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没挑嘴,默默吃完了这顿饭。
  吃完后霍修去洗碗,楚黎依然坐着听综艺,然后就听见厨房“砰”一声,不知摔碎了什么。
  最近他已经摔碎了三次东西,楚黎有些担忧。
  “霍修。”她摸索着调低音量,“请个阿姨来上门做饭吧。”
  厨房方向的流水声很快停了,然后是碗碟收纳声,很快,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楚黎附近,沙发下陷,霍修坐在她旁边。
  “怎么了?是我最近做的饭不合大小姐口味?”
  声音带点笑,无奈又宠溺。是熟悉的口吻。
  “你要工作,中午晚上都要回来做饭,太辛苦了。”楚黎往身旁摸,握住他的手,“而且,有阿姨在你也不用分神关注我这边。”
  “不是讨厌陌生人上门吗?”
  这句话勾起些许不愉快的回忆。楚黎说:“不是讨厌,就是怕发病的时候吓到人家,你提前和上门阿姨说清楚我的情况。”
  “好。”一只手圈住她的腰,往旁边带,紧接着肩窝一沉,温热气息贴着肩颈那块肌肤。
  楚黎怕痒,下意识推了一下,“你最近好黏人啊。”
  最近这段时间,只要不做事,他就会像磁铁一样贴过来。
  霍修圈住她不放,在脖颈那块流连闻嗅,声音略低,有些含混:“因为……差点就把你弄丢了。我很担心你,黎黎。”
  *
  楚黎每天都要服药。
  一日三次,饭后吃。她吃得准时,希望淤血尽快吸收,视力恢复。
  失去视力后,娱乐生活变得匮乏。她窝在沙发上,听了一会洋柿子小说,听到药效上来,昏昏欲睡。
  旁边文件翻页声停了,霍修问:“要不要洗漱睡觉?”
  楚黎关了手机,点点头,刚踩住拖鞋就被抱起来。
  霍修单手抱她像抱只猫,很轻松,稳步朝二楼走。
  “我自己能走。”她锤了一下他的肩膀。
  “你看不见,上楼危险。”
  “慢慢走就好了,总要适应的,万一视力没那么快恢复呢?”
  “没关系,我可以一直照顾你。”
  “说得好听。”楚黎故意挑刺,“说不定照顾一段时间你就烦了,还要和我分手。”
  霍修停下来,“不会。黎黎,我永远,永远不会离开你。”
  这句话咬字清晰,语速缓慢。
  她愣了一会,回过神来,才意识到霍修抱着她走进了客卧,下午的经历闪回,她不由后背紧绷。
  “等一下!”
  鞋底踩过木地板,发出“啪嗒”声,霍修恍若未觉:“怎么了?”
  下午打开的窗没有关,夜风吹得纱帘“沙沙”轻响,就像有手在不断拨弄。
  楚黎仿佛浸在没有边界的黑暗里,只有身前的人是真实的、温暖的。
  “我不想住在这个房间了。”她声音干涩。
  沙沙声消失,沉寂片刻后,霍修轻笑:“好。”
  第2章 陌生
  这是楚黎第一次和霍修同床睡觉。
  枕头被子都带着淡淡的雪松气味,是他卧室里常用的香薰味道。
  后背贴着温度偏高的胸膛,一条手臂环在腰间,呼吸也挨得很近,将人缠得密不透风。
  楚黎有点热,也不太习惯。
  “这样我睡不着。”
  “好吧。”霍修慢吞吞松开,一个潮湿的吻落在她耳侧,“晚安,黎黎。”
  “晚安。”楚黎亲了亲他的唇角,“最近辛苦了。”
  霍修没说话,也没动。她没放在心上,往旁边挪了挪,脱离热源,安心入睡。
  楚黎又一次梦见了坠海。
  她仰面坠入海域,视野从灰暗云层变成压抑的幽蓝色。
  一团红色在她面前晕开,浓得像血。
  她想闭眼,想浮出水面,想催促自己醒来。
  但在这个梦里,只能直勾勾盯着那团血红。
  …
  霍修转天请了一位阿姨上门。
  她负责做午饭晚饭以及简单打扫卫生,早上十点到,下午五点前离开,周六日休息。
  阿姨来了以后,楚黎的症状并没有减轻。
  那道目光依然存在。
  永远只在她独处时,毫无征兆出现。
  窗帘后,天花板上,门后的缝隙,沙发底下,书桌下……
  持续的,不分昼夜,无时无刻的……窥视她。
  最心惊肉跳的一次,是午觉睡醒时,睁眼的刹那,她感受到有“人”站在床边看着她。
  她甚至能想象到,视线的主人弯着腰,无限凑近她的脸,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凝视着。
  那一瞬间,楚黎猛地向前挥出。
  手臂掠过空气,重重砸在床垫上。
  什么也没有,视线也消失了,就像是错觉。
  “楚小姐?”请来的阿姨姓陈,听见动静,端来一杯温水,“出了好多汗,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相处几天,陈姨已经基本了解雇主情况。
  楚黎喝完半杯水,脸色和嘴唇还是惨白的:“陈姨……你进来的时候,有看见什么吗?”
  “没有啊。”陈姨接过水杯,犹豫一会试探性开口,“楚小姐,你是不是遇到那种事了?”
  楚黎怔了一下。
  陈姨压低声音:“我老家在乡下,有个水塘,夏天老淹死人,可邪门了。好几年前村里有个娃娃落过水,就经常夜哭,老说有人跟着他,去医院看医生说是精神方面的问题,但开了药也不管用。实在没办法,就请了神婆来。神婆说他丢了魂在水塘里,又被水里不干净的东西附在背后了。”
  “然后呢?”她下意识问。
  “然后,神婆做了法事把那东西送走,又给了保平安的东西,说一直戴着就没事了。也是神奇,搞了一通娃娃一下子就精神起来了。神婆走之前还让村里人管好自家娃娃,不要靠近水塘。”
  “说是那个水塘阴得很,里面的鬼死精死精,会勾小孩一起玩,只要小孩开口答应了,就甩不脱了。”
  故事有那么一点曲折离奇,楚黎生出些好奇:“为什么开口答应就甩不脱?”
  “都是乡下传的老习俗了。村里老人说,莫答鬼话,意思就是哪怕遇到鬼,也千万别说话,别应承什么,开口答应就是因呀,种了因就会有果的。”
  楚黎对鬼神向来是不信,但敬而远之的。
  仔细想想,她也没撞过鬼,更别说和鬼说话了。不过,家里倒是比较信这个,比如经常强调她不可以把具体出生时间告诉别人,让她二十四小时都带着红绳串的铜钱。
  等等,铜钱……
  楚黎摸了一把左手腕,心顿时凉了半截。
  一阵微风掠过,她猛地往后缩,然后又反应过来,是陈姨的手。
  陈姨帮她擦去冷汗,语气自责:“不好意思啊楚小姐,是不是我说错什么,吓到你了,你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楚黎脑袋嗡嗡响,机械抚摸着左手腕。
  不见了。
  为什么她现在才发现。
  恍恍惚惚,楚黎好像又回到高三毕业的暑假,她拖着行李箱站在家门外,爸妈站在家门内,家里没开灯,背景是暗的,爸妈的脸也不太清晰。
  他们一遍又一遍叮嘱。
  “乖乖,千万要戴好铜钱,不要弄丢了,知道吗?”
  “不要弄丢了,知道吗?”
  “知道吗……”
  *
  “霍先生,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只是看楚小姐这样,就想起了老家的事情,没想到会把她吓着……”
  “工资打过去了,明天开始,你不必再来。”
  大门关闭。
  脚步声从楼下慢慢走来,床铺下陷,手臂将蜷缩的楚黎圈住,动作很轻。
  “黎黎,没事了。”手指拨开她汗湿的发,指腹摩挲她的脸颊,“那些都是骗小孩的故事,假的,别怕。”
  楚黎一直保持着握住右手腕的动作,声音像呓语:“铜钱……”
  “什么?”
  她眼球颤动,开始抓头发,“铜钱不见了……我爸妈说不能弄丢的,他们一定会怪我的,怎么办……他们一定会怪我的。”
  霍修抱得更紧,将她圈在怀中,制住了动作,耐心安抚:“不会的,伯父伯母怎么会怪你。应该是落在海里了,我等会联系打捞队,让人去找。”
  “掉进海里,找不到怎么办?”
  “会找到的,相信我。”霍修亲了亲她的额头。
  或许是他的语气太可靠,楚黎慢慢平静下来,她抱住霍修,脑袋贴在他的胸口。
  “对不起。”
  他缓慢抚摸长发,让发丝缠绕手指,“是我该道歉,明天我再找一个安静话少的阿姨陪你。”
  *
  新来的阿姨姓王,安静稳重不多嘴。
  只要楚黎独处,那道如影随形的视线还是存在,她尽量说服自己不要在意,并且考虑要不要再去一趟陈医生那里。
  两天后,霍修放假了。
  <a href="https:///zuozhe/p6m.html" title="岁宴君"target="_blank">岁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