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这样坐着屁股会不会疼?”他问。
  程景知眼也没抬,囫囵道:“习惯就还好。”
  “要不要趴着吃?”
  程景知终于抬眼看他,“我又不是残疾,趴着吃怎么消化?”
  她对他的提议不仅嗤之以鼻,甚至是直接全票否决,通通打回去。
  楚熠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因她如此鲜活地语气而感到欢欣。
  比起前段时间听老鹰和阿珊汇报,说她对任何东西都提不起兴趣,越来越不爱笑,像是被放在精致玻璃瓶中的玫瑰,静静等待凋零。此刻她便显得生动得多,会翻他白眼,会没好气地骂他,会对他嗤之以鼻。
  楚熠没发现自己脸上正挂着笑,看她大口吃饭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其实他也很累,为了赶来英国见她,他将工作成倍压缩均分到每一天,结果便是睡眠严重不足,每天靠着黑咖续命。
  知道她在英国遭贼,那时已经顾不得什么工作,匆忙申请航线,收拾好行李,带着达克一起飞来了英国。
  在飞机上也在争分夺秒处理公务,他甚至没有睡多久,此刻已经很疲惫。但精神上却是十分昂扬饱满的,至少他是开心的。
  程景知吃得差不多才抬起头,楚熠立刻敛去脸上的笑意,换上一张冷脸,把盘子都收起来送到楼下再回来。
  程景知吃饱了去洗漱后,不想只躺着,正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消食。
  她的动作有两分笨拙,来源于摔跤遗留下来的疼痛和昨夜被楚熠拉扯的酸胀。
  楚熠关了门,门锁的声音让程景知恍然回神。
  她也只是瞥了他一眼,没和他说话,走到窗边看风景。楼下花园里,陈温纶正在草坪上给达克扔飞盘,达克在草坪上驰骋疯跑,它的毛长长了,脸也已经度过了尴尬期,现在不再是那只丑丑的小狗,长成了威风凛凛的帅狗。
  楚熠静静看了会儿她的背影,接着十分冷淡走到她身边,把窗帘紧紧拉上。
  程景知猝不及防与窗帘的纹路来了个亲密接触,转过头,直直抬眼看向楚熠。
  楚熠:“不好意思,我要午睡了,你可以下去玩。”
  程景知深呼吸,看着他走到床边的背影,已经想要手刃了他。
  “怎么还站在那?”楚熠坐下后看回去一眼,发现她还傻站着。
  程景知:“在想怎么杀了你比较好。”
  楚熠假意震惊,“杀人犯法,你思想端正一点。我要睡觉了,你自己去玩。”
  他说完便合上了眼,看起来似乎已经进入了梦乡。
  程景知挪到旁边的沙发坐下,暗自生气。听到他呼吸平缓而匀速,猜测他大概已经睡着,于是慢慢走过去,在床边站了会儿才俯身观察他的睡颜。
  她想确认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伸手戳了戳他的脸,没反应。
  就在她缩回手的一瞬间,楚熠忽然睁开了双眼,两人直直看着对方的眼睛,楚熠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往下拉,另一只手掀开被子。
  动作一气呵成,快到程景知怀疑他是不是去偷学了武功。
  程景知一声低呼,人已经落在了他的怀里。他双腿把她的两条腿夹住,两只手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令她动弹不得,就像是抱着一只人形娃娃。
  她眨眨眼,接着就要破口大骂,楚熠温柔轻啄她的唇,却冷笑道:“干嘛,你还真想杀了我啊?”
  “是啊,挺吓人吧,还不快把我扔出去。”
  楚熠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觉得挺可笑,顺了顺她的头发,忽然想起严骞泽说他家那只猫拽得要死,不爽了还会张牙舞爪,甚至给你来一巴掌。
  他觉得程景知现在和那只小白猫很像,炸毛的小猫咪,张牙舞爪哈气的小猫咪,不过就是虚张声势罢了。
  他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顶,把她扣到自己怀里,一下一下轻抚她的背,“睡吧小猫,昨晚闹腾一晚上难道不困吗?我已经很困了,昨晚出了很多力,我们暂时休战,睡饱了再战,晚安。”
  他忽如其来的温柔让程景知觉得自己被小瞧,想抬手给他一下却发现自己真的动不了。再抬头,发现他其实是阖着眼睛的,好像真的已经很困了,但这么困竟然还把她抱得这么紧,很难不让人怀疑他睡眠的真实性。
  程景知又扭动了一下,换来的是楚熠更紧的拥抱。被子里很热,她已经渗出一些细密汗珠,逐渐放弃了抵抗,干脆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往他怀里蹭了蹭。
  她能感觉到楚熠是真的困了,好像闭上眼睛就已经进入了梦境的边缘。但她睡了很久,现在还不是很困,于是抬起头来看着他。
  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看着他了,程景知觉得他又瘦了,这种瘦是他整个人看上去清矍消瘦,当真正想要搜寻具体瘦在哪,她又找不到了。
  看了许久,她不知道他到底睡着没有,轻轻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楚熠。”
  他从鼻腔里用近乎气声回应了她,很轻很轻的“嗯”,只有她能听得到。
  她觉得很有意思,又叫了他一声,得到了同样的回应。
  程景知偷笑一下,又凑到他耳边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这一次,楚熠声音大些了,是从喉咙里发出的“嗯”声,并且还顺手揉了揉她的背,把她抱得更紧了些。
  程景知这次没敢再动了,生怕真把他给弄醒。
  但念头刚起,楚熠就睁开了眼,还有些睡眼朦胧。
  四目相对,楚熠问她:“叫我干嘛?”
  程景知说:“这个姿势我不舒服,手很麻。”
  “哦。”他调整了一下睡姿后又重新把她拢到怀里,“睡吧。”
  他率先闭上眼,程景知又看了他好半天终于看出了一点困意来,这次闭上眼睛睡着了。
  窗外又开始下雨,陈温纶叫达克回来,带着它往屋里走。老鹰和阿珊带着手下的人尽着自己的职责,守在院内。jane正清点着厨房以及屋内各处的东西,达克被擦净了爪子后往楼上走,停在老大房门口,睡在门口的小地毯上,也开始了它的午休时刻。
  ……
  程景知一觉睡到傍晚,醒来时攀着楚熠的肩膀,两人抱得很紧。
  她抬眼,便是他漆黑的瞳眸,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醒来的。就这样相看无言许久之后,程景知说话了:
  “还要抱多久?”
  楚熠约摸是真的睡醒了,又有了精神和她斗,他挑挑眉道:“天荒地老。”
  “有病。”
  “你是不会好好说话是吗?”楚熠问她。
  “我不会好好和你说话。”
  像是被她气到,楚熠松开她起了床。径直走去窗边把窗帘拉开,窗外有的只是渐深的天色,深蓝色的天光把屋子也点上一层微不足道的蓝。楚熠从窗台边走回来,随手拿起床头柜那儿的药膏,半只腿跪在床边,抬了抬下巴道:
  “自己脱还是我给你脱?”
  程景知瞪着他,“我不要你帮忙,我自己来,把药给我。”
  楚熠把手抬高,让她的手落了空。
  “我给你擦。”
  “我说了不用。”
  楚熠:“一天要擦三次。”
  “我知道,我自己可以。”
  “你可以什么你可以。”
  说着他整个人跪上去,并没有真的去勉强她,但嘴上依旧不客气,“快一点。”
  程景知瞪了他好半晌,发现他是认真的,她没再扭捏,直接扯下裤头趴下。
  楚熠开了床头的台灯,嘴里念念有词:“就擦个药怎么这么别扭,又不是没见过。”
  他拧开瓶盖,把药膏挤到指腹上,开始均匀涂抹。
  程景知也念念有词:“凶死了凶死了,擦个药也这么凶,昨晚要不是你我也没这么痛。”
  楚熠问:“你念叨什么呢?”
  “我说都怪你,全部都怪你,要不是你昨晚忽然过来我也不会摔跤了,痛死了!”
  楚熠动作顿住,狠抓了一把道:“不是你自己没看路摔的吗。”
  程景知低呼一声痛,“你不来我就不会去洗手,不洗手就不会摔跤。”
  “这么大个人路都走不稳还赖我。”
  程景知听到这句委屈更甚,头埋进臂弯里,好久才抬起头来,这回没再说话了。
  楚熠擦好了确认已经让药充分被吸收后才起身,去洗手间洗手。
  程景知拉起裤子站起来,直直往衣帽间去,弄出不小动静。
  楚熠把手擦干走到衣帽间,见她在收拾行李,拧着眉上前抓住她的手,“又折腾什么?”
  刚把人拧过来就见她咬着下唇,眼里波光闪现,豆大的泪珠就要滚落,他心里忽然被一把抓起,语气也不由得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