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贺渊见他俩去意已决,知道挽留不住,就去灶屋用油纸包了几个玉米馒头,递过去:“大山哥,你拿着路上垫垫肚子。”
  贺山没有推辞,接过来冲人挥了挥手:“行,那我先走了。”
  两人走后,于清小声问道:“嫂子回娘家是不是遇到啥事儿了?看她愁眉苦脸的。”
  贺渊边把兔子挂在灶屋的土墙上,边回答:“她弟弟去年被拉去当兵了。不打仗还好,万一打起来,能不能回来就难说了。她就这么一个弟弟,能不操心嘛。”
  于清听了,想起今年秋收后要交的兵税,三两银子对于农家人来说可不是小数目,叹了口气说:“相公可得加把劲,早点考中秀才,咱家日子就能好过许多了。”
  贺渊把麻袋里的东西整理好,开玩笑道:“你之前不是说不指望我考功名,能当账房先生就行,还说我在书院能睡大觉、随便玩儿,怎么现在对我有要求哩?”
  于清白了他一眼:“你想得美!一年在你身上花二三十两银子,能没点指望?咱家又没金山银山,哪经得起这折腾。”
  “行了,你别在这瞎忙活,书院快开学了,赶紧回屋看书去。我去地里摘把青菜,中午煮面吃。”
  贺渊没顶嘴,他心里清楚,老百姓日子艰难,抓壮丁都先抓平民家的。以后啥情况不知道,自己要当爹了,家里的担子很快就得扛起来。总不能孩子还没长大,自己就被拉去当兵。在战场上拼命,最后都是为那些当官的争权夺利。
  贺渊站在廊檐下,轻声说道:“清哥,重活别干,有事儿叫我,我在屋里温习功课。”
  于清从木架上拿个簸箕,边走边回:“放心,我心里有数,饭好了叫你。”
  于清嘴角含着笑,目光跟着贺渊的背影,看他进了堂屋,这才转身去灶屋,推开后门,到不远处的地里摘了两把青菜。
  虽说于清和贺母一样关心贺渊的学业,但他打心底里觉得贺渊聪慧,肯定能考中秀才,在他眼中,贺渊就是能有大作为的人。
  第82章
  于清坐在院里择菜, 目光时不时飘向贺渊读书的那间屋子,心中满是对相公学业有成的殷切期待,脸上挂着淡淡笑容, 内心更是充满欢喜。
  贺渊则全身心地投入到书本之中, 那一方小小的书桌, 随着日出日落, 春去秋来渐渐被书籍堆满, 每日夜深人静时, 他依然点着烛火奋笔疾书, 不管是炎热的夏日还是寒冷的冬季,从未有过一丝懈怠。
  他的书法日益精湛,字迹刚劲有力又不失灵动,文章也写得洋洋洒洒、才情尽显。在此期间,他多次参加书院的考核,都名列前茅, 名声在书院里逐渐传播开来, 大家伙儿皆说这孩子有才,将来科举肯定能出息。
  贺母与贺父依旧在木匠铺忙碌,虽说这生意跟天气似的,时好时坏,不过好在贺父手艺精,人又实诚,日子倒也还过得下去。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三年一晃眼就过去了。去年, 贺渊可给家里争了口气, 考上了秀才。
  这三年里,啥事儿都有。最让贺渊觉得窝火的, 就是他那靠种西瓜发财的梦,啪叽一下,碎得稀里哗啦。
  贺渊刚考上秀才,得了十两银子,还分了十亩旱地。他心里头一热乎,就想着全种上西瓜,指不定能发笔大财。
  可谁知道呢,老天爷不赏脸啊去年,杨多多说京城有了种西瓜的新法子,印成书到处售卖。
  没几个月,这本书就吹到了松安镇。有眼光且果断的人都去买书,照着种,一时间,种西瓜的人大量增加。
  这下可好,西瓜跟雨后春笋似的,今年价钱肯定跟着跳水。
  好在,前两年种西瓜,也攒下九十多两银子。可还没等缓过劲儿,新麻烦又找上门了。
  孟洪说今年不续租了,因为老伯儿子生意遇到困难,资金周转不开,便打算卖掉这间小院。
  贺家人聚在一块儿,商量了十几日,才拿定主意。贺渊掏了八十两,老爹老娘凑了五十两,共计一百三十两,把这房子和两块小旱地给买了下来,也算是有了个踏实的窝。
  而在两年前一个特别的日子,贺渊清楚的记得那日是10月16日,于清为贺家带来了一份天大的惊喜。
  伴随着响亮的啼哭声,一对双生子降临世间。先出生的长子是个壮实的男孩,生得虎头虎脑,那胖嘟嘟的模样仿佛在无声诉说着怀胎时他在腹中抢夺了不少营养。
  相较而言,次子作为哥儿,身形显得颇为瘦小,跟兔子一样大儿,旁人见了都说身子骨太差,怕是养不活。
  娃娃一落地,就跟冬天里的日头似的,把贺家照得亮堂堂的。满月的时候,贺母摆了好几桌席面,热热闹闹地庆祝了一番。
  贺渊为了给这俩孩子取个好名字,那几日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老是爬起来翻书,恨不能把天底下最好听、最有福气的名字都找出来,给俩儿子安上。
  思索了好几日,才决定给长子取名为贺允泽,愿他的人生能事事如意,顺遂无虞。
  给次子取名为贺允熙,愿他能茁壮成长,像春日的阳光一般洒向每寸土地。
  书院散学的钟声慢悠悠地响起来,贺渊这才从思绪里回过神。他跟同窗好友一路有说有笑地沿着下山的小路走。
  到了南街路口,大家拱手道别,他转身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子,朝着后街的方向不紧不慢走去。
  年初那阵儿,夫子就劝告贺渊,让他关了私下开办的小课堂,语重心长地叮嘱他要将全部精力投入到来年的科举,力求早日高中举人。夫子的话,贺渊自然不敢违背,于是这一年便停止了授课。
  正值五月,天儿暖烘烘的,日头快落山的时候,把那街道照得一片黄。街边熟悉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没多远的地儿,卖糖人的小摊前围着一群娃娃,热闹得很。
  贺渊从兜里摸出六文钱,买了两串小兔子糖人。他把糖人小心地拿在手里。
  走到流云巷口,一抬头,就看见几只燕子在屋檐下头灵活地飞来飞去。巷里的老街坊们都坐在门口,慢悠悠唠着家常。
  姜志专注于棋局,不经意间瞧见巷口的那道身影,只见来人身姿挺拔,墨发整齐束起,双眸明亮有神,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微上扬,带着淡淡的笑意。
  姜志的儿子在镇上管着个杂货铺,虽说不是啥大富大贵的人家,但也不愁吃不愁穿。家里的小孙子正在私塾里埋头苦读呢。
  这贺渊是三年前搬到流云巷的,打从一来,他就觉着这孩子懂礼,性子温和,从没跟人红过脸、吵过架。
  听说是位书生,去年还考上秀才了。人长得俊,肚子里又有墨水,要不是早早娶了夫郎,这媒婆怕是要把他家的门槛都踩烂了。
  姜志从板凳上站起来,笑着招呼:“渊小子,今儿咋散学这么早呢?”说着,指了指旁边的空板凳,“来,坐这歇会儿,顺便给叔瞅瞅这棋下得有没有救。”
  贺渊笑着摆摆手,说:“不了,姜叔,家里还有事等着我呢,得赶紧回去。”
  等贺渊走了,姜志吧唧吧唧嘴,扭头对妯娌何术说:“这贺渊啊,运气是真不错。他住的那屋子风水好着呢,以前出过举人老爷。””我看这孩子以后准能在科举上出息,中举人那是迟早的事儿。咱们平时跟他处好关系,说不定还能让他给咱家在私塾念书的孩子指点指点哩。”
  何术一听,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屑地说:“中举哪儿容易?就他那样儿,我看没多大出息,还想中举人?你可别瞎说嘞。”
  姜志听了,眉头皱了皱,不太赞同何术的话。他心里明白,何术家的小儿子苦读了二十多年,前年才考上个秀才,可贺渊在书院才学了两年就中了秀才。流云巷没几位读书人,大家难免把人放在一块儿比较。
  姜志心里盘算着,日后一定得让自家孙子多跟贺渊学学,沾沾他的光,说不定在学业上能有点进步。
  贺渊跟姜志道别后,脚步匆匆地往家赶。刚到门口,就听见小小的院里传来大儿子咯咯咯的笑声。
  轻手轻脚推开那扇门,就见小院里的月季都快把花架给爬满了,粉嘟嘟的花朵一层又一层,开得可热闹了。边上还长着几株雏菊,金黄金黄的花瓣,正被泽大宝拿着树枝拍得四处乱飞。
  他娘抱着熙小宝,坐在石桌旁,拿着小勺舀起一勺羊奶,搁在嘴边吹了吹,觉着温度差不多了,才喂给熙小宝。嘴里还念叨着:“乖小宝哩,多喝点儿,对身子好。”
  贺渊一迈进院子,泽大宝那眼睛可尖了,一下子就瞅见他爹手里的糖人,扯着嗓子喊:“爹爹,你回……回来了!”
  贺渊脸上挂着笑,把糖人递到俩孩子手里,又把泽大宝手里的树枝拿过来,扔到一旁,耐着性子说:“大宝啊,咱可不能祸害家里的花花草草,要是你小爹回来瞧见了,指定得收拾你。”
  贺母一听这话,忙抬起头来,插话道:“哎呀,大宝还小呢,就是觉着好玩,哪懂啥呀。再说了,这花儿不也没咋样,让他玩会儿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