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贺渊瞧了眼惯孩子的贺母,轻轻地摇了摇头,说:“娘,前日大宝为啥挨打,您心里没点数?”
  贺母想起前天傍晚那阵仗,还没到家呢,就听见大宝哭得那个惨哟,心里就来火,把碗勺往石桌上重重一放,气呼呼说:“我当时要是在家,能让他动手打我大孙子?我说阿渊,你也是,咋不知道拦着点儿,这可是你亲骨肉啊。”
  贺渊扭头瞅了瞅正坐在石阶上,吃糖人的泽大宝。这孩子才两岁半,可比一般的娃长得壮实,胖嘟嘟的小身板,小手紧紧攥着糖人棍,两条小腿岔开,稳稳地踏在石阶上,小嘴一圈都是糖渍,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吃得正香。
  贺渊和声细语地说:“娘,您就是太宠着孩子了。咱得教孩子分个是非对错,可不能啥都由着他。”
  “你这说的是啥话?大宝不就正是淘气的时候嘛,再说了,这能值几个钱?”贺母白了他一眼,接着唠叨,“清哥儿也真是的,带了没几月就把两娃扔给我,我费了多大劲儿才把孩子拉扯到这大。他倒好,为了几盆花,还打我孙子,亏大宝还成天想着跟他亲近。”
  熙小宝把手里的糖人棍一放,怯生生地抬起头,小嘴抖了抖,伸出小手拉了拉奶奶的衣角,声音又软又糯:“奶奶,爹爹,不吵吵啦。”
  说完,还瞅了瞅正在吃糖的哥哥,一本正经地说:“小宝喜欢花花,哥哥打花花,小宝就不跟哥哥碗哦。”
  泽大宝正吃得欢实的动作一下子停住了,大眼睛里满是纳闷,好像不相信弟弟会这么说。
  那沾满糖渍的小嘴张着,愣了好一会儿,才扯着嗓子哭:“小宝,哇~不要……啊不要,窝……不要。”
  没孩子那阵儿,贺渊寻思着,等孩子生下来,自已肯定能当个严父,打小就把孩子管得服服帖帖,满心盼着孩子将来有出息,好带着一家人过上好日子。可谁知道呢,真等当上爹了,才发现压根不是那回事儿。
  兴许是上辈子当孤儿,啥苦都吃过了,轮到自己孩子,就见不得孩子受一星半点儿委屈。以前吧,考上秀才他就觉着够了,现在不一样了,咋也得再往上奔奔,好给孩子挣个好前程,出去说我爹是举人,不得有面儿啊。
  瞅着大宝那可怜兮兮的小样儿,贺渊心软了。他走过去,抱起胖嘟嘟的大宝,拿手抹掉他嘴角的糖渣子:“花儿多漂亮呐,小宝也稀罕花儿,咱以后不祸祸花了,小宝保准还跟你一块儿玩。”
  贺母瞅见了,眉头就皱起来,不大乐意地看了贺渊一眼,埋怨道:“瞅瞅你,一回来就把孩子弄哭了,孩子玩得好好的呢。”
  “娘,您还不知道清哥那脾气?您要是想看孙子挨打,那我也没辙。”贺渊也有点无奈。
  贺母脸一下子就拉下来了,嘴里嘟囔着:“我这儿夫郎啊,脾气越来越大,现在是半句不好听的都听不得。这才几年呐,家里倒成他说了算啦。”
  “就说去年,我就多说了几句,清哥儿可倒好,脾气比我还大,当天晚上就收拾包袱走了,也不管家里俩小娃娃。”
  “花着你的钱,在镇里客栈一住就是半月。唉,我这当婆婆的,可真是难呐。大吵一回就离家出走,小吵一次连饭都不做,全家老小都跟着挨饿。”
  贺渊抱着孩子,微微皱了皱眉:“娘,您也别老说清哥不好了。要不是您平常对他挑三拣四,他干啥您都要说几句,这咋能不吵架嘛?”
  “罢了罢了,儿子也不跟你争了。喂鸡的草没了,我去河边割一背篓猪草回来喂鸡。刚买了房子,手头紧巴,还指着老母鸡下蛋,给你的俩宝贝孙子补身子哩。”
  第83章
  贺渊身背背篓, 后面跟着条大黄狗。他在河边割草,那大黄狗就在河边追着蝴蝶撒欢儿。
  贺渊干这割草的活儿可有好些年了,如今手脚麻溜得很, 动作那叫一个熟练, 没一会儿就把背篓割得满满当当。
  贺渊弯下腰, 挎起背篓, 朝着在河边喝水的大黄狗喊:“土小黄, 咱回咯!”
  土小黄一直跟着他们住在镇上, 不过在镇上养狗, 确实不太方便。虽说自家人知道土小黄性子温顺,从不咬人,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贺老爹还特意在后院搭了个狗窝,平常日子,土小黄就拴在后院,还能防着有人来偷鸡。
  但土狗大多都精力充沛, 所以每次贺渊去割草, 或者于清去河边洗衣物,再者上山挖野菜的时候,都会带上狗崽,好让它出去跑跑。
  土小黄跑在前头带路,贺渊背着沉甸甸的背篓,慢悠悠地跟在后头。
  五月的田埂上,油菜花都结籽了,路边高高的槐树上, 一串串白花花的槐花挂着, 杂草丛还长着些叫不出名的小野花。
  夕阳的光洒得到处都是,时不时一阵小风吹过。后山的小道上, 传来熟悉的动静,土小黄一听,兴奋得不得了,撒腿就往小道上跑。
  于清脚步轻快地从小道上走出来,他身姿苗条却透着股利落劲儿,一身浅青色的衣裳衬出细细的腰。
  头发就用根木簪随便扎着,几缕头发散落在白白的脖子边,那脸蛋长得跟画儿似的,笑起来眼角往上挑着。
  于清身后的竹筐里装满了野菜和红通通的野果,旁边跟着两个小哥儿,贺渊都认识。
  矮一点的是草哥儿,跟乔大理成亲后就住在镇上,有空就来找于清唠嗑。
  现在的草哥儿还是瘦,不过跟以前不一样,肤色有点发黄,穿的衣服虽说朴素,但是干净整齐,正和另外两人有说有笑的。
  另一位小哥儿圆滚滚的,白白的脸蛋透着红,穿着宽松的棉麻衣裳,叫高含乐,两年前从隔壁镇嫁过来的。
  大伙都叫他乐哥儿。乐哥儿的汉子是流云巷石家的,两家挨着,算是妯娌。高含乐这人性子开朗,能说会道,嘴巴甜,嫁来不久就和于清混熟了。
  石家本来是种地的,不过有门手艺——酿酱油。虽说在镇上没铺子,但是他家的酱油味道好,价钱实惠,给镇上不少小客栈供货,也算是有点名气。
  土小黄围着他们不停地转圈圈,尾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于清笑着打趣:“土小黄,中午没少吃吧,跑这欢实,今儿去得太远哩,下次把你也带上。”
  接着抬头看向不远处的贺渊,脑袋微微一偏,轻声说:“相公,都说了让你在家好好看书,咋又跑出来割草,这些活儿我来干就行。”
  贺渊心里暖洋洋的:“割个草而已,不耽误事,你们收获不小啊。”
  高含乐在于清后面大声搭话:“那可不,我们在山里摘了好多杨梅,我刚吃了几颗,酸甜甜的,味道可好了。”
  夏草激动地接口:“对咧对咧,还好咱今年去得早,不然得被人抢光喽。”
  于清弯下腰,摸了摸狗头说:“不早啦,咱先回吧。乐哥儿,一会儿记得给我送壶酱油,我还得腌肉呢。”
  高含乐爽快答应:“行嘞,清哥儿,你家蒸肉今年卖到啥时候啊?”
  “估摸卖到月中就不卖了,天热了甜水就好卖,还不费事儿。”
  今年,贺渊把小课堂关了,家里就少了一项挣钱的门道。三月中旬又买了房子,原本鼓鼓的积蓄没剩多少了。
  好在,于清的小食摊,几年攒下不少老主顾,除掉成本,一日总能挣上200文钱。
  说到木匠铺,贺父一直想教贺山手艺,让大伯家这根独苗日后有个吃饭的本事,可一直没成。
  直到贺渊考上秀才,贺母才点头让贺山去铺里当学徒,她自己就安心在家带孙子。
  大山哥跟贺渊不一样,贺渊有点懒,吃不了几日苦活,可大山哥能吃苦,做木工活既细心又有耐心,学了一年多,打桌椅板凳已不在话下。
  如今,贺父每月给他开了八百文工钱,还管一顿午饭。如今大山哥干活越发卖力,不仅在院里做木工,还时常帮忙照看小食摊。
  回家路上,贺渊走在他们仨后头,听着前头三人唠了一路家常。哪家地里庄稼长得好,布庄的布匹过两天打折,巷尾刘家月底要嫁闺女。
  边说边走,没一会儿,就各回各家了。
  到家后,土小黄还在路上撒欢,贺渊也没管它。他把背篓放在鸡圈旁,顺手拿起墙边的木盆和缺了口的菜刀,开始剁猪草。
  于清则推开灶屋的后门,走了进去。
  一会儿,贺渊就听到于清发火的训斥声。听那激动的调调,就知道泽大宝把于清惹毛了。
  接着,贺母护着孩子的声音也传出来。不过现在的于清可不怕,没几句话,就把贺母说得没声了。
  贺渊心里暗自庆幸,还好清哥今日事儿多,还得做明日要卖的吃食,训了泽大宝几句,就转身忙去了,不然泽大宝定得挨一顿揍。
  打在孩身上,疼在他心里,贺渊宠孩子的劲儿可不比贺母差,不过在他心里,夫郎更重要,宁愿孩子挨打,也不敢让夫郎不高兴,不然于清晚上不让他亲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