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餐桌上,清一色的透明酒水,偏只有角落处两个杯子里装了茶水。
  段院长见众人一饮而尽,瞥到酒桌上唯一的女士,随意聊着,不经意间说起了荤话。
  “那我前些日瞧的书上就写了‘进帷帐,盘点子孙仓中快要溢出来公粮。’[1]”远瞧去,段院长大腹便便,懒懒地倚在红木座椅上,边摆手边斜眼取笑。
  更有善于交际的人忙迎合答话,朗笑:“这也得看手法是否细腻,所谓账上收进支出,那每一笔皆要落到实处。”
  不待说完,那人更是起了兴致:“如此几番腾挪互抵,公粮才一次全数上缴[2],那才是畅快!”
  此话一出,放眼望去,在场之人无不取笑。
  王含章低着头默默饮茶水,不言不语,虽垂着头,眼中不免露出嫌恶的神色来。
  齐明之沉默地吃尽盘中的藕片,装作并未听过。
  段院长瞧了眼王含章和齐明之,旁人都是白酒逢迎,偏这两个,喝着茶水。
  齐明之他管不了,王含章倒不一定。
  段院长打定了主意,提了声:“含章呐,这茶水这么好喝呢?”
  王含章见被提了名,自知再躲不过,装着傻:“嗯?”
  “瞧你半天,也没见你喝酒啊。”
  而后,他又转头看向刘局,殷勤地说:“这是我们麻醉科最优秀的医生,28岁就聘主治,前程无限啊,人长得还美。”
  “这以后啊,谁娶了含章回家,那可是有福气喽。”
  刘局若有所思地含笑点头。
  段院长忙道:“含章,还不起来给刘局敬杯酒?希望刘局好好提携。”
  王含章勉强挤出来一抹笑,心里暗骂一句“老登”。又碍于他是院长,不好撕破脸,只得起了身,拿着杯子:“刘局,我这些日身体不适,以茶代酒,敬您,感谢您赏脸莅临。”
  刘局见她拿着茶杯,自没有几分好脸,看着面前的酒杯,岿然不动。
  段院长顿时失了好颜色,下了座,缓缓走到齐明之和王含章之间。
  齐明之只觉身边涌上一股酒气来。
  “含章,我瞧你这面色红润,哪里有病的样子,别唬我们了,刘局来了,怎么能喝酒呢?”他似是极亲近地抚上王含章的肩膀。
  王含章此时只恨不得剁了他那猪蹄子,但她面上仍是好性子地回:“抱歉,段院,最近真的身体不适,我想刘局宽宏大量,想必不会介意的吧?”
  刘局面色很冷,段院长听这话更是觉得下不来台。
  他握住王含章的手腕,径直往那空空的酒杯里倒了白色的酒水,满脸揶揄地笑:“瞧你这孩子,到底是年轻,有时候这情谊,都是藏在酒里的。”
  “刘局给咱这个面子,咱便不能不喝,你说对吗?”
  王含章的手腕被他握着,她低着头看向别处,眼底净是不甘。
  可在座之人皆是瞧好戏般瞧着王含章。
  王含章偏过头去,只得拿起段院长手中的酒杯时,那酒杯先一步被人抽去,王含章顺着那只手看去。
  是齐范的堂哥,齐明之。
  齐明之淡笑地抽去那酒杯,随口道:“含章晚上还要回院里值班,喝了酒怕是没法开车,到时候班也值不好,这酒要不就别喝了。”
  段院长见齐明之如此说,只得顺着台阶下了来。
  谁让齐明之家里有那么个院士大佬坐镇呢。
  又仗着田老喜欢他这个学生,段院长自不好跟他闹得这般难堪。
  段院长忙敷衍过了去。
  这场酒局直到11点才结束。
  齐明之刚出餐厅的门,摁了下车钥匙,停在车位上的路虎灯闪了两下,只听身后有个声音叫住他。
  齐明之驻足转身,见是王含章。
  他淡笑:“怎么了?”
  王含章道:“今天谢谢。”
  齐明之也随口道:“没事。”
  就算王含章不是齐范的女朋友,他未来的弟妹,他也看不过去一大帮老爷们欺负一个姑娘家。
  “那个齐范...他好像有点生我气了。”
  “我给他发信息也不回我,他没有什么事吧?”王含章忐忑地问。
  齐明之只是笑:“他好得很呢,成天在我家躺着,你还担心他。”
  “你是要回医院还是回哪?”医院值班只是齐明之扯谎应付了事罢了。
  王含章只是笑:“回医院。”
  齐明之:“那正好我给你送回去吧。”
  王含章道:“会麻烦么?”
  齐明之摇了摇头:“顺道,正好你可以跟齐范聊聊。”
  第19章 第十九音·秋
  齐范躺在客厅的沙发上, 抱着枕头打游戏,手机背后一片滚烫,游戏中的生死关头, 浮窗进来一个电话,齐范看了眼上面的备注。
  【a姩姩】
  齐范登即双眼放大立即关了游戏, 但却看着那一红一绿的按键几分犹豫,大抵过了一会儿, 他才接了电话。
  齐范心中一喜,却仍是强装出一副冷淡的样子来:“喂, 什么事?”
  “我们出来聊聊吧, 我在你家楼下。”王含章看了眼身旁的齐明之, 见齐明之朝她点头,她缓缓道。
  齐范:“你这么晚了还出来?”细听去, 他的声音带了几分斥责之意。
  心中更多的亦是欣喜。
  王含章:“你哥送我来的。”
  齐范:“我哥?”
  王含章将手机递给齐明之,齐明之却望向302的方向, 看着那明亮的灯光,他淡声道:“对, 我接来的,但是后边我就不管了, 要送也是你送回去, 你要是忍心她在外边受冻, 你就别下来。”
  齐范一时无语, 又舍不得王含章在冷风中吹太长时间,旋即换了衣服下楼。
  齐范见到王含章时, 才知“近乡情怯”四字为何意。
  齐明之淡笑, 随后将车钥匙直接扔到了齐范的怀里,齐范接得猝不及防。
  齐明之说:“人你送回去, 要不然你也别回来了。”
  说完齐明之径直进了单元门,唯留齐范与王含章二人在原地。
  齐范几近不敢看王含章,见她衣服单薄,冷着脸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却又败下阵来般地叹了口气,说:“姩姩,上车吧。”
  ——
  盛高的运动会向来是有些玄.学加持的,入秋后,雨水总比夏来得少很多,可偏在这两年一届的运动会,老天皆要落些雨来。
  幸得是雨丝,小且细,倒不至于浇成了落汤鸡般。
  江锦书早就让学生带了棉服,就是怕变天气候变凉,如今算是排上了用场。
  江锦书和学生们坐在遮阳篷里,忽然口袋里的手机一响,江锦书接了电话。
  “晚晚啊,你现在有时间吗?”
  江锦书:“目前好像没有,怎么了齐教授?”
  齐令月看了眼江益,又说:“啊没事,就是你爸那腿的老毛病又起来了,我寻思你要是有空的话陪他去一趟医院,我一会学校有事陪他去不了。”
  “那你要是忙的话,就不用了。”
  “爸爸的腿疾很严重吗,要不我现在请假吧。”
  “没事没事,我一会问问小李,你好好工作吧。”
  江益好笑地看着齐令月:“我说的吧,我自己去就行,你非得给晚晚打电话。”
  齐令月白了他一眼,有些嗔怒道:“我为了谁啊?不是为了你吗,不识好人心。”
  江益只是笑,齐令月又说:“小李有空没?”
  实在不行让小李开专车去,齐令月如是想。
  江益似是没当回事地说:“小李这几天感冒了,我让他在家好好休息,就不折腾他了。”
  “我自己能去,又不是不认识路,你呀,你就放心吧,再说了咱家长空还在医院呢,我实在不行我就找他去。”
  “而且,我会说话我还不会问么?”
  齐令月瞧他这能言善道的样子似是安了心,她板着脸说:“那你别忘了把你那医疗证带着。”
  说罢,她又想起一事来,颇有兴致地说:“你去挂骨科门诊的时候,别忘了顺便看看阿容给晚晚介绍的那个小伙子,听说就是医大二的骨科医生,你顺道见见,看看那小伙子怎么样。”
  江益瞧她这双眼炯炯有神的样子,只得笑说:“好,好,我看我这不是去看病去了,这是给你看女婿去了。”
  雨渐渐停了,日光从浓云中爬了出来。
  后操场上,一声发令枪响,锣鼓齐响。
  江锦书坐在看台上,身旁的学生们拿着小拍手,一直作响,她刚一回头,就瞧到最后一排谢子毓把自己身上的外套盖在姜妧妧身上。
  两人离得有些近,谢子毓还拿了一大袋子的零食,放在她的面前。
  他随意地双手撑着脑后靠在椅子上,一直盯着姜妧妧。
  正当他想说什么的时候就被一个严厉的声音打断了,谢子毓转头一看吓了一跳,打了个哆嗦,只见教导主任王梅就站在他俩的后面。