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贺渊看着,心里头不是滋味儿。他自个儿都当爹了, 家里俩娃娃, 在他心里,小孩子金贵着呢, 娇气的就跟那嫩豆腐似,得让人捧在手心里,疼着、护着才是,谁家爹娘舍得让孩子遭这罪啊。
  他强迫自己把眼神挪开,不去看那可怜的小要饭娃,一门心思招呼起往来的顾客。
  又过了好长一阵子,贺小云才耷拉着脑袋回来了,嘴里嘟囔着:“渊哥,这夜市看着是热闹,东西也五花八门的,可价钱贵得没边儿了,啥都买不起,真没啥意思。这天寒地冻的,还不如回家钻被窝里舒坦呢。”
  贺渊看着冻得哆哆嗦嗦的贺小云,又看了看周围稀稀拉拉的人,寻思着夜市都快散场了,就说:“云哥儿,要不你就先回去吧,外头冷。”
  贺小云闻言,双眼一亮立马点了点头。
  贺渊不放心地叮嘱道:“云哥儿,你回去走主街道,那儿人多,还有士兵巡逻,安全些。”
  贺小云应道:“渊哥,我晓得,你放心吧。”
  贺小云刚出夜市,还是顺着挂灯笼的正街走。昏黄灯光在石板路上晃,巡夜兵丁不时路过,看着让人踏实。
  走到流云巷口,他瞧见一条小巷里的石板路,寻思这近道能少走半里地,又觉得天不算太晚,就进了黑黢黢的巷子。
  这巷子平时人少,两边墙根堆着结冰的泔水桶,腐臭味混着冷风直往鼻子里灌,偶尔的犬吠声在墙缝里来回撞。
  正巧邬广刚从赌坊输光钱,缩着脖子回家。看到贺小云单薄背影,眼睛一下瞪得老大——这小哥儿穿得严实,面生得很,看着细皮嫩肉,八成是乡下来赶集的。
  他舔舔干裂嘴唇,猫着腰贴墙根就跟上去了,破棉鞋踩在道路上,没发出一点儿声。
  贺小云哼着小调往前走,突然后脖颈发凉,巷里风像变了向,碎雪片子往衣领里钻。他猛地停住,哼到一半的调子卡在嗓子眼,竖着耳朵听,除了自己急促喘气声,还真有细碎脚步声,像老鼠爪子挠墙。
  邬广那反应,快得跟惊了枪子儿的兔子似的,“嗖”地一下,像道黑影闪到旁边墙角后头,大气儿都不敢喘,就怕被贺小云发觉。
  贺小云左瞅瞅、右看看,眼睛在黑咕隆咚里使劲儿瞧,啥异常都没瞅见,心里琢磨着,许是自个儿多心了,这天寒地冻的,能有啥事儿。这么一想,便又接着往前走。
  可那邬广哪肯善罢甘休,又贼头贼脑地跟了上来。贺小云耳朵尖,一听到那细微脚步声,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刚要转身看个明白。
  邬广瞅准这节骨眼儿,像饿狼扑食般猛地一个箭步冲过去,那手跟铁钳子似的,“啪”地捂住贺小云的嘴,接着像拖小鸡崽儿似的,把他往更深更黑的旮旯里拽。
  “唔……唔……”贺小云吓得魂儿都快飞了,拼命挣扎,两只手使足吃奶的劲儿掰邬广的手,两条腿在半空乱蹬,可邬广那手跟焊住了似的,咋都挣脱不开。
  邬广力气大得吓人,恶狠狠地在贺小云耳边吼:“小美人,给老子老实点儿,不然有你好受的!”
  贺小云眼睛瞪得老大,满是惊恐和愤怒,挣扎得更厉害了。
  邬广恼了,抬手“啪”地就是一巴掌扇在贺小云脸上,骂骂咧咧道:“骚货,急啥?等会儿爷爷让你尝尝厉害,你这么折腾,莫不是早就盼着爷好好疼疼你?”
  贺小云平常虽说天不怕地不怕,可长这么大,哪见过这场面,心里怕得“怦怦”直跳。但求生的本能加上常年干农活攒下的力气,让他不甘心就这么被欺负。
  这邬广啊,就是个彻头彻尾游手好闲的地痞无赖,整天就知道在外头吃喝嫖赌,家里事儿一概不管,活脱脱一个甩手掌柜。
  心情不好就拿家里人撒气,打骂自家老娘和弟弟。仗着自己是个汉子,欺负他们娘俩儿。
  他老娘年纪大,身子骨弱,弟弟又从小吃不饱饭,瘦得皮包骨头,哪敢反抗他?每次都只能默默挨打。
  所以邬广觉着贺小云也不敢反抗他。再说,自已长得英俊潇洒,整个镇上找不出比他俊的,能看上这小哥儿,是小哥儿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哪能不乐意呢?在他眼里,压根儿没人能看不上他。
  邬广眼睛滴溜溜在贺小云身上打转,心里琢磨着,这小哥儿长得眉清目秀,跟自己还挺般配,娶回家当大房倒不错。等以后在赌坊赢了大钱,再娶几房小妾伺候自己,那日子可就美上天了。
  就在邬广想得美滋滋、走了神儿这会儿,贺小云瞅准机会,狠狠一口咬在捂住自己嘴的手上。
  “嘶——”手上传来的剧痛,疼得邬广下意识松开了手。
  贺小云瞅准这机会,用尽全身力气,一脚狠狠踹在邬广腿上,转身撒腿就跑,边跑边扯着嗓子大声呼救:“救命啊!来人呐!救命……”
  邬广疼得叫出了声,身子一个趔趄。他脸上横肉气得扭曲,像疯狗一样嘶吼:“你个小杂种,竟敢咬老子!看老子今儿不弄死你这骚货!”说完,一瘸一拐地快步追上去。
  贺小云慌里慌张,脚下一不留神,被地上石头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扑出去,膝盖擦在粗糙地面上,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手掌也被尖锐石子划破。
  还没等他缓过疼劲儿,邬广就追上来,一把揪住他头发,恶狠狠地骂:“跑啊,你个下贱坯子,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居然不知足,还敢跑!”
  说着,抬手就是一巴掌重重打在贺小云脸上,骂道:“贱胚子,老子今儿就在这儿办了你!”说着,手就往贺小云衣服上伸,指甲刮擦布料的声音在寂静夜里格外刺耳。
  贺小云惊恐地瞪大双眼,拼命挣扎,声嘶力竭地喊:“滚,你给我放开,滚啊!”
  邬广像发了疯的野兽,根本不管不顾,嘴里骂骂咧咧:“你就从了爷吧,等会儿保证让你舒舒服服的!”
  贺小云只觉得一阵透心凉,绝望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漆黑狭窄的巷子口,来了个牵着大马的汉子。
  这会儿邬广一门心思都在贺小云身上,哪还顾得上有没有人路过,还在不停地拉扯贺小云衣服。
  庄仁一瞧见这情况,二话不说,大步流星冲上前,抬腿一脚把邬广踹翻在地,地上顿时扬起一片尘土。
  邬广疼得“哎哟哎哟”叫唤半天,才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看到庄仁那高大如山的身形,心里“咯噔”一下,有点发怵,但还是强装镇定,色厉内荏地骂:“你他妈谁啊?少管闲事,别坏了爷爷好事儿!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敢坏我好事儿,明天老子带人来收拾你!”
  庄仁压根不理会他叫骂,几步走到贺小云身前,用高大的身子把贺小云严严实实护在身后,冷冷盯着邬广,冷哼一声说:收拾我,那我今儿便把你废了,你这种玩意儿净想着干些腌臜事。
  庄仁的声音低沉而冰冷,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邬广瞧见这情形,心里顿时“咯噔”,气势一下就软了,脸上立刻堆起赔笑,说:“都是误会,误会啊!我就跟这小哥儿闹着玩呢,您看这,天也不早了,我先回去啦。小哥儿模样挺俊,就当我孝敬您的。”
  庄仁一声不吭,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邬广,那眼神跟刀子似的,仿佛要把邬广看穿。
  邬广被他这么盯着,心里直发毛,偷偷瞅瞅庄仁那高大壮实的身板,心里琢磨,要是真动手,自己肯定不是对手,只能干笑两声,脚步慌乱地往家跑,那狼狈样,就像后面有洪水猛兽追着,生怕慢一步就被揪住暴揍一顿。
  庄仁缓缓转身,看向身后惊魂未定的贺小云,语气虽生硬,但带着一丝关切说:“他走了,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贺小云双手哆哆嗦嗦整理好衣服,过了好半天才好不容易挤出几个字:“谢……谢谢你。”
  “嗯。”
  “我堂哥叫贺渊,他家就在前面不远处。”
  “行。”
  一路上,贺小云脚步虚浮,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前头。庄仁牵着马,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两人之间隔了段不近不远的距离。寒风吹过,路边的枯草被吹得沙沙作响,仿佛也在为刚才的惊险一幕叹息。
  没一会儿,贺小云在一处院门外停下,伸手抹了抹脸上残留的泪痕,转身看向庄仁,声音带着哭腔说:“到啦,真的谢谢你。”
  庄仁微微点头,沉声说:“往后夜里可别一个人出门了,你一个小哥儿不安全。”说完,翻身上马,扯动缰绳调转马头,马蹄声在巷子里“哒哒”作响,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日清晨,于清才知道这事儿。冬日天黑得早,冷得人骨头缝儿里都冒凉气,一家人早早就睡下了。贺小云回到家时,生怕惊动旁人,轻手轻脚的,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后就赶忙回屋了。
  还是于清早上喊大家起来吃饭时,瞧见贺小云脸上的红印子,再三追问下,贺小云才把昨晚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