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那可不行,人家房主可是大忙人,就这么一点功夫,而且这房子不是只有你想买,多得是人盯着呢,说实话呢,我要不是看在你是原房主的面子上,都不跟你说这么多话。”
  中介眼神瞟了眼坐在八仙桌旁的男人,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就十点,十点之前你赶不过来,我就约下一波看房的了。”
  挂了电话,问陆以宁:“您看我这么说成么?”
  陆以宁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没说行也没说不行:“你走吧。”
  “那……”中介墨墨迹迹的。
  陆以宁就有点不耐烦地看他一眼:“放心,就算我们私下交易,中介费也少不了你。”
  “得嘞,那我把门给您带上。”
  老宅子里就只剩了他。
  夏天到了,知了在头顶叫不停,陆以宁突然有点坐立难安,到后院转了一圈。
  井栏边新开的栀子暗结玉胎,他剪下一枝带露的,从厢房找出一只空的天青釉梅瓶,插在里面,摆在客厅的八仙桌正中。看了看地面,又拿起墩布把地板拖干净,到卫生间洗了把脸,换了件新的t恤衫。
  重新坐回桌前。
  他从没这么紧张过。
  许昭弥也是。
  挂了电话就掉头,一路往回赶。
  先给大飞打电话告饶:“回头补偿你!”
  “行,来我店里,随便喝!”
  又给小鹿打电话:“有个事儿想跟咱们的财务大主管沟通一下。”
  “嘿嘿,这不我要买房嘛,手头有点紧,能不能先从咱们账上提前预支……”
  “从我年底分红里扣!”
  就这么叨叨一路,终于在十点之前赶了回来。
  停好车,就立刻咚咚咚敲门。
  没想到老宅大门竟然没锁,轻轻一推,木门就吱一声开了。
  “有人吗?”许昭弥抬脚迈进去,刚一进门就惊呆了。
  院子里疯长的野草不见了,青砖缝里整齐地冒着小簇薄荷,墙角那棵半死的石榴树也重新结了果,枝头还绑着新扎的竹架,蝉在树荫里叫得正欢。许昭弥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老宅怎么变成这样了?
  更惊悚的还不止如此,“你怎么在这儿!”
  下一秒,许昭弥就看到了坐在大厅里面的陆以宁。
  大厅更夸张,门梁墙壁统统都被修缮了——门梁榫卯重新嵌合,墙面残破处也填补上了同色老砖,整个厅堂跟被岁月重新抛光了一样。
  陆以宁穿着白t恤、牛仔裤,坐在八仙桌旁。许昭弥认得这张桌子,是她太爷爷家里传下来的,是她们家祖孙四代的老物件,没想到如今不仅没腐坏,就连斑驳的桌腿儿都被金漆细细描了金边,裂纹被描成缠枝纹,凹陷处甚至还嵌着防蛀的香木片。
  上面还插着一株颤汪汪的栀子花影儿。
  许昭弥反应了过来。
  靠,他竟然住在这儿?
  知道他有洁癖,住不得镇上那些入不了他眼的酒店,但想他肯定有去处,没想到竟然是住在她们家老宅子里!
  “不是你约的我看房?”陆以宁抬腕看了眼表,说:“你迟到了十分钟。”
  虽然知道不能惹她生气,但不知怎么,他这张嘴,就是特别想逗她。
  又一声惊雷在许昭弥脑子里炸开,再次,许昭弥再次反应过来,差点就要口吐芬芳。
  “是你买的我家宅子?”
  “你家的宅子地段不行,五年了都没升值。”
  “……”
  “你有意思吗!”
  “我想给你个惊喜。”
  许昭弥真服了,看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也懒得再跟他生气,更懒得再掰扯。
  “怎么卖,说个价吧!”
  “不卖,是我结婚的聘礼。”
  “?”
  耍无赖是吧?
  行。
  “那你自己留着住吧!”许昭弥扭头就走了!
  第75章
  许昭弥刚回到家,肖玉枝就迫不及待迎了上来,问她怎么样了?
  “房主怎么说?还是原来定的价格吗?”
  “还行,没变。”许昭弥不想多说,借口忙工作,溜回房间关上了门。
  “那就行,那就行。”肖玉枝在外面特别兴奋,又走到许昭弥卧室前敲了敲她门,对她说:“女儿啊,你也别太发愁啦,你爸爸已经去银行取钱去了呀,咱们一家人把钱凑一凑,肯定够数的。”
  “知道啦妈妈。”
  到了晚上,许大勇回来了,敲她房门。
  许昭弥知道他要问什么,昨晚的事后来回去的路上她也没有解释。她嫌丢脸,说不出口,好在许大勇也尴尬,见她黑不提白不提的,也就没主动问。
  但她知道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这事儿早晚是要跟爸爸解释的,估计现在就是来算账来了。
  愁眉苦脸打开门,许大勇却嘿嘿一乐,道:“怎么了闺女?妈妈说你到家就把自己锁房间里了,遇到难处了?”
  许昭弥朝他背后瞄了瞄,肖玉枝不在,这会儿正在厨房里叮叮咣咣呢,就耸拉下脑袋,小声说:“爸,我还没想好怎么和您解释,等我想好再说,行吗?”
  她现在心里还很乱,尤其经过今天这么一出,就更后悔自己昨晚的冲动了。
  许大勇笑了,当然也在知道她说的是什么,默契地同她一起把声音压低,悄咪咪地:“行,爸爸不逼你,等你想说再来和爸爸说,不过爸爸找你可不是为了这个事,诺——”说着就把一张银行卡拍到她手心里。
  许大勇语重心长道:“爸爸是想告诉你,钱的事不用你担心,如果不够爸爸再想办法。别拒绝,收着!”按了下她的手,“爸爸知道你孝顺,但是给爷爷买房也是爸爸的孝心呀,你就当是成全爸爸,让爸爸也尽份孝心!实在不行,那就等有钱了再还给爸爸。”
  许昭弥眼眶一红,张开双臂抱住了许大勇,说:“好,谢谢爸爸,但是我真的不能要您和妈妈的辛苦钱,这钱我一定会还给你们的。”
  “好闺女,长大了。”许大勇眼眶也红红的,不知怎么就来了一句,“要是真嫁出去了,爸爸还真不舍得呐。”
  许昭弥立刻朝他瞪眼:“谁说我嫁出去了?我才不嫁!”
  “好好,不嫁不嫁。”许大勇呵呵笑,又偷偷朝她眨眼睛,“昨晚的事儿,我也不告诉你妈妈。”
  其实昨天许大勇也去了店里,也见过陆以宁不少面,每次见他的时候,不是在大堂帮忙,就是在舞台上卖力,虽然别的方面他不了解,但是干活倒是挺勤快,对弥弥也是一往情深的。许大勇想,如果这臭小子当真主动悔过,诚心想和女儿结婚,他其实也能同意的。
  许昭弥不知道陆以宁既三言两语虏获肖玉枝芳心后,现在又把她爸也俘虏了,要是知道了,肯定又要被气死。
  又过了几天,到了许爷爷的八十大寿。
  许昭弥这两天都没去客栈,特意请了假帮家里操办寿宴。
  按照嘉城传统,八十大寿是需隆重举办的,从订酒席到选菜单她都全程参与,每个环节都仔细把关。
  陆以宁倒是每日准时到岗。
  没见到许昭弥,就去打听,得知许爷爷要过寿。
  老板请假了。
  晚上,许昭弥从饭店回来,有亲戚在路上问起房子的事,说要给她凑钱。
  “要能在寿宴前定下房子,给老爷子当贺礼该多好。”
  许昭弥一想到这个就生气,本来,她是能够实现这个愿望的,结果呢?那混蛋竟然给她来了这么一出,现在想想,愈发觉得他就是故意的。
  到了家越想越气不过,就拿出手机给他发消息,质问他:“你是不是早就有这手准备了?”
  “是。”陆以宁正躺在老宅廊下的藤椅上。
  夜深微凉,繁星缀满黛色天幕,比城里亮堂许多。
  银河碎星明明灭灭,倒教他想起某人眼里的光。
  这么想着,便拍了张星空照发了过去。
  许昭弥点开照片:“你什么意思?”
  “想邀你看星星。”
  “我问你当年什么意思?不是分手了吗?那还霸着我们家房子干什么!”
  “想和你一辈子纠缠不休的意思。”
  ……
  许昭弥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
  手机往桌上一扣,再不想搭理他。
  陆以宁倒是心情不错,坐在老藤椅上慢条斯理泡着茶。
  大红袍的香气漫过青石桌,他望着星空,虚虚握起了手掌。
  总觉得那星星离他很近很近,很快就能坠入他掌心。
  很快到了寿宴这天。
  热闹非凡。
  二十来桌宴席摆得满满当当,七大姑八大姨凑作堆,连二爷爷家那个在深圳打工的表叔都赶了回来。
  红木圆桌上,红烧蹄髈油光发亮,黄酒坛子摞得比小孩子还要高。
  等长辈们敬完酒,轮到孙辈献吉祥话。什么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呀,什么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呀,许昭弥夹在表哥表妹中间,眼瞅着大家把她想说的祝酒词都说完了,心里就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