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那伙计眉毛都快笑到了额顶了:“那多可谢您了,我现在赶回铺子食饭,已经来不及了。”
  卤货剁碎,配上干馍,一口下去,酥得掉渣,可把阿余那丫头心疼坏了,两手捧着那馍吃。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可讨长辈喜欢。
  田氏已经从福珠那里知道了她的经历,和吴氏都心疼可怜这孩子的经历,又递给她一个馍:“丫头,不够吃这里还有。”
  阿余将最后一块和和渣儿仰头掫(zhou)到嘴里,双手接过:“多谢夫人。”
  “什么夫人不夫人的,不吃再说话。”田氏可没听过这个叫法,浑身都不习惯。
  阿余却不管,她不是狼心狗肺的,福珠救了她,她就一辈子都跟着小姐,报答她的恩情。
  那伙计吃了两个馍并一碗卤货就饱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再好意思要,用袖口抹了抹嘴角道:“您这卤煮做的好,开食肆一定红火!”
  “那可承您吉言了!”福珠让两小的留下,一会儿帮着母亲婶婶收拾回家,她带着阿余跟伙计去南边看房子。
  “小姐,今日这卤煮真好吃,我还没吃过这么香的肉哩”阿余路上还咂么着那卤煮的味道,又怕小姐觉得自己吃的多,又着急补充:“就是吃的有点多,下顿我肯定少吃!”
  那伙计打趣她道:“可不是,比我还多吃个馍呢,不过你长的壮,这食量也正常。”
  福珠觉得这伙计观念正的很,男子总是束缚女性,总觉得弱不禁风,食量小如蚂蚁才配得上是女子。
  “能吃是福,我从来不拘着嘴,只有饱了才有力气干活。”福珠对阿余那丫头说:“以后食肆还要指着你帮忙,光从嘴上省能省多少,多挣银子什么都有了。”
  “小姐说得对,都听小姐的!”阿余只觉得小姐与其他女子不同,不同在哪里却说不出,只要听她的就对了!
  福珠以为码头南边快离那茅草屋不远了,谁想,走着不到一刻就到了。铺子在街尾,比刚才那间矮了点,虽不如刚才那间华丽,却添了份素朴和野趣,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屋里前后两间,前边可以支上七八张桌子,后边当做厨间。后院儿除了那两间小房子,还有一口井,这倒是便利。更重要的,院外一角有颗高大的香椿树,枝丫伸到小院里了,春天可以摘香椿做炸香椿鱼儿吃。
  这个地方四通八达,西边有路直通安和镇,又离码头中不到一刻钟的路,着实不错。
  “这个院子一个月租金是八两银子。”那伙计道。租金放在这里也不低了,镇上最好的铺子大概也是这点儿。
  福珠看了看门脸儿,屋子不算老,由于长时间没人住,墙皮掉了,得重新粉刷一遍,柜子表面浮着一层绿毛,钻出几个黑黢黢的蘑菇,顺着往上看,果然有水痕。
  “您这个顶子漏雨,屋子年头也久,开食肆得重新修缮一遍,八两银子是不是高了?”福珠觉得能往下压一压。
  那伙计白食了一顿饭,自是要帮着福珠些:“不瞒您说,掌柜的交代我,这个房子的底价是六两银子,不能再低了。”
  福珠以为还得拉扯拉扯,没想到这伙计直接交了底,六两银子一个月,在这个地段就算低的了。单说租个没有铺子的小院儿,还得三四两银子。
  她心里满意,却不能表现的心急:“我回去与家里商量商量,您等我两天,后天给您回话!”
  毕竟是租房做生意,伙计也理解:“好嘞,我给您留着!”
  阿余一路上叽叽喳喳的,早上还担心被卖到哪里,晚上她就和小姐回家了,以后她要帮小姐好好赚钱,争取能多吃到食铺的饭食。
  福珠回到家,明嘉已经和吴氏回家去了,朝食和晌饭在董家食,吴氏如何都不好意思在董家用哺食了。
  用她的话说,嘉哥儿他大伯家已经很照顾娘俩了,工钱给这么多,人不能贪,人一旦越了那条底线就会失去自我,给孩子带的影响也不好。
  哺食是田氏做的,他们一家从来没有为家务吵过嘴,都是谁先到家谁做。福珠用饭的时候和田氏董父商量,是不是再等等。
  田氏见女儿说起那铺子的喜悦想来是满意的很:“你要是觉得不错便租那里,明天娘陪你去瞧瞧码头南边那处铺子。”
  董父不懂做生意,只会照顾猪崽,但凡有点做生意的本事,猪场到了他手里也不会萧条,他没有任何意见,只听娘俩的指挥。
  “那鹄儿有没有意见呢?”
  正在食粥的鹄儿闻言,双眼迷蒙:“啊,我也可以吗?”
  福珠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儿:“弟弟也是家庭中的一员,当然不能忽略。”
  “哇,我支持姐姐!到时候我带着新朋友去捧场!”自从董鹄去了学堂,肉眼可见的开朗许多。
  清晨,阳光温暖柔和,燕子衔泥,一道道剪影穿过弄堂,泉水叮咚,鱼儿欢快地越出水面,这是春天。
  春日当然要食春饼呐,福珠与田氏看过那铺子后,果断签了契,这几天她忙着修葺食肆,都忘了做春饼食。
  春饼可烙可蒸,起油酥蒸制的春饼薄如蝉翼,一次可做□□张,但是福珠觉得不甚解饱,她更喜欢的是熥的满是火色(shai)的烙春饼。
  烙春饼必须烫面,烙出的饼皮才软韧,半碗的热水浇下去,面盆里的面都蔫儿,面絮在灵活的双手下,三两下变成了滑溜溜的面团儿。
  春饼可谓是万物皆可卷,不过福珠最钟爱的还是合菜和香辣肉丝。每到立春之日,院长妈妈都会给他们炒合菜卷春饼吃,所谓一年之计在于春,“合”同“阖”,寓意来年全家兴旺发达。
  阿余完全成了福珠的“小迷妹”,这几日她跟着小姐跑上跑下,什么都抢着做,喂完鸡,见福珠在泡粉条,肯定是又做好吃的了:“小姐,我来帮你!”
  福珠把红薯粉条摁到温水里点上两滴酱油,抬头道:“将韭菜豆芽洗干净。”现在的韭菜不好买,还是福珠昨日从老翁那里买来的,价格也着实不低,物以稀为贵,盛夏的韭菜就不值钱了。
  “好嘞”蹦蹦跳跳地拿着水盆出去了。
  董父晌午回来用饭,猪场已经建好了,却不见陆离过来,福珠做完春饼送去码头,决定去趟陆离家拜访陆伯母,顺便看看能不能碰上陆离。
  这人就像山里来的仙子,隐匿飘远,如清晨的薄雾,你寻找不到他,也读不懂他。
  鸡蛋用筷子打散,氤氲的橘红晕染开来,与透明的蛋清融成一体,自家母鸡下的鸡蛋总是比买的要深上许多。
  热油下鸡蛋,瞬间蓬起金黄的鼓包,片刻就熟了。
  豆芽是最娇嫩的,稍不留神就坍了,软趴趴的失了味觉,福珠翻炒几下便让阿余将火熄了,利用锅的余温,放入鸡蛋和切好的韭菜,煮熟的粉条拌匀。
  福珠盛出的不是菜,是春日的调色盘,绿油油韭菜叶,嫩黄的鸡蛋,脆白的豆芽,还有酱色的粉条,沾上素油,像雨后润过一样。
  辣椒肉丝与合菜相比,就有些重口了。辣椒酱并猪肉下锅,大火爆香,不需要额外放配菜,福珠喜欢一口下去,都是肉丝的软嫩口感。脂肪的丰腴并不需要菜色添香,就足以让人舍不得放下。
  福珠将菜分至四份,给陆母也带去些,合菜的意义在于分享,顺意才能兴旺,还有陆离,想到他,福珠又多装了些春饼。
  刚出锅的春饼软中带韧,两手撕开时带着一股拉扯感,别看它薄,里边的褶起的可不少:“一、二、三、四、五!”阿余撑开半张饼认真地数:“小姐,你烙的并竟然有五层褶儿,怪不得松软呢!”
  旁人烙饼有三层褶就不错了,还有拙人,你甭管多厚的饼,上下连体只一层,一口下去,饼纹丝不动,只印上俩牙印儿,可谓是极其省饼的,阿余的前主子就是用这样的饼对付下人。
  春饼要用整的,中间放上合菜,饼皮两面对折,再将下边往上一兜,像裹小婴儿一般。阿余也学着小姐卷饼,不过手法略生疏,漏了。她豪气的将菜塞入嘴里,又咬了口饼,手不会卷,那就吃到肚子里自己卷!
  两人用完后,福珠与阿余各提着一个食盒出门了。福珠与阿余抄小路先去码头,再穿街里的胡同去小红门,这样路程是最近的。
  扣响铜环,与木门发出“咚咚”的闷响,开门的人是陆岸:“董娘子,您来了?”
  福珠进门道:“我来看望陆伯母,不知方不方便?”顿了顿又问:“陆公子在吗?”
  “方便方便,公子也在,您等着,我去禀告他!”话音落,人跑远了。
  福珠无奈地摇摇头,还是先去找陆母吧。顺着上次的记忆,福珠带着阿余来了陆母的小院儿,香椿树已经发了嫩芽,绿油油的枝杈在风中摇曳。
  孙嬷嬷先看到来人:“董娘子,快进门,我家姑娘可一直念叨你。”拉着她进了屋。
  “公子!”陆岸刚进院儿,一嗓子就将陆离喊醒了,昨夜半更他才回来,刚眯眼没多久就被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