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奔 第53节
  丹穗听话听音,问:“你家有孩子要送来?”
  “我有个大女儿,已经出嫁了,她夫家是开海货铺的,从渔民手里收海货再卖出去,生意不大,但繁琐。她又不会算账,守铺子还得我女婿陪着,我女婿一旦出门收货去了,她就抓瞎,有客上门她就害怕,恨不得关上门不做生意了。”杜堂叔苦笑。
  丹穗若有所思地点头,“我考虑考虑。”
  “行,您只要愿意教,不管多少钱,我都送她过来学。”
  太阳落山,工人收工离开,李石头和狗蛋两人在三进院落里巡逻一遍,角角落落都检查,确认宅子里没藏人,前后门都落上锁。
  韩乙在做饭,丹穗端着一碗水溜溜达达地走过去。
  “今晚吃什么饭?”她问。
  “海鲜粥,再拌个海菜。”韩乙挑一筷子海菜喂她,“尝尝咸淡。”
  丹穗摇头,“舌头疼。”
  “舌头疼?”
  “嗯。”丹穗俯身过去,她含笑盯着他。
  韩乙了然,他露出笑,见附近没人,他凑上去亲一下。
  “还疼吗?”
  “不疼了。”丹穗嘻嘻笑,“神医啊!”
  “贫。”韩乙把海菜卷在筷头上喂她嘴边,“尝尝味。”
  “好吃,够味了。”丹穗咽下菜说话,“你的武馆什么时候开门?”
  “过些天,等屋里收拾好了,跟你的私塾同一天开业。”韩乙说,“走,吃饭了,你去拿碗拿筷子。”
  丹穗端碗拿筷子过去,见李石头在收拾地上散落的砖石,她招呼一声:“吃饭了。”
  “哎,来了。”
  落日的余晖一点点消散,吃过晚饭后,留李石头洗碗,丹穗跟韩乙肩并肩出去散步,等二人回来,李石头和狗蛋都睡下了,夫妻俩这才一起去洗漱。
  “你这个月的月事是不是快来了?”完事后,韩乙抱丹穗回屋。
  丹穗慵懒地“嗯”一声。
  “再来一次。”韩乙扯掉他亲手给她穿上的亵衣,又覆上去。
  小半个时辰后,韩乙出来打水,锅里的水已经不热了,他添两把火,心想要嘱咐杜堂叔把东二间的澡堂先收拾出来。
  天一亮,寂静退去,人声和光一起笼罩着这座宅子。
  “今天我们只学十个字,即“一”到“十”,现在我们先学握毛笔。”丹穗慢条斯理地说。
  干活的人路过,隔着门听到教学声,默契地放轻脚步,搬动东西的动作也放轻了。
  第55章 惊喜 婚宴
  七日一晃而过, 砌在后院的私塾上梁落瓦,彻底完工, 木匠也送来十八张桌子和配套的圈椅。
  “曲夫子,私塾哪天开课?”杜堂叔问。
  “五月二十八。”
  “还有小十天呢。”杜堂叔说,“行,二十八那日我带我大女儿过来。”
  “我荆姐又不是不认路,还让你来送。”杜瓦匠笑问。
  “我们老杜家祖孙三代没出一个读书人,如今好不容易出一个能坐在学堂里认字的, 我还不抓住这个机会体验一把送儿女读书的感觉。”杜堂叔朗声说。
  听到这话的人无不笑出声。
  “听说你儿子快定亲了?等你抱上孙子,到时候送你孙子来念书,还不是有机会。”在一起干活儿的工人说。
  杜堂叔摇头, “男娃子读什么书, 再把心读野了。趁我活着, 他们把我的手艺学过去,安安分分砌砖盖房子,日子就差不了。”
  “多认些字多看几本书还是挺好的……”丹穗说。
  杜堂叔打断她的话,他脸上含笑,嘴上却不客气地反问:“曲夫子,读书是没问题, 我也知道是好事,但他能靠读书做官吗?要是读书能做官,我砸锅卖铁供我孙子在你这儿念书。”
  丹穗听明白了,这是嫌弃她是个女人,教不出当官的学生。她有些生气,却又反驳不了,她是过目不忘,但不是阅过即理解, 科举方面的东西她的确教不了。
  丹穗笑了笑,她反嘲说:“我要是有这个能耐,那就轮到我挑学生了。”而不是什么都不挑,交得起束脩就能走进私塾。
  杜堂叔沉默几瞬,他像是忘了前一瞬发生的事,转移话题跟干活儿的人说:“我儿子娶媳妇的时候,大伙儿都去喝杯喜酒。”
  “好好好。”
  “一定去。”
  丹穗也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她走进私塾转一圈,出来找李石头说:“私塾的地面不平整,你们拿工具把地面捶一捶。”
  说罢,丹穗回二进院,东二间已经改造好了,角落里缠了口大灶,为省买铁锅的钱,灶上架着陶制的小水缸。三个洗澡的隔间分布在另外三个角落,目前只有一个隔间里放着大浴桶。
  “你在这儿啊。”韩乙探头进来,“主卧完工了,你来看看还有没有要改的。”
  主卧改造简单,就是砌道墙,一间房改成两间房,墙上开个小门,再在外墙上凿两个窗。丹穗进去转一圈,新添两扇窗,屋里亮堂多了,就是屋顶太高,导致墙也高,乌青色的砖,给人压迫感。
  “我琢磨琢磨,以后往墙上添一些东西,压一压砖的颜色。”丹穗背着手说,“其他的没必要改,可以抬家具入屋了。”
  “你满意就行。”韩乙说。
  “你这几天神神秘秘在做什么?”丹穗突然凑近发问,“动不动就往镇上跑,偏偏又没买什么东西回来。”
  “去查一个案子。”韩乙淡定地说,“查得也差不多了,你要是觉得我冷落了你,我明天在家陪你。”
  丹穗狐疑地盯他一会儿,她在他脸上看不出什么心虚的表情,她挪开目光,说:“谁要你陪,我明天有事,你自己玩吧。”
  韩乙“嘁”一声。
  丹穗白他一眼,听到说话声,她走出去。
  “曲夫子,我们下工了,走了啊。”杜瓦匠打招呼。
  “再有两天就能收工了。”杜堂叔点一点北边三间粮仓,只剩这三间房要砌墙,他带五六个人,两天就能忙利索。
  丹穗点头,“正好,天越发热了,早点收工你们少受点罪。”
  韩乙走出来,往外走的一帮人又跟他打个招呼,相继走出月亮门,说话声远去。
  *
  丹穗这晚躺在床上琢磨许久,终于拿定主意。
  隔天下午,暑意稍降,她一手拿着算盘,一手举着油纸伞,带上死活要陪她出门的男人往镇上去。
  食肆的掌柜娘子撑着下巴坐在柜台前发怔,她刚午睡起来,还有些提不起精神,听到脚步声进来,她头也不抬地说:“小店还没开门,想吃晚饭要再等一个半时辰。”
  “闻姐姐,是我啊。”丹穗开口。
  掌柜娘子见到她眼睛一亮,在瞥见她身侧的男人时,她揶揄一笑,随即又收敛起表情,正经地问:“你拿算盘做什么?”
  “闲得无事,替你理理账,你不是说你不擅长打理账上的事?之后怎么也没见你去问我?”丹穗走到柜台前说。
  掌柜娘子不自觉坐直了,她无措地挠挠头,“哎呀”两声,有些受不住地说:“妹子,你这、你真是……”
  说罢,她拿出账本让出位置:“客套话我就不说了,那就麻烦你了。”
  韩乙多看丹穗两眼。
  丹穗坐过去,手拿着算盘一抬,算盘珠子归位,她没多说闲话,先翻开账本扫一眼,错字连篇。
  “闻姐姐,有笔墨吗?给我拿来,再拿一张纸来,我要写字。”她说。
  “好。”掌柜娘子忙跑向后院,再出来,她身后跟着刚睡醒的掌柜。
  丹穗跟掌柜点头示意,她朝韩乙看一眼,他自觉地接过墨条和砚台倒水研墨。
  丹穗摊开没裁剪过的宣纸,提笔沾墨,撸起袖子在纸上落下墨痕,她有当账房的经验,熟练地在纸上落下收支以及各种名目。
  “闻姐姐,这个写的是什么字?”丹穗问。
  掌柜娘子心里一惊,她探头看一眼,迟疑地说:“淡菜?我写错了?哎!我好些字都忘记了,还是小时候学过两年。”
  “淡菜是什么菜?海里的?我没听说过,还以为认错了。”丹穗淡定地说,笔在纸上落下正确的写法。
  一柱香后,一张散发着墨香的新账簿出炉,纸摊在一旁晾墨,丹穗拿起账本翻看,从头看过一遍,墨迹晾干,她拿出算盘,对着账本上的账拨算盘珠子。
  左手拨算盘,右手执笔不动,墨点即将滴落时,她在纸上落几笔。
  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响,五指搭在算盘上利落翻飞,三个围观的人看直了眼。
  食肆外的屋檐落下的阴影一寸一寸拉长,最后一颗珠子“啪”的一声响,丹穗起身提起手在右下角落下几个字,随即毛笔杆子搭在砚台上。
  “算好了,这是今年六个月的账。”丹穗让开位置,“闻姐姐你过来,我告诉你怎么看,横排是月份,一到十二月,最后是汇总。竖的是你们采买的各项菜和酒,横竖对应的金额是每个月采买某种菜的总支出……”
  丹穗详细地讲解,到了最后,她指着最右一列和最下面一排,说:“这是汇总的金额,右边这一列是这六个月买某个东西的总金额,最下面这一排是单月总支出。”
  至于收入账本,掌柜娘子没拿出来,丹穗也就不提。
  掌柜挤过来,他左看看右看看,接过散发着墨香的纸如捧珍宝。
  “这个记法好,一张纸就把我想看的都列出来了。女、曲夫子,你年底要是清闲了能不能接个生意,帮我们整理一下账本,一本账三百文。”掌柜热情地说。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闻姐姐要是得空可以去我那里学算术,她有识字的基础,再去练练字也好,一天学一个半时辰,一个月也就半贯钱。”丹穗握住掌柜娘子的手,她真心相劝:“你要是学会了,不单可以做年收入和年支出的账簿,还可以记录菜价的变化,一年一年攒下来,十年二十年之后,菜价的变化一目了然。”
  掌柜和掌柜娘子一听,二人对她的提议心动了,自己去学一年也才六贯钱,比请丹穗做账划算多了,就是要吃点苦头。掌柜娘子嘬牙花子,她苦恼地说:“我一听这些东西就打瞌睡啊,而且我也没时间,我要守店。”
  “店里有我盯着,再不济还有小二,哪要你一直守着,再说也就一个半时辰,你午饭后过去,晚饭前回来,刚好赶得及。”掌柜劝。
  “那你去学。”掌柜娘子瞪眼。
  丹穗出声拉架:“不去学也没事,再过两三个月,我估计能教出三个出色的账房,到时候你们聘请她们,既解决了你们的问题,她们也能谋生了。”
  “两三个月就能学成?”掌柜娘子问。
  “她们是除了吃饭睡觉,余下的时间都在跟我学,上午拨算盘,下午跟我认字练字。”丹穗含蓄地提点。
  掌柜娘子算了算,她估计最少要去学一年。
  “我再去对面粮铺看看。”丹穗拿起算盘往外走。
  韩乙立马领悟她的目的,跨出门时,他不动声色地说:“私塾只能摆十八套桌椅,房子还是盖小了。”
  十八套桌椅意味着只能收十八个学生,掌柜娘子和掌柜对视一眼,她等了一柱香的功夫,估摸着丹穗在粮铺已经拨上算盘珠子了,她带着半贯钱过去说:“曲夫子,我先交一个月的束脩,私塾开课了给我留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