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奔 第52节
  刘环娘和李黎都笑了。
  片刻后,李石头灰溜溜地溜过来,他支支吾吾说:“郭娘子,那您跟我去一趟吧。”
  “跟你家曲夫子报备好了?”郭飞燕没好气道。
  李石头挠挠头,“是韩大侠和曲夫子收留了我,他们二人算是我正经的主子,家里的事我肯定要跟他们知会一声。”
  郭飞燕不为难他,她跟他去前院,领了个叫海燕的女子进来。
  丹穗忙完,她去见海燕一面,见她跟王静黏在一起互舔伤口,她没多做打扰。
  “娘,外面来了好多人。”小娥雀跃地跑进来,“好多人领着孩子过来,娘,你陪我一起去看。”
  “走走走,我们都去看看。”丹穗说。
  前院涌进来一大群人,都是家长带着孩子过来检验根骨,但都是小子,没一个姑娘。人群分做四队,由韩乙、曲丁庆等四人分别检查,他们四人昨晚商量好了,这次检验是实话实说,是好是赖讲清楚。
  “四肢短,手指短小,不适合习武。”
  “年纪偏大,练武的话要吃大苦头……对,你适合练武,就是年纪大了,这时候练武要吃大苦头,还容易受伤……随你,你回去考虑考虑,要是坚持过来,武馆开业你来报名……束脩半年一交,一次三贯钱。你要想好,一旦报名,中途退出就难了。不满半年,我们不会让你离开,藏家里也会给你绑来。”
  丹穗站在韩乙旁边听他跟人讲解,她见有几个小孩苦了脸,她笑笑走出门。
  “你家孩子怎么样?”门外有个妇人问。
  “不行,吃不了这碗饭。你家的呢?”男人问。
  “还算可以,就是有点贵,一年六贯钱呢,也不知道要学几年才能见成绩。”妇人有些犹豫。
  “咬咬牙让他学两三年看看,要是真能成气候,以后不用出海撒网逮鱼了。”男人真心实意地劝,“可惜我儿子没习武的根骨。”
  丹穗听完两人的对话,她走出门站远一点,见通往市集的路上成群结队的人连成一个长队,她想了想,绕路去后院,站在堆的青砖上。
  *
  余蕙失魂落魄地一步一步靠近集市,集市上高亢热闹的说话声惊得她回过神,入耳的话都跟武馆有关。她看向人头涌动的小道,犹豫了好一会儿逮到一个人少的机会快步走过去,然而很快后来一帮人赶超了她,错身时,几道打量的目光明晃晃落在她身上,议论她的声音随风灌进她的耳朵,她面红耳赤,不得不停下步子。
  “快点,我们来晚了,早知道今天不去收网了。妹子,你怎么不走了?不舒服吗?”牵着孩子的妇人路过问。
  余蕙摇头,她又动了起来。她走走停停,在日上三竿时靠近一丈高的大宅,而宅门前挤满了人,不知道认不认识,都交谈得热闹。她不敢再过去,又不敢站在路口现眼,只能朝没人的地方走。
  “曲妹子,你在这儿啊?让我好找。”李黎从后门出来,她喘着粗气说:“不知道哪家人送来两桶鲜鱼鲜虾,放下就跑了,李石头他们没找到人。”
  这已经是今天第五波了,前四波送礼的人都给挡了回去,这次有其他人做掩护,两桶鱼虾放在前院拐角的墙根处,发现的时候,压根寻不到送礼的人。
  “那就收下吧。”丹穗看见低着头走在地垄上的女子,李黎离开后,她走过去。
  “来了怎么不进去?”
  余蕙猛地抬头,丹穗认出她,她是九个无家可归的女子中其中一个,而且在王家还生了儿子,如果她没记错,她儿子已经十岁了。
  “跟我来吧。”丹穗说。
  “哎。”余蕙慢吞吞应一声,她想了想,说:“女侠,我叫余蕙。”
  “我记得你。你什么时候从王家离开的?走的时候,没人为难你吧?怎么决定来我们这儿了?舍得你儿子?”丹穗问。
  “他让我离开的,他说等他能从王家搬出来了,就接我跟他一起住。”余蕙说,她隔着衣袖摸手腕上的两道疤,这是她寻死时割下的,自杀两次都被救回来了。
  “哪怕王八霸死了,我住在那座宅子里也想死。”她说。
  丹穗等了片刻没等到下文,她察觉到不对劲,这人说话怎么有头无尾的。
  “那就离开,我记得你儿子年纪不小了,能照顾好自己。”丹穗宽慰一句,她带人进门。
  之后连着五天,丹穗一直守在后门外,但家里没迎来第四个受困的女子。而前院的热闹也到了尾声,整个县里有意让孩子学武的人差不多都来过了,眼下登门的人屈指可数。
  趁眼下门庭冷落,后院的私塾和前院门房的住所开始动工。
  又五日,后院新砌的六间屋完工,余蕙、王静和海燕从李黎母女俩的屋里搬出去。
  又过半个月,曲丁庆和孙大成他们四家的房屋能住人了,他们搬出宅子,住进自己的家。
  二进院的粮仓腾出来了,丹穗决定着手教余蕙等三人学算术,最先从认算盘开始。
  第54章 曲夫子 试教
  木匠还没把桌椅送来, 丹穗便让王静她们垫个草蒲在地上围坐一圈,她坐在三人中间, 油黑发亮的算盘放在膝上。
  “今天教你们认识算盘,算盘计数,从右到左依次变大,最右是个位数,次之是十位,再次之是百位。下面五颗珠子分别是一, 上面两颗珠子分别是五,七个铁钱在算盘上如何表示?下面拨两个,上面拨一个。”丹穗拨动算盘珠子, 她看向身侧的余蕙, 问:“有不明白的吗?”
  余蕙摇头。
  “好, 你给我拨个三……对,再拨个九。”丹穗看着算盘,突然发现余蕙的手指很好看,细长又有肉,肉藏骨,看着软绵绵的。
  “曲夫子, 对吗?”余蕙低声问。
  “对。”丹穗看向王静和海燕,说:“王静拨六,海燕拨五。不对,海燕错了,拨五动上面的珠子,而不是把下面五个珠子全拨上去。珠算精简不精繁,能动一颗珠子就不去动五颗。”
  三人纷纷点头,表示记住了。
  “再看右二, 这一列算盘珠子是十位数,下面五颗珠子每一颗代表十,上面每颗珠子代表五十。下一上一是六十,下二上一是七十……”
  这跟个位数的计算一样,王静她们三人面露喜色,三人都觉得挺容易。
  “都记住了?”丹穗问,“那我就出新题了,七十三怎么拨?”
  余蕙思索一下,她先拨个七十,再在右侧下方拨三颗珠子。
  王静和海燕慢了一拍,但都拨对了。
  “七十七。”丹穗继续出题。
  三人这次多耗了几息才把“七十七”拨出来。
  “五十一……五十五、五,精简不精繁,五怎么拨?”丹穗盯着海燕。
  海燕脸上一红,她把五颗珠子归位,从上面拨一颗珠子下来。
  “对了。”丹穗点头,“九十四、九十九、九十六、六十一、六十八……”
  一时间,粮仓内,算盘珠子相撞的哗啦声一声接一声,没有停过。
  等王静三人熟悉了百内计数,丹穗接着教千内的计数。
  “右三列是百,下面五颗珠子每颗是一百,上面两颗珠子每颗是五百,上一下一是六百,上一下二是七百,上一下三是八百……”
  丹穗带她们三个拨几遍,并连带把十位和个位回顾一下,接着开始出题:“六百三十、七百四十、八百五十……一百五十三、一百五十六……”
  王静她们手心出汗,眼睛紧紧盯着膝上的算盘,眉头皱得要打结。
  “怎么?忘记了?”丹穗见海燕挠头,她温声问。
  “对,太复杂了……”
  “不复杂,百对应百,十对应十,个对应个,在算盘上是分开来算的。一百五十六,右三下拨一颗,这是一百;五十,右二上拨一颗,六是右侧上一下一。”丹穗详细讲解。
  “记住了。”海燕点头。
  丹穗攥住算盘一抖,总结道:“上面一排两颗珠子都是五开头,五、五十、五百、五千、五万……下面五颗珠子是一开头,一、一十、一百、一千、一万……满十满百往左跳一列。”
  “那每一列最下方和最上方一颗珠子岂不是没用。”余蕙问。
  丹穗点头,“下五满五,上二满十,七颗珠子是为方便我们计算,当然也可能是珠算初诞生时,有人把七颗珠子都用上了。但如今流传下来是经前人修改过,千万遍演练最后统一成今天的算法,是最简单最方便的。”
  余蕙“噢”一声。
  “今天暂且教到这儿,你们三个相互出题,把右三列珠子盘熟练,明天我教你们认字。账房不仅要会打算盘,还要会认会写。”丹穗说。
  “今天辛苦你了。”王静忙说。
  丹穗笑着摇头,“你们三个领悟能力不差,也识数,我教你们没费什么心力。”
  从粮仓里出来,丹穗见郭飞燕站在檐下看两个女儿跳格子,她走过去说:“小孩真不怕热,还敢在太阳底下跳。”
  “教得如何?”郭飞燕问。
  “还不错,她们三人识数,也聪明,出乎我意料的好教。”丹穗心情不错。
  “你看让安歌和安音跟她们一起学如何?”郭飞燕问,“束脩多少我们交多少,你不用为难。”
  丹穗思考一下,说:“我先试试她们,看她们领悟能力如何。”
  “行。”郭飞燕一口答应。
  “你去买两个算盘,再跟刘嫂子和李嫂子说一声,她俩要是有意,把小娥和平安送过来,我四个孩子一起教。”丹穗嘱咐。
  郭飞燕应下,她当即回去找李黎和刘环娘,三人一起去镇上买四个算盘,下午丹穗就开课了。
  一个半天下来,丹穗出来时面带疲色,四个抱着算盘的孩子垂头丧气的,大小五人都像被烈日晒蔫的花草。
  “怎么这副样子?”郭飞燕提着小心问。
  丹穗摆手,“四个孩子要跟我学算术,先识数了才能学珠算。年纪还是小了,之前也没接触过这方面,领悟能力不行。”
  若说余蕙她们三个让丹穗体验到当夫子的快乐,平安和小娥她们三个给她当头一棒,她嘴巴都说干了,舌头也说得疼,反复教反复提醒,小娥她们晕不晕她不确定,反正她是头晕脑胀的。
  “明天我教王静她们认字,让小娥她们过来旁听,能学多少学多少,等私塾开课,我还要重新开始教。”丹穗说,“至于珠算先停一停,算盘先放在家里,以后用得着。”
  “束脩……”李黎问。
  “等私塾正式开课了再交束脩。”丹穗说,“三个嫂子,以后你们去集市上买菜,最好带上孩子,付钱的时候让她们看着,或是经由她们的手,让她们先熟悉钱,对数有概念。”
  “好好好。”郭飞燕和刘环娘连声答应。
  丹穗让小娥她们跟她们娘离开,她扯出笑宽慰道:“你们也别丧气,别抗拒别害怕,你们之前什么都没学过,又比我们小这么多,不懂珠算才是正常的。我是夫子,该怎么让你们学会是我该苦恼的,你们跟着我的步子走就行,跟不上我的时候我可以调整。”
  “跟夫子道谢。”李黎揽着小娥说。
  小娥腼腆一笑,“谢谢夫子。”
  安歌、安音和平安跟着学舌。
  丹穗送她们出门,回过身,她关上后门。
  后院砌的私塾,围墙已有一人多高,但离院墙还有三尺,估计还得砌两天才轮到上梁。
  “曲夫子,私塾落顶了就能上课是吧?”杜堂叔骑在墙上问。
  “还得等木匠送来桌椅。”丹穗说。
  “我今晚回去催一催。”杜堂叔说,他欲言又止道:“曲夫子,您收学生要求孩子要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