
  曲终人散,那郎君讥笑一声,便带着仆役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姜秋姝坐正身体,“郎君可识得那人?”
  “王家七郎,行事荒诞,但为人聪慧,若是将心放在正途上,也能屹立朝堂。”裴珉漫不经心道,“却在此地与寒门子弟纠缠,堕了风骨。”
  姜秋姝垂眸,紧捏着手掌,世家人眼中只会是世家人,谁又在乎被践踏的寒门子弟。
  那青衣郎君眼神中的不甘,一直在她脑海中回荡着,强权所压也只能屈服,只能放弃,谁又问过他们是否愿意?
  不该与寒门人纠缠……他们难道愿意被纠缠?
  马车继续往前行驶,比起她以前做过的驴车,车厢里依旧稳当,面前小桌摆放着的点心和茶水,都没有移动过。
  世家人奢靡,且会享受,她看了眼裴珉,坐过这般平稳的马车,又怎会知晓驴车的颠簸。
  姜秋姝眼神执拗,像是想要撕破遮住两人间的纱,“那五郎娶了我这个卖花女,可也觉得堕了风骨?”
  第11章 第11章直到遇见了她
  承认与否重要吗?
  她如今都已经是他的妻子,与其听些难听的话,不若相敬如宾,生子育子,有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稀里糊涂的过下去。
  这般极好,极好。
  世间大多数人不都是这般的吗?
  姜秋姝沉吟,眼中得到锋芒一瞬收敛得当。
  头顶处,裴珉的视线一直未曾离开,姜秋姝不想晓得他为何一言不发,没有必要了。
  裴珉双唇嗫嚅,与她的回忆一闪而过,初识的狼狈是他此生都难忘的,在识得她以前,他从未想过,日后的妻子会是这般的模样。
  他嘴唇翕动刚要说些什么。
  “郎君宫里召见。”马车外是侍卫在禀告。
  裴珉离开下了车,刚要离开,他敲了敲车窗,“娘子,你先回府。”
  姜秋姝未打开车窗,声音平淡却又尊敬,“妾身省的。”
  裴珉的身影消失的很快,马车行了会儿,姜秋姝大声道:“停下”
  她连忙下了马车,走到那青衣郎君面前,命令护卫将被百姓捡走的银两归还,她递过去,“张良拾履受了三次折辱,不过是在于一个忍字,谋定而后发,若无实力不过愚者的自命不凡。”
  宋执书寂静的眼眸闪过深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不信只会如今日般成为鱼肉。
  姜秋姝瞧他神色有了转变,叹了口气。
  若无绝对的力量,蚍蜉撼树便是个笑话,大象背上的蚂蚁撕咬的再厉害,也不过是挠痒。姜秋姝很久便晓得了,她不过是芸芸尘世间,最为微不足道的存在。
  若无裴珉,识的她的人极少,欺凌她的人,更会猖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