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将李娘新配方的荷花酥端来, 妾身且拿去给公子尝尝。”
  她放下手中的算盘,面上几分欣喜, 急忙理了理衣物,拿着鎏金雕花食盒,往楼上走去。
  刚一到白御卿的包厢,便能听到白深羽的几声咋舌,“……你们私下都是这样玩的?”
  “啧啧……还能跪着接食啊?”
  “公子, 妾身给您送荷花酥来了——”
  白合雁听到白深羽的声音,微微蹙了蹙细眉,轻轻扣门,又放缓了嗓音。
  “进来罢。”
  随着熟悉宛若碎玉的清淡话音落下, 白合雁推开门,随后微顿——
  玉狐仙坐在窗边,宛若氤氲了一层月色的朦胧。
  他的手倚着下巴, 倦懒垂眸,纤长的睫毛打下一层阴影,窗口的光芒洒在他身上, 透过他冷白的皮肤,更衬出冰肌玉骨的淡。
  另一只手漫不经心放在桌下,修长骨节分明的指尖沾染了些许糖糕渣。
  处在青年与少年交汇之间的俊朗男子单膝跪在他脚边,下唇与玉狐仙的指尖一触即分,喉结上下滚动吞咽下那糕点。
  高挺的鼻梁与深邃墨色的眼眸,束起的墨色凌乱发丝,在下抿的唇角衬出几分桀骜不驯,偏偏温驯抬眸看着那人。
  随后,似是因为她的进入,那少年郎转头看向她。
  “公子,妾身带了荷花酥……”
  一瞬间的心悸盈满内心,白合雁娇媚的话语也不由得怔然。
  她瞳孔紧缩,心脏一瞬间嘭嘭直跳,震耳欲聋一般炸裂。
  心脏加快,呼吸颤抖。
  [爱!爱上龙傲天!]系统看着白合雁那怔然的样子急切尖叫着,[这次不能再失败了!一定要爱上——]
  白御卿顿了顿,垂眸看了陆煜行一眼。
  陆煜行看着白合雁炽热颤抖的视线,略微蹙着墨眉。
  雁娘捂着唇,压抑着颤抖的呼吸。
  [这个表情一定是爱上了!]它尖叫期待着。
  随后,娇媚绝色的女子猛然向前一步,将手中的荷花酥放在桌上,双眸含泪,看了一眼白御卿,随后看着陆煜行。
  “这位公子……这位公子实在是……实在是——”
  她的嗓音哽咽,眼眶发红落着泪,颤抖落下话。
  “实在是能配得上公子的命定之人啊!”
  系统:[?]
  白御卿:?
  陆煜行:!
  白深羽:?!
  白合雁抹着眼泪,捂着胸口抽泣,“原以为公子是世间顶顶好之人,玉仙下凡,天上朦胧月,世上应是无相配之人,只怕是凡夫俗子都玷污了公子……没想到,没想到妾身竟然此生能看到配得上公子之人——”
  “妾身日日佛前祈祷公子长命百岁以报恩情,菩萨都识得了妾身,刚刚见到这位玄衣公子的一瞬,妾身心口悸动颤乱,浑身发抖,想必是菩萨下了指引,告知妾身这位玄衣公子才是配得上公子之人。”
  “瞧来妾身的祈祷有用,上天终是垂怜公子的啊,不忍公子病魔缠身,特赐下知心之人——”白合雁抽泣连连,满脸感激欣慰,抹着泪道,“妾身要给家里的菩萨再塑几座金身。”
  她一声声呢喃着感谢菩萨。
  白御卿怔然了许久,随后拿起桌上的荷花酥,味同嚼蜡地咬了一口。
  陆煜行同样怔然了许久,瞧着白合雁炽热欣慰的视线,顿了顿,呢喃道了一句,“……多谢。”
  惹来白御卿用折扇不客气地敲了一下他的额头,唇角抽搐着,哑声嫌恶道,“你谢什么?认清自己的身份!”
  “……罪奴知晓。”
  陆煜行压抑不住扯了扯唇角,随后迅速敛下神情,炽热盯着白御卿手中咬了一口的荷花酥。
  白御卿:……你还有想说的吗?
  系统:[不应该啊不应该啊!是buff劲太大成电流给人电笨了吗?!这不是菩萨啊!这是系统!这应该是心动啊!]
  白御卿:我瞧你才是最笨的。
  他额角略微抽痛,面前的白深羽又用余情未了、含羞露怯的幽怨眼神盯着雁娘,跪在脚边的陆煜行又将急促的呼吸和压抑的恨意扑在他腿上,耳边的系统还在尖叫着改良buff方法,雁娘又还在抹着眼泪一声声感谢着菩萨——
  白御卿敛眸,也敛下了那分淡淡的死感。
  随后将手中吃了一口、不怎么好吃的荷花酥毫不犹豫塞进陆煜行的嘴里。
  ……噎死你。
  门口传来轻叩门声,以及一声低低的恭敬通报,“世子殿下,太子殿下和容王殿下正在隔壁包厢,相邀您小聚。”
  白御卿略微挑眉,随后调整了一下略微扭曲的表情,淡声道,“……好。”
  待他到了隔壁包厢之时,门一推开便是容王举着指尖的酒杯,挑眉与小厮道,“给世子斟酒,本王要与世子小酌几杯。”
  “……十七卿他饮不得烈酒,且换清酒来。”
  一旁矜贵淡漠的太子独孤鹤淡声开口,止住了小厮斟酒的动作。
  “多谢太子殿下。体恤臣,谢容王殿下厚爱。”白御卿的礼仪挑不得毛病,落座。
  倒是他顿了顿,瞥了一眼包厢之中一小潭清泉,几条锦鲤游动着,鱼尾飘逸艳红,有鱼有泉,有酒有菜。
  ……还真有几分风趣。
  独孤凛的视线又不着痕迹略过他身后的陆煜行,深邃的双眸晦暗一瞬,低声道,“世子好男风上京皆知,病容也是世人皆晓,本王倒是好奇这其中滋味,世子可否解答一二?”
  白御卿捏着酒杯的指尖一紧,泛着白。
  他这话与下流的调侃不相上下,话音的尾还落着几分黏腻在舌尖的低吟。
  蹙眉迎上独孤凛深邃暗色的双眸。
  白御卿与容王不熟,如今不过两面,滋味滋味,话也直白不堪,嘲他病容为阴,怕是下位者,况是在青天白日也并青楼花舫,怎得能讨论如此下三滥的话题。
  所以独孤鹤也蹙了眉,冷下了脸色。
  ——只一句话,不给面子。
  桌上的灯盏透过白御卿病玉一般的面容,他拢了拢白狐裘,抬眸对上男人似笑非笑的视线,淡声回道。
  “礼佛之人最讲清修、六根清净,王爷在玉佛山参禅八年,佛前檀香浸霜雪,竟也没浸去那分红尘余温。”
  嘲他八年守佛,讽他八年离京。
  讥他贪念红尘怕是玉佛山的八年不纯。
  “不过自王爷回京,上京众人皆夸您佛前侍奉八年,愈发慈悲守礼,便是晨昏定省侍奉圣上的时辰,都比漏刻还准,想来是玉佛山的规矩,令王爷如此谦逊。”
  分明是那般淡色的玉人,墨发玉仙,清冷绝色朦胧月,说的话语却愈发夹枪带棒,泛着火花与灼。
  八年寥落,八年寒山风雪伴佛音。
  容王举杯的手停在半空,分明俊美的五官在琉璃灯盏下凝成暗影,忽起朔风吹彻着窗。
  他沉默许久才勾起唇角,嗓音低哑听不出情绪。
  “世子说笑,玉佛山的规矩——”
  “应是比不得国公府暖帐里的花样多。”
  白御卿面无表情,对上男人灼灼又晦暗的视线。
  恼。
  过了两招便是应隐下这个话题,瞧来此人着实是没什么脸面,竟还追着他问,白御卿刚要开口——
  “皇叔若是好男风,孤一会儿便领着皇叔去南风馆,三弟熟识男子风趣,不如唤他来侍奉您游玩上京,再唤些小倌来?”独孤鹤面色阴沉冷凝,“上位下位的滋味,您皆可体验一番。”
  白御卿唇角压抑不住般勾了勾,又借着抿酒,压下了那丝近乎溢出来的笑意。
  不愧是独孤鹤,嘴毒得宛若能呛死人。
  “不必。”独孤凛似是妥协般隐了这个话题,面不改色又漫不经心道,“本王只是好奇而已,修行之人,去南风馆不过扰了安宁。”
  ……这番话岂不是忘了刚刚自己咄咄逼人又下流无耻的模样?
  这番小聚就在一派平和之下渐渐忘了刚刚的闹剧,白深羽平日里瞧不得这些大人物,那张嘴也难得好好闭着,不发出什么声音。
  陆煜行也恭敬在一旁布菜。
  宴席结束,众人要散去。
  独孤鹤与他道,“十七卿,如今众事繁多,改日再予你拜贴相聚。”
  小半个月不见,他的气度更甚,想来也是朝事历练了他。
  白御卿与他闲聊着,走出包厢。
  容王倒是由着多饮了酒的由头,还倚在座席,他的指尖摩挲着酒樽,抬眸看着陆煜行即将随着白御卿离去的背影。
  少年罪奴的身影高挺,随着那玉狐仙的脚步却温驯。
  独孤凛似笑非笑,又看着那一小潭清泉中的锦鲤,低声呢喃道了一句,“岂甘金鳞方寸中?”
  也不知是在问谁。
  随后,即将转身出门的陆煜行脚步不停,轻声回道。
  “……困龙得水濠梁上。”
  再抬眸,便是不见踪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